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劉廠長的話,梁歡眉頭緊皺。
怎麼叫給我留著麵子?市場已經開放,大家都是秉著平等自由來做生意的,講的成本和效益,跟麵子有什麼關係?
市場若成為江湖,那這個市場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想到此,他又想起了謝市長的那句話。
不破不立!
看來,當地的商業風氣不是一般的差啊。
心裏討厭歸討厭,但現實還是現實。梁歡看著開進來的十幾輛貨車,問道:“劉廠長,你們也是用的當地的原料?”
“對。都是國家單位,采購合同都是上麵定的。”劉廠長道。
梁歡笑了笑,暗道自己還是太單純了,既然劉廠長和齊總都是合作關係,那劉廠長跟他們就是一夥的呀。
他想了下道:“這樣吧,劉廠長,這批貨你們簽收下來,我們潔神拿錢。”
劉廠長可不上這個當,笑著道:“梁總,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他們是找你們潔神的,我們簽了他們也不認。”
還真是一夥的,合起來逼我!
梁歡聽後笑了笑,看了眼幾車原料。
接下來的幾天要給員工培訓,組裝防塵設備,產能會出現一個真空,為避免節外生枝,花錢免災吧。
“劉嵐,去把送貨單簽了,讓他們走。”
“好的,梁總。”
梁歡也知道,一旦開了口子,那對方不管你用還是不用,都會再送料進來。
但他沒辦法,隻能先緩一緩。
劉廠長抄著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跟梁歡想得一樣,劉廠長跟齊強等人很熟,昨晚上的事兒,他已經知道了,而且告訴了對方,今天梁歡會來。
所以,這批原料才會趁著梁歡在的時候送過來。
他也知道上麵要引入潔神的意思,為自己的利益著想,以及齊強等人的麵子上,他當然選擇跟齊強等人站在一起。
至於謝市長那邊,他認為白搭,市裏要改革不知多少次了,有一次成功的嗎?
沒有!
不多久,劉嵐氣喘籲籲的跑迴來,手上還拿著好幾份合同。
梁歡眉頭一挑,就知道事兒還是不簡單。
“梁總,他們把合同也帶過來了,說要供料,就先把合同簽了。”劉嵐道。
哼哼,這次齊強他們都不出麵了。
梁歡接過合同,隨手翻了翻,當著劉廠長的麵兒,直接扔在了地上,道:“看來妥協是沒用的。告訴他們,潔神不會采購任何沒有經過考察、檢驗的貨,他們愛找誰找誰!潔神不要,讓他們滾蛋!”
“好。”劉嵐趕緊跑迴去。
劉廠長笑意更甚,暗道還是太年輕啊,你是不知道齊總他們等人的手段。
梁歡望著遠處,隻見劉嵐跟司機等人說了一會兒,就看見司機關上了車門,開車貨車往後倒,然後把車堵在了門口。
劉嵐上去跟他們講理,他們連理都不理,直接下車關上車門走了。
“劉嵐,迴來吧。”梁歡喊道。
劉嵐這才氣唿唿的走迴來。
“梁總,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不要搞得這麼僵吧?”劉廠長道。
“謝謝劉廠長提醒。”
梁歡笑著讓小李從車裏把自己的手提電話拿過來,然後打給了謝市長。
“嗯、嗯,好的,謝市長,我一會兒過去。”
掛斷電話,沒幾分鍾,幾輛警車唿嘯而來,等候在外麵的司機一看,趕緊跑進院裏,將堵在門口的貨車開走了。
但他們沒走遠,隻是將貨車停在了大門外麵。看架勢,隨時還會再進來。
警察也沒招,他們沒犯法,警告對方幾句後,便離開了。
“小李,去開車,咱們去市裏。”梁歡道。
“好。”
劉廠長看著梁歡的大奔開出了廠子,露出一絲冷笑。
找誰也白搭,安慶化工這潭水,誰也攪不動!
十幾分鍾後,梁歡來到了安慶市裏,謝市長正在處理日常政務。
“感覺到阻力了吧?”謝市長放下手頭的工作,笑嗬嗬地過來握手。
梁歡無奈一笑,點點頭,跟謝市長握手。
“坐。”
“好。”
梁歡坐在了謝市長的對麵。
“梁總,作為一方父母官,我向你道歉,還希望你不要對投資失去信心。”謝市長誠懇道。
梁歡笑了笑,道:“有謝市長在,當然有信心。但眼下的問題,也得解決。”
謝市長點點頭,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大摞文件,放在了梁歡麵前。
“看看吧。”
梁歡看了眼文件,又看了眼謝市長,意思是這樣不好吧?
“沒事兒,不是政府公文。”謝市長道。
梁歡這才放心,拿起來挨個翻看。
這些文件,都是齊強、王總等幾家化工單位的稅收、以及營業情況。
不僅僅是齊強那幾家化工單位,還有牙膏廠的營業稅收情況。
看著看著,梁歡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兒。
這些單位,都是相互串聯的,幾乎沒有外地的營銷收入。也就是說,安慶的化工圈子隻在當地有經濟來往,沒有走出本地。
按理說,這種原地消化的企業,應該不會有盈利的。
隻在當地做,局限性太強。
但是,每家企業的年報表上,卻是盈利的。
再往下翻,奇怪的問題又出現了。既然有盈利,那至少應該自給自足吧?
不是!
在另一本賬目裏,它們這些單位都是虧損的。別說上繳利稅,工人工資都需要市財政撥款,才能發放。
是不是很矛盾?
相當矛盾!
梁歡看了一會兒,便發現了其中的貓膩。
把幾家單位的財務報告合起來看,會發現一個有意思的規律。
每年都有企業盈利,但必然會有一家關聯企業虧損。
這就很好理解了,都盈利,不好解釋啊。因為它隻在當地銷售,沒有冤大頭啊。
於是乎,每年都會有盈利的企業,也會有虧損的企業。其中,虧損最多的是牙膏廠。
齊總、王總他們的廠子,都是圍繞著化工廠進行的,因為他們是牙膏廠的產業鏈,受市場衝擊的可能性不大。
牙膏廠就不同了,它是直接麵對市場,什麼風吹草動,虧損之類的,它可以解釋的通。
一句市場不好直接就完事了,市裏也沒法進行追究。
甩得一手好包袱啊。
梁歡往下接著翻,一直翻到最後幾頁,看了眼上麵的日期。
這種情況,竟然是從一九七九年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