皇冠駛出青化廠的院子，在潔神辦事處門口緩緩停下。
楊秘書張望許久，見梁歡迴來了，趕緊迎上去打開車門。
“怎麼樣，梁總？”
梁歡下車，看了眼楊秘書，苦笑一聲道：“程總看不上咱們吶。”
楊秘書一聽，撇嘴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看不上咱們，咱們還看不上他呢。”
“哼哼。”
梁歡冷笑一聲，迴頭看了眼青化廠。
這個廠，他必須拿下。設備、地皮，都是潔神集團化發展的必要條件。
程華不同意，不要緊。反正，他不可能一手遮天。給青化廠工人發工資，不需要非得經過他。
“楊秘書，給我找一下半島都市報的記者，我要發表個文章。”
“好的，梁總。”楊秘書高興道。
梁總去了省城，她這個第一任秘書雖然成了琴島地區的一把手，但她依然想跟在梁歡身邊。而不是每次打電話，都要通過什麼劉秘書。
現在好了，梁總迴來了，她又能為梁總鞍前馬後了。
“您在琴島住多久？”楊秘書問道。
梁歡想了下，道：“一周左右。”
“那要不要先給您定個酒店？您還是迴~”
“定麗晶大酒店吧。”
梁歡說完，想起了什麼道：“不用了，我迴家住。”
“啊？”楊秘書驚了，那地方還能迴去？
而梁歡想的是，青化廠家屬院是青化廠職工最多的地方，住在那裏，比較容易開展工作。
“別管了。”梁歡道。
“噢。”
九點多鍾的時候，半島都市報的記者來了。按照梁歡的要求，刊登了一篇關於青化廠問題的文章。文章中，對青化廠的前景、如何改製，如何擺脫現在的困境，都一一做了闡述。
文章的最後，梁歡還表示，潔神公司願意為青化廠解決職工工資的問題，也歡迎青化廠的職工來琴島潔神預約報名。
做完采訪，梁歡讓小李帶他去海鮮市場。
姚躍進說要請自己吃飯，正好借機會跟家屬院的人談一談，讓他們早做投票的準備。
八七年，還沒有一家真正的海鮮市場，大部分賣海鮮的都聚集在櫸林公園一路上。
梁歡是土生土長的琴島人，這記憶怎麼也不會抹去的。
去姚躍進家吃飯，總不能空著手吧。在琴島，串門買海鮮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皇冠駛入櫸林公園一路，梁歡下車，步行前往賣海鮮的攤子。
十點多了，正是海鮮上市的時候，狹窄的路兩邊，全是海鮮攤子。
梁歡一路走，一路看過去。忽然，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輛三輪車旁，站著一個頭戴黃色圍巾，大棉襖，膠皮圍裙、臃腫無比的女人。
那女人隻露著一雙眼睛，抄著手，靠在三輪車旁，呆呆地，傻傻的。
是曼麗！
梁歡一眼認出了李曼麗。頓時，清晨的那一幕湧上心頭，憤怒的情緒替代了所有。
他猛然轉身，快步離開。
這輩子都不要見到她！
但剛走了兩步，他還是停下來了，迴頭看了眼曼麗，那模樣令他莫名的心疼。
下意識的，他走到路邊，遠遠的看著曼麗。
這時有人走到曼麗的攤子前，詢問海鮮的價格。
李曼麗像是如夢初醒，趕緊忙活起來。
“姨，這海蠣子是今天剛下船的，便宜。五毛錢一斤，您買點吧。”
“四毛不行，我都賠錢了。”
“行行行，您拿點吧，下次照顧我生意。”
李曼麗像換了個人，老練的跟客戶討價還價，麻利的拿稱稱海鮮。
梁歡眼睛模糊了，他不認識這樣的曼麗！
在曼麗離開之前，她是內向的，雖然已經是孩子他媽了，但跟陌生人說話的時候，還是會臉紅。
如今的曼麗，已經徹底變成了他眼中的小商小販。
潑辣、幹練、斤斤計較！
梁歡歎了口氣，心中的怨恨減輕了不少。
是艱難的生活改變了曼麗，但這種改變，他接受不了，他心疼。他不想讓曼麗過這樣的日子。
不想再看下去，畢竟，她已經成為別人的妻子。
梁歡黯然轉身，往車那邊走。走到一半，他不解的迴頭，再次看向李曼麗。
都成為船老大的女人了，還用在這裏賣海鮮？
梁歡覺得奇怪，仔細想了下，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哎，大姨，來買海鮮啊？”他攔下一個老婦女道。
老婦女看了眼梁歡，身姿挺拔，穿著風衣，一看就是有錢人，點頭笑道：“昂，來買點海鮮解解饞。”
“大姨，有這麼個事兒，我給您十塊錢，您去那個女人那裏買海鮮。您幫我問問，她結沒結婚，好不好？”梁歡拿出錢道。
老婦女看了眼遠處的李曼麗，笑了，道：“小夥子，看上了？”
“昂，哈哈，實話告訴您，那是我前妻，我正想複婚呢，您幫幫我。”梁歡把錢放在老婦女手裏。
“行，老姨幫你。”老婦女痛快地接過錢道。
“別讓她知道！”梁歡囑咐道。
“放心吧。”
老婦女走了，梁歡趕緊藏起來，以免被曼麗看到。
遠遠地，就看見老婦女走到了曼麗的攤位前，連說帶比劃的好一通。
幾分鍾後，老婦女提著一袋子海鮮迴來了。
梁歡趕緊從路邊跳出來，急問道：“咋樣，大姨？”
老娘們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欲言又止。
“哎呀，到底怎麼了呀？”梁歡急道。
“孩子啊，別想那些了，該找人結婚的就結婚吧。你那前妻人家結婚了，別等了。”老娘們道。
梁歡聽後如墜冰窟。
是真的！
“你看，大姨也沒幫上你什麼忙，這海鮮~”
“您拿著吧。”梁歡失魂落魄的擺擺手，迴頭走向皇冠。
自己太天真了，這種事怎麼會有假呢。
嗬嗬，太可笑了，天可笑了呀！
他打開車門，迴頭看向曼麗，許久許久。
不，我要再問一次！
如果她親口再說一次，那我才會承認！
梁歡猛地關上門，快步走向曼麗的攤位。
逐漸接近曼麗，梁歡反而變得心虛起來。
再問一次有用嗎？自己不還得麵對那個事實！
猶豫間，他已經走到了曼麗旁邊。
“新鮮的蠣蝦、釘螺唻。大哥，買點海鮮吧，都是剛下船的~額，你、你怎麼找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