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太多了。”


    葉父沒好氣的瞪他，“什麼都會，就得什麼都幹，你瞅瞅這上來一個多月，我幹的多，還是你幹的多？拖拉機都沒空開了，隻能讓倆小子一人開一輛車，不然一直空在那裏，那跟挖我心肝一樣。”


    “讓他們開，錢也落不到你兜裏。”


    “那起碼沒有空在那裏，好歹也有拿去掙錢，多好掙錢的拖拉機，閑置在那裏，你不難受？”


    “不難受，看別人拿我的車子掙錢，我更難受。”


    葉父被他噎了一句，沒話講了。


    “還好拿我車掙錢的是你，不然我寧願拖拉機就這麼放著。”


    “小氣。”


    “你那麼大方，你買一輛拖拉機借其他工人開？”


    葉父看白癡一樣的看著他，“你看我像傻子嗎？”


    “嗬，那不就得了。”


    “那你什麼時候迴去，得迴去幾天啊？正好迴去幫我跟你娘交代一下，前兩天打電話過來，問我這個月掙了多少錢了，我說一分沒掙，她不信，還罵我一出去就不老實。”


    “真的一分沒掙嗎？”


    葉父心虛的停頓了一下，“那不是你不在嗎？我裏裏外外都要忙，白天幹活，晚上送貨，一刻都不得閑了，能掙得了幾天。”


    “那你多少擠一點出來，我迴去也好說，一天都沒掙，我娘肯定不能相信。”


    “那你說就幹了兩三天，就掙幾十塊，沒多少。”


    “行吧，對好口供就好。”


    “那你什麼時候迴去，什麼時候迴來？這來迴得耽擱多長時間啊？”


    “我哪知道？我都還沒問，我先試著聯係一下，看能不能聯係得上朋友，還得去問一下迴去的班船。你嘴皮子一碰容易，我來迴一趟可沒那麼容易。”


    “行吧，那你先安排。”


    葉耀東要先迴房間找電話本，才能過來打電話給林集上問迴去的班船，然後還得去俗人家裏，給他老婆留言，等俗人打電話迴家的時候，幫他轉告一下。


    沒有手機費勁的很。


    不過，之前他開業的時候，他們已經說好了，他讓俗人返程的時候，提前給他家裏打個電話，看看到時候會不會湊巧，能不能順便讓人跟車一起跟他上來。


    現在就怕不能及時聯係上，又或者他在迴家的途中，然後聯係上了，他們直接就開車跟著俗人走了，他迴去撲了個空，這個需要協調好。


    反正現在就暫時等消息，林秀清剛剛打電話過來沒有說俗人有聯係她，那肯定就是還沒有返迴。


    他這邊定好班船，能早點迴去等著，也比晚晚的迴去，錯過來的好。


    直接讓兩個年輕的小子開著大貨車跟著俗人，他也不放心，起碼途中人手得多一點，他這邊多帶幾個人迴去，到時候迴來的路上也有能有個照應，安全一點。


    也還好魔都的事他都忙完了，不然的話，事情都堆在一塊，那他還真的分身乏術。


    等他去過俗人家裏，跟他老婆交代完，他就隻剩下等班船迴去了，也不能幹等，該幹的活都得照樣幹。


    這一趟迴去，他準備帶5個人，正好把過年留守在這邊，還沒迴去過的三人算在裏頭帶上。


    這個自然也是問過人家意願的，願意他才安排上。


    從年後出來到現在，也過去了一個多月，忙起來真的都沒感覺到時間流逝，並且他還感覺很多活還沒幹。


    班船是4月1號的，他定下最早的班船後，就拿著掛曆本算著時間。


    路上得靠好幾個港口裝卸貨物，迴去還趕不上清明掃墓，但是正好能趕得上收海帶。


    他估計俗人肯定也是打著這主意，等到時間了，過去他那邊正好收一波今年新收上來的海帶，然後滿車迴來。


    若是有需要的話，家裏那輛大貨車也可以借給俗人裝貨，反正他也沒什麼貨要裝，空著也浪費。


    空車也是一趟，滿車也是一趟，就是滿車吃油厲害。


    不過，他也是想著，跟著人家一道上來安全一點，還得仰仗人家，出點油錢對他來說也不是問題。


    指不定路上都還得交幾趟過路費，到時候這個自然就讓俗人自己出了，一般也都會識趣，油錢他都出了。


    葉父也伸著腦袋看著他在掛曆本上寫寫畫畫，還在五一的那張掛曆紙上標了一個三角形。


    “咋了，你還得五一才能上來？那不得一個月？”


    “大差不差，可能還得五一過後才能到這。”


    葉耀東給他爹算著路上耽擱的時間，返迴走陸路也都得耽誤幾天，跟著別人走，當然得聽人家安排。


    “這個時間點迴家剛剛好，還能處理一下村裏的海帶，今年做的多，到時候產量肯定不得了，指不定又會有縣裏派人過來錄像紀實。”


    聽說采苗的時候，縣裏就來人了，那等收貨了，沒道理不來。


    最近他忙的也忘記這一茬了，還好阿清打電話過來，說貨車可以開上來了，他算算日子，才發覺海帶差不多也該收了。


    隻要有好天氣就得抓緊收，不然碰到下雨天那可沒辦法曬，那就完蛋了。


    養殖的東西，收獲季節就這一個月，太早了不行太晚了也不行，這個月什麼時候天氣好就得趕緊收。


    他這個時間迴去剛好。


    別看正月十五過後上來才一個來月，實際正月十五過完，新曆都已經二月下旬了，開船到這邊都快月底，本來二月就隻有28天。


    現在一個月過去，可不是到了3月底嗎，離清明節就那麼幾天，路上多靠岸幾次，耽擱一下，都沒辦法在清明節前到家。


    葉父一聽縣裏要過來錄像，瞬間也有些坐不住了，心裏貓抓似的。


    去年東子上電視了，還上報紙了，他們家房子，家門口的海帶都出現在電視上，偏偏他不在家。


    葉父都已經不想去數，自己到底錯過多少次出名上報紙的機會了。


    現在一聽縣裏又要來人，這可把他給難受的。


    他皺著眉頭糾結了又糾結，想說迴去替東子，但是又知道自己搞不定海帶的事，更何況東子朋友還得裝車海帶，肯定得東子自己去招唿。


    “縣裏真會來人錄像啊？跟去年一樣嗎？”


    “不知道啊，人都沒來，我咋知道，但是應該會吧？去年下半年不是都說來了好幾波嗎？那現在收貨了，沒道理不來記錄一下，也能親眼看一下收獲的盛況跟產量。”


    “唉。”


    “歎啥氣啊？今年肯定大豐收，咱們村子又要出名了，來年附近村子肯定很多人跟著幹。”


    “還好，這也不是隨便一片海就能養的，不然人人都養，那價格不是就往下跌了嗎？到時候泛濫都沒人要，隻能喂豬了，那就慘了。”


    “你就別烏鴉嘴了，怎麼可能沒人要？我國人口基數多龐大？這玩意也就隻有海邊有，內陸地區都還沒有，還得靠長途跋涉的運輸才能送到內陸的同誌們手上。”


    再說了，現在報紙上都開始刊登海帶能預防大脖子病，這玩意隻要往內陸地區拉去，別提多好銷了。


    吃藥看病得花多少錢？生病多遭罪，吃這東西好吃又便宜。


    不然，俗人能在收貨的時候，一車一車的過來拉嗎？


    前幾天，天上人間開業的時候，俗人還提了一嘴，說今年可能會拉上堂兄弟一起過去拉幾車，問他量夠不夠。


    這絕對夠啊，今年村裏多做了不少，是去年的兩三倍，今年產量肯定也是去年的好幾倍。


    車子越多越好，直接給他全部都拉走，他也省得儲存慢慢賣了，資金又能馬上迴籠付給鄉親，還能賺一筆。


    “你這也得多培養一些人手，總不能啥都指望我，等我老了幹不動了，那怎麼辦？我還能坐著輪椅去給你收貨啊？”


    “不會的，等過幾年就好了。”


    等過幾年有電腦了，能聯網了，就不用讓他爹那麼累了。


    到時候成立一個公司，有了對公賬號後就能直接讓廠裏走對公賬號匯款，他隻要安排人送貨收單就行。


    到時候請人管理，自然有一係列的規定流程，自然不用他們親力親為。


    現在是沒辦法，都是現金交易，他這來迴送貨經手的錢太多了，每隔一天，經手的錢都至少兩萬塊。


    這錢都夠買幾條人命了，他能交給誰去收錢？


    除了他，就隻能讓他爹帶一幫人跟著去收錢了。


    其實這也有利有弊，現金交易自然是最爽的，不用給人欠款，不用催賬，一手交貨，一手拿錢。


    這要是打款走賬的話，雖然便利，不用他們本人出馬，但是錢就沒那麼好要了。


    不過沒辦法，這是大勢所趨。


    “你自己看吧，能幹我肯定一直給你幹著，幹不動了，那我也沒辦法。”


    “放心好了，頂多不會超過10年就讓你退休，在家裏穿金帶銀的吹牛逼。”


    葉父臉上又重新有了笑容，同時也在心裏默默算了一下，自己現在59了，那再過10年不都快70了？


    瞬間又高興不起來了。


    “那我得幹到70歲？”


    “好像是？你現在幾歲？還沒60吧？沒見惠美給你送60啊？70不也年輕的很？”


    “年輕你個頭啊年輕”，葉父沒好氣的罵了一句，“你怎麼不說80還是一條龍。”


    “有可能啊！再幫我幹幾年，你正好退休可以迴家盡孝，伺候老娘了。”


    葉父：“……”


    葉父臉色都臭了。


    敢情他伺候完小的，又的伺候老的？


    “你閉嘴吧，少說點話。”


    “幹嘛要我少說話？我說的都是事實，你不要伺候長壽的老娘了？敢不伺候，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斷。”


    葉父胸膛起伏著，手邊就差一根棍子了。


    “為人子女，該盡孝就得盡孝，等活到百歲，放哪裏都是值得政府嘉獎的人瑞，都得給她頒個錦旗，來人慰問。”


    葉父舒緩了一下心情，這話聽著倒還舒服一點。


    “這還用你說？”


    “再過三年，老太太就90了，等今年過年88，我就提前給她過90大壽。然後過個10年98，同時也是千禧年，我到時候給她辦個盛大的百歲大壽了！喜開100桌，請全村人吃流水席。”


    “現在說的好聽，等能活到那時候再說。”


    “你這話說的就不行了，哪有你這樣拆臺的。”


    “行了行了，就你會說好話，現在話說的那麼漂亮，等我老了，你要知道伺候我才行。”


    “肯定的，就怕你嫌棄我，不過沒事，我可以給你多安排幾個年輕漂亮的小護士，給你端屎端尿。”


    葉父努力繃著臉，“等到需要人端屎端尿，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


    “趕緊收拾你的東西吧，沒兩天就得走了，錢帶迴去，路上也得藏好一點。”


    “哪還有錢帶迴去啊，前些天不都給我花了嗎？最近掙的錢，明天月底還要算賬的，還得分出去給他們。之前賺的都給我拿去墊付了，都還沒結算。”


    “那也好，花掉了身上沒有帶錢，路上也能輕鬆一點，不怕被偷，也不用睡覺多謹慎的睜一隻眼。”


    “你去讓老尤把賬理一理，明天要算賬的，從我迴去前把賬算了也好，我先收拾東西。”


    葉耀東從床底下翻了一個麻袋出來抖了抖，就開始要裝他行李了。


    這一趟迴去，他幾個朋友們都沒有跟著迴去，畢竟也才剛上來一個來月。


    迴去坐幾天船，迴來要坐幾天車，這個太折騰了，沒人會想著這麼折騰自己。


    不說坐船迴去舒不舒服，光上來坐車那屁股都得成八瓣。


    所以，葉耀東都還特意塞了一個枕頭在行李裏頭，迴去的時候在船上也也有枕頭躺，等上來了，到時候枕頭往屁股底下墊著坐，起碼也能緩和一下顛簸。


    這都是這兩年累積出來的經驗。


    等第二天算完賬，他也打了個電話迴去，告知家裏自己1號清早出發，順便請問一下有沒有俗人的電話。


    毫無疑問沒有，不過等清明過後，開始收海帶了，應該就會主動聯係打他家裏電話，估摸著他到家，或許還可能自己能親自接到電話。


    他這剛走沒多久又要迴來，最高興的莫過於家裏的老人了。


    孩子倒是沒心沒肺的，巴不得老爹不在家。


    他迴來了，三個也沒多高興，除了叫了幾聲爹，早就習以為常他不在家。


    等知道他沒帶禮物，看都不看他一眼，跟往常一樣，自己管自己跑出去玩了。


    這一趟確實也沒離開多長時間。


    老太太照舊還是滿臉笑容的摸摸他，這兩年他在家的時候少，明顯看著老太太蒼老了許多。


    以前眼睛看著還挺清明的，耳聰目明，現在看著卻渾濁了許多。


    連耳朵也突然變得有些不好使了，他說話都得稍微拔高點音量，不然她隻會啊啊啊的問他講什麼。


    葉耀東都還有些疑惑，感覺過年的時候看著狀態還挺好的，怎麼現在變得有點耳背了？


    他向林秀清詢問，“過年的時候，耳朵不是還挺好使的？”


    “前幾天知道你要迴來了，她非得去拜媽祖，求媽祖保佑你平安迴來。迴迴都這樣，隻要知道你要迴來，她都得去求媽祖保佑。”


    “那兩天因為快清明，還下雨，她淋了一點雨迴來就感冒了，躺了好多天，今早才下床，叨念你怎麼這麼多天還沒到家。”


    “要不是我攔著她，今早下床，她還打算去媽祖廟再拜一拜的，然後給娘一通罵，這才消停了。”


    “也是今天才發現，她好像變得有點耳背了，前天飯端到床前給她吃，沒說幾句話，也沒覺得她耳背。”


    葉耀東聽得眉頭都皺起來了，“你打電話的時候怎麼沒說？”


    “那會兒你都出發了，人在海上，我怎麼聯係你？我打電話說給爹聽了，也找了醫生上門看了，說就是普通的感冒，開了藥讓她吃著。”


    “就是說老人家這年紀感冒了，沒那麼容易好，就隻能躺著，好好養著，多活一天是一天，還能怎麼著？”


    “帶去醫院，她也扛不住沿途的顛簸，隻能請人到家裏看，本來也是就普通的感冒。”


    老太太笑著說：“沒事，我好了，躺了幾天，骨頭都生鏽了，今天下床走了一下好多了，藥都不用吃了。”


    “那怎麼行，該吃就得繼續吃，等全好利索了再停了。”


    葉耀東說完就先扶著她去坐著，躺肯定是不能再躺了，好好的人躺久了都能躺壞，更何況一把年紀的人，也不能躺太久。


    老太太笑嗬嗬的就著他的手去門口坐著，然後又拍拍他，“你剛迴來累壞了，趕緊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下次別去媽祖廟拜了，不用你拜，媽祖也會保佑我的，我這幾年順風順水的發財，不就是媽祖保佑嗎？哪裏還要你去拜。”


    “對對對，嗬嗬嗬……”


    林秀清已經先進屋去給他張羅吃的了。


    葉耀東看著老太太那滿頭銀發，又蒼老的模樣，琢磨著明天去鎮上的臺貨店買點補品，先諮詢一下，看看這個歲數的老人能吃什麼。


    隻要對身體有益，該吃就得吃起來，順便也得給他爹娘買一點。


    87歲的老人還能拄著拐杖到處走，已經算是身體硬朗了，全靠著一直勞作，這也算著另類的鍛煉身體的，隻要不是過度的勞動。


    但是現在突然耳背了，剛剛聽著的時候他就有點難受，感覺老太太遲暮，年前說話跟走路都還利索，還能罵幾句他爹。


    前後也才一個多月沒見，他就感覺老太太好像蒼老了好幾歲，明顯感覺精氣神有點不一樣。


    這個歲數，隨便一場感冒都能要她半條命，唉。


    他陪著聊了一會兒天，林秀清也給他將麵端出來。


    葉耀東接過問道：“她羊奶有沒有在喝？”


    “有，每天早上放茶葉煮了，讓家裏三個小的跟她一塊喝，也就感冒這幾天，她說喝不下才停了。”


    “嗯，那晚上繼續煮，早晚都得喝一碗，補充一點營養。”


    老太太連忙擺手，“我喝不慣那東西，不要給我喝了，那小孩子喝的，讓家裏小的多喝一點，我都一把歲數了，喝什麼奶。”


    “要喝的，你還想不想過百歲大壽了？要不要看成河結婚了？要不要看我家三個結婚了？”


    “嗬嗬，那我得活多少歲才能等到啊？”


    “明年先給你辦一個90歲的大壽，讓你高興一下先，等2000年了，到時候給你辦一個百歲大壽。”


    前幾天跟他爹說的話，猶言在耳，他又重複講了一遍給老太太聽。


    老太太老臉都笑開了，“我明年就90歲了嗎？我不是才87？這麼快就辦90大壽啊。”


    “你也沒糊塗啊，記得挺牢的，還能知道自己87。”


    他一下子又放心了，還沒老糊塗，老年癡呆到自己歲數都忘記，就隻有一個耳背的後遺癥，倒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人老了，本身也有這個過程，好歹歲數也不小了。


    “當然記得了，自己歲數哪能忘記了，我又不是傻了，我還知道你32歲了。”


    葉耀東笑了，“能記得住就好，提前辦，因為明年是1990年剛好是整數，提前辦，88歲也很吉利。”


    這個歲數的老人都是活一天賺一天，辦壽都是提前一兩年辦的，就擔心到時候活不過這歲數。


    提前辦也能讓老人心情愉悅，人老就喜歡熱鬧，心情好也能更長壽一點。


    “好好好，那明年咱們就辦一個90大壽，等到再過10年就辦一個百歲的大壽。”


    “對的，就該這樣，你就努力再多活幾年。”


    “那我得記好了自己多少歲，不要活著活忘記了。”


    葉耀東等吃完又跟阿清說了一下，“等會再請醫生過來看一下，是不是都好利索了。”


    “行。”


    “還是我去吧，順便問一下有什麼忌口的，或者是有什麼能吃的營養品。”


    “不用，還什麼營養品啊，不要浪費那個錢，那牛奶就夠我喝的了，我還能吃罐頭，那甜甜的就很補了，可以了。”


    “罐頭補什麼？”


    “那以前沒東西吃，罐頭就很補了。”


    葉耀東搖搖頭，不想跟她說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