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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公著瞇著眼睛,看著剛剛從崇文院那邊謄抄出來的副本。


    這是起居郎範(fàn)百祿記錄的,今天的天子召見中司的文字。


    這已經(jīng)是呂公著看的第三遍了。


    但依舊讓他心驚膽戰(zhàn)!


    “官家……”


    “聖心如炬啊!”


    這上麵的內(nèi)容,讓他看的頭皮發(fā)麻。


    “大人……”他的兒子呂希哲在沉默了很久後問道:“怎麼了?”


    呂公著抬起頭,看著呂希哲,眼中竟有了些溫柔。


    這讓呂希哲大感意外。


    要知道,自從入京之後,他父親就再沒有給過他什麼好臉色了。


    良久,呂希哲就聽到自己父親歎道:“汝是對的。”


    “嗯?”呂希哲不懂了。


    “往後,汝和王介甫的事情,老夫不管了!”呂公著說道。


    “啊!”呂希哲更加想不通了。


    老父親不是一直對他和介甫相公書信往來有意見嗎?


    就算是上次,老父親要他寫信和介甫相公談?wù)剠位萸洌细赣H的語氣都有些不耐煩。


    怎現(xiàn)在忽然直接告訴他——以後你和王安石的事情,老夫不管了!


    愛咋咋的吧!


    這不就是在鼓勵他和介甫相公多多往來?


    呂希哲一時都有些傻了。


    老父親今天該不是吃錯藥了吧?


    呂希哲記得很清楚的,自從介甫相公變法之後,老父親對其的態(tài)度就日益惡劣。


    最終,在司馬光被罷的事情上徹底決裂,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去年父親奉旨迴京,路過潤州,都沒有特意去江寧看介甫相公,還是他半路上悄悄跑去江寧拜見了介甫相公。


    呂公著卻沒有停下來,他看向在呂希哲身後的呂好問,問道:“舜徒啊……本中今年兩歲了吧?”


    呂好問立刻拜道:“迴稟大人,本中下個月就滿兩歲了。”


    呂好問是在元豐五年成的親,那一年他十七歲。


    隔年,就有長子呂本中,也是呂公著的嫡長孫。


    “老夫打算給本中說門親事!”


    呂好問規(guī)規(guī)矩矩的拜道:“一切唯大人之命是從!”


    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何況是祖父?


    “老夫覺得,蔡元度的小女兒很不錯。”


    “年齒也正好和本中相當(dāng)。”


    這下子,呂希哲也好,呂好問也罷,都瞪大了眼睛。


    蔡元度就是蔡卞,王安石的女婿!


    而蔡卞和妻子的感情,可謂是如膠似漆,據(jù)說成婚十幾年,連臉都沒有紅過。


    呂公著既然開口,想要和蔡卞結(jié)親。


    那麼,很顯然,他想要的玄孫媳婦,隻能是蔡卞的嫡女。


    也就是王安石的外孫女了!


    “怎麼?”呂公著哼哼兩聲:“爾父子有意見?”


    呂希哲、呂好問頓時把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呂希哲甚至咽了咽口水。


    忍不住幻想了起來。


    “介甫相公……嘿嘿……介甫相公……嘿嘿……”


    孫子和介甫相公的外孫女結(jié)親。


    那他是什麼?


    介甫相公的親家啊!


    呂公著看著那個逆子一臉得瑟的模樣,忍不住在心裏搖了搖頭,當(dāng)即就對呂希哲嗬斥起來:“既是如此,還不快去蔡元長府邸,請蔡元長來保這個媒?”


    “動作不快點……”


    “萬一人家定下了親如何是好?”


    呂希哲幡然醒悟。


    是啊!


    介甫相公的外孫女婿……


    這個身份,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呢!


    他確實得馬上去做。


    於是,立刻磕頭:“諾!”


    說完就帶著呂好問,火急火燎的去忙了。


    呂公著看著自己的兒子和孫子,那迫不及待的樣子。


    就忍不住扶額而歎。


    “王介甫啊!”


    “終究是汝笑到了最後!”


    呂公著忍不住迴憶起,他當(dāng)年和王安石在揚州為官時的歲月。


    眼前便浮現(xiàn)起了,那個年輕但邋遢、不修邊幅的年輕人的樣子。


    當(dāng)時,朝中有傳言,要招他迴京。


    王安石聽說後,特別高興,和左右說:“晦叔將來若為相,吾輩可以直言矣!”


    那時候多麼美好!


    嘉佑四友,互相相知,互相扶持,也互相唱和著詩詞。


    大家都暢想著未來,也抨擊著時政的黑暗。


    然而……


    最後的最後,四人反目成仇。


    而每個人,似乎到最後,都成為了當(dāng)年他們最厭棄的人。


    那些在皇佑、嘉佑時代,鉗製輿論,打擊異己,容不得不同意見的宰執(zhí)。


    想到這裏,呂公著就歎息了一聲,輕聲道:“原明、舜徒啊……”


    “願爾等,不必如老夫等人……”


    最後的最後,活成了自己年輕時最討厭的樣子。


    變成那個昔年抨擊的當(dāng)政者的模樣。


    呂公著看著手裏的文字,想起了他這些天的所作所為。


    心中無比慚愧也無比愧疚。


    現(xiàn)在的他,不就是當(dāng)年他天天抨擊的賈昌期、韓琦、文彥博、富弼嗎?


    他的所作所為,與嘉佑時代,籠罩在天下人頭頂上的那些當(dāng)政者有什麼區(qū)別嗎?


    沒有!


    ……


    文彥博,躺在椅子上,看著頭頂?shù)臓N爛星空。


    耳畔,文及甫磕磕碰碰的念著,宮裏麵送來的今天天子起居錄文字。


    等到文及甫念完,文彥博就感慨了一聲:“了不得啊!今日之後,所有宰執(zhí)都欠官家的了!”


    文及甫眨眨眼睛,忍不住請教起來:“大人……兒愚鈍,還請大人指教……”


    文彥博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了,甚至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的兒孫都是庸才。


    特別是在那天,見過了文宗道的愚蠢後。


    他對文貽慶、文及甫的態(tài)度大大改變。


    這兩個兒子,雖然在政治上蠢了些,天真了一點點。


    可到底,為人不錯,做事還算謹(jǐn)慎。


    隻要不混官場,應(yīng)該不至於出問題。


    所以,他的耐心也多了很多。


    於是,文彥博道:“汝沒有看到嗎?”


    “官家都說的很清楚了!”


    “社稷為重,天下為重!”


    “這是委曲求全呢!”


    “休說官家才十歲,便是二十歲、三十歲的官家,願意為了國事而委屈求全,大臣們就不慚愧?”


    是的,這才是問題關(guān)鍵!


    自古以來,一般都隻有皇帝任性,大臣去哄。


    何曾見過,大臣們自己搞砸了事情,皇帝為了天下社稷大局,委曲求全的?


    翻遍史書,找得出十個案例嗎?


    反正文彥博找不出來。


    所以啊,這個事情就成為了所有宰執(zhí),對天子的虧欠。


    欠皇帝的東西,該拿什麼還?


    文彥博隻是想想,都有些頭皮發(fā)麻了。


    他現(xiàn)在無比慶幸,自己年輕的時候,沒有遇到這麼一個會打牌、造牌的官家。


    太恐怖了!


    轉(zhuǎn)瞬之間,所有人都欠他的了!


    而且,人家也不點名,隻是委屈巴巴的,講了一大堆大道理。


    又是孔子,又是孟子。


    還把程顥、張載、李覯都拉了出來。


    因為這些文字都是起居郎記錄的,所以肯定會在將來寫在國史上。


    所以啊……


    所有宰執(zhí),都欠了一筆還不清的債。


    一個不小心,今天的這筆債,在將來就會變成罪名——昔者,朕念及天下,委曲求全,朕為天子,尚且如此,卿為大臣,何故不能為天下蒼生計?


    朕實在是太失望了!


    這味太重了!


    標(biāo)準(zhǔn)的漢文帝做派。


    打了你,你還得謝恩!


    該不會,當(dāng)年先帝就是拿著漢書、史記裏的漢文帝故事,一個個掰碎了教的官家吧?


    文彥博瞇起了眼睛,他感覺事實真相還真可能是這個!


    “好在,這不是老夫的煩惱!”


    他都八十一了!


    早退休了!


    現(xiàn)在隻是被官家請迴來,在朝中當(dāng)吉祥物罷了。


    所以,沒有任何壓力!


    該配合表演的時候,配合一下就好了。


    倒黴的隻有那些宰執(zhí)。


    現(xiàn)在,那些宰執(zhí)有一個算一個,都該汗流浹背了吧?


    文及甫聽著,咽了咽口水,道:“大人,官家才十歲啊……”


    “聖心怎會如此……如此……深邃?”


    文彥博神色嚴(yán)肅的看向文及甫。


    他很清楚,這也正是當(dāng)今官家,最讓他人迷惑的一點。


    他的年紀(jì)和他的心智完全不符。


    不過幼衝之年,就熟練的和一個臨朝數(shù)十年的成熟君王一樣。


    用起手段來,更是出神入化。


    所以,那些沒有親自領(lǐng)教過這些的人,很容易就會產(chǎn)生錯誤的判斷。


    先入為主的認(rèn)為——一個孩子而已,再怎麼聰明,又怎麼能和我這樣的英才相比?


    然後,就掉進(jìn)坑裏,爬不出來了。


    文彥博輕聲一笑,對文及甫問道:“汝可記得,當(dāng)初馮當(dāng)世入京的時候的嘴臉?”


    文及甫點點頭。


    當(dāng)初先帝駕崩馮京和他家是前後腳進(jìn)的京城。


    當(dāng)時,馮京事事都以四朝元老自居,架子擺的很大。


    “那他後來怎麼就乖乖的迴去了?”文彥博問道。


    馮京什麼人?


    金毛鼠!


    隻要有利可圖,他就不會放過機會。


    文及甫道:“不是因為官家拜他為保寧軍節(jié)度使,以使相知河南府嗎?”


    文及甫是記得清楚的。


    那個時候,馮京持節(jié)出知河南府,是和他爹的平章軍國重事以及張方平的彰德軍節(jié)度使頭銜前後腳宣布的。


    “使相?”文彥博笑了:“區(qū)區(qū)一個節(jié)鉞,就可以收買那頭金毛鼠,先帝早就做了!”


    使相、節(jié)鉞,這樣的榮譽,對一般人來說,自然是做夢都想要的東西。


    可對他們這樣的老臣而言,不過唾手可得之物。


    隻要想要,何必等到現(xiàn)在?


    旁的不提,先帝在的時候,張方平就多次拒絕了先帝授予的節(jié)鉞,以至於他的宣徽南院使都成了絕版的官爵。


    你可以看不起馮京這樣的人的道德操守,但絕不能看不起他的政治智慧和嗅覺。


    “那頭金毛鼠,分明是在入宮麵聖後,就已經(jīng)看出了什麼……”


    “所以,才會慌不擇路的,趕緊拿了好處就跑!”


    “不然,以他的性子,死乞白賴的留在汴京,怎麼都能有個司徒、司空、太尉的頭銜。便是與老夫爭一爭太師的名號,都有資格!”


    富弼的女婿、四朝元老、國朝三元及第的進(jìn)士。


    這是活著的祥瑞啊!


    想到這裏,文彥博就得意起來:“嘿嘿,那金毛鼠,確是膽小如鼠!”


    “活該他這輩子,都不能拜相,更不可能在青史上有什麼地位!”


    見勢不妙就跑。


    雖然沒了風(fēng)險,但也失去了博弈的資格。


    看看張方平、孫固,選擇就很靈性了。


    張方平留了下來,轉(zhuǎn)眼就撈到了《元佑字典》編修使的好處。


    如今,更是隱隱在朝中,有了不小的影響力。


    那些想進(jìn)元佑字典編修局的老臣們,現(xiàn)在都在托關(guān)係、靠攏張方平。


    讓這個老家夥的政治生命,居然枯木逢春了。


    未來青史之上,張方平必將有濃墨重彩的一筆。


    搞不好,死後有機會進(jìn)太廟,配享先帝或者英廟、仁廟。


    具體哪位?就看其造化了。


    孫固也很機靈。


    他本來怎麼都不夠元老重臣的。


    但架不住他臉皮厚,會打牌啊!


    迴京之後,就各種病。


    官家禦藥、禦醫(yī)、慰問不斷送上門。


    得!


    就這樣被他碰瓷成功,成為了官家認(rèn)定的‘元老重臣’了。


    區(qū)區(qū)觀文殿學(xué)士而已!


    想著那兩個老家夥,文彥博就哼哧哼哧起來。


    文及甫聽著,縮了縮脖子。


    他感覺,這朝政好複雜啊!


    怎麼水這麼深?


    文彥博卻是看著這個傻兒子,呆滯的模樣,輕輕搖了搖頭。


    在心中安慰自己:“傻人有傻福!”


    “或許,將來這個蠢兒子,能有自己的際遇。”


    ……


    福寧殿中,燭光搖曳著。


    向太後坐在禦床前,看著那個已經(jīng)安然入睡的孩子的模樣,輕輕的握著這個孩子的手。


    “好孩子……是母後讓你受委屈了!”向太後現(xiàn)在無比心疼這個孩子。


    他太懂事,也太孝順了。


    “母後,以後都不會讓六哥再受這樣的委屈的。”


    向太後想起了,那日在慶壽宮中,她本欲召集宰執(zhí),卻被姑後阻止的事情。


    若是當(dāng)時,她堅決召集宰執(zhí),六哥就不必受委屈了。


    那些亂臣賊子,也必將被清算!


    於是,內(nèi)心更加愧疚。


    感覺欠了這個孩子很多很多。


    這樣想著,向太後就看向了那個一直在她身邊侍奉著的尚宮張氏。


    “娘娘……”張氏伏低了身子。


    “本宮今天就在福寧殿中,陪著官家了……”


    她隻能,盡量的多陪陪,多安慰安慰了。


    但……


    這樣的事情,以後絕不能再發(fā)生了。


    她的兒子,不可以再受這樣的委屈!


    這是一個母親的承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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