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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佑元年五月已亥(十九)。


    胡及穿著囚衣,坐在潮濕的監(jiān)牢中。


    他此時的狀態(tài)極為狼狽。


    不僅僅頭發(fā)全部白了,眼窩深陷,精神意誌更是接近崩潰。


    蔡京穿著紫袍,在腰間係著,剛剛獲賜的紫金魚袋,風風光光的在開封府的官吏簇擁下,步入這個監(jiān)牢。


    然後他揮了揮手,其他官吏就退了下去,留下蔡京和胡及在這個狹窄潮濕,散發(fā)著臭味的監(jiān)牢中。


    胡及抬起頭,看到意氣風發(fā),走到他麵前的蔡京,慘然笑了一聲:“蔡伊正,來看小人笑話的嗎?”


    蔡京微笑著搖頭:“不!”


    “看汝笑話的人夠多了!


    “本官是來謝汝的!”


    蔡京得意的把玩了一下自己腰間係著的那個紫金魚袋。


    魚袋是一種古老的大臣裝飾,屬於章服體係的重要組成。


    據(jù)說,在三王五帝時代,就已經(jīng)存在了。


    魏晉演變成龜袋,至唐變成魚袋,唐製五品以上文臣才能配魚袋。


    不過,那時候的魚袋是有實用功能的——唐代的魚符,被剖為左右兩半,左半部分,在閣門官員手中,右半部分則被大臣們裝在魚袋中,每次出入禁中,都需要取出來查驗。


    但大宋不然,魚符不再裝在袋子裏,而是係在袋外。


    同時也不再剖開,分為左右,而是成為魚袋的裝飾品。


    因為出入宮禁的信物,已經(jīng)換成了銅符。


    而這魚袋因此就變成了純粹的裝飾性物品。


    一種在官場上用來區(qū)別地位上下尊卑的標準物。


    有無魚袋,用什麼樣的魚袋,是需要在上書的時候,寫在奏疏、帖子抬頭上的,和其寄祿官、差遣、勳爵並列的東西。


    比如蔡京,現(xiàn)在若是上書,就必須寫:朝議大夫、龍圖閣待製、上護軍、萊陽郡開國候、權知開封府、禦賜紫金魚袋臣京。


    是的,蔡京現(xiàn)在升官了。


    寄祿官自從六品朝奉大夫升為正六品的朝議大夫。


    也有了爵位——萊陽郡開國候。


    從現(xiàn)在開始,他可以有食邑,並且享受國家重臣待遇。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那個禦賜紫金魚袋。


    這是宰執(zhí)的配置!


    曆代以來,所拜宰執(zhí),皆在拜任之前,必得賜紫金魚袋。


    蔡京能這麼快就集齊這些待遇,還真得感謝胡及。


    若不是胡及,他起碼還要一兩年,才有可能得到天子賜紫金魚袋,封開國侯。


    若不是胡及,他蔡京又怎會這般迅速竄起?


    一個被奸臣陷害的人,還能是什麼人?


    必然是賢臣幹將!


    不然,怎會被小人嫉恨?


    所以,蔡京的這些待遇,落實的非常快。


    天子詔書一下,在三省沒有遇到任何阻攔,直接就通過了。


    胡及看著蔡京腰間那個紫金色的魚袋,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此了。


    但,胡及知道,自己絕不能破防。


    那隻會讓蔡元長興奮!


    “尹正!”胡及冷冰冰的說道:“某會等著的,等著尹正,身敗名裂!”


    “屆時,或許道左相逢,還能和尹正,煮酒相談!”


    蔡京哈哈大笑,道:“這就不勞足下?lián)牧!?br />

    “本官來此,也是來通知足下的!


    “依律令,本官已經(jīng)簽了文書,足下將編管梓州路蒼溪縣!”


    “本官心善,特地給足下在當?shù)嘏巳地,可供足下及其家人勞作,以得溫飽!”


    胡及的臉色,驟然大變!


    他猛的站起來,盯著蔡京,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蔡京獰笑著,看著他:“足下還不知道?”


    “也對!”


    “囹圄之人,豈知外界!”


    “某,今已奉聖旨,暫署大理寺!”


    “汝之編管文書,便是某在大理寺簽發(fā)的第一道命令!”


    蔡京什麼人?


    肯定不是好人!


    得罪了他,還想跑?


    怎麼可能!


    胡及渾身戰(zhàn)栗,梓州路蒼溪縣?


    那是哪裏?胡及不知道,但他知道,既是蔡京選的,肯定不是什麼好地方。


    而且撥三十畝地?讓他家妻小都得溫飽?


    什麼意思?全家流放嗎?!


    “蔡元長!”胡及攥緊了拳頭,怒視著蔡京,他是真的破防了。


    全家老小,跟著他一起流放梓州路?


    這路上,顛沛流利,囚車械送,想想都知道肯定不會輕鬆。


    全家都死在路上,都是常見的。


    因為他和他的家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開除出士大夫的行列,被追毀了一切功名。


    自然,也就不可能享受到那些文臣被貶的待遇。


    想要優(yōu)待,門都沒有!


    即使,他們僥幸可以活著抵達當?shù)亍?br />

    但苛捐雜稅、加征攤派,必然接踵而來。


    總之,不是在路上被整死,就是會在當?shù)乇慌八馈?br />

    這也是追毀出身以來文字這個懲罰,對文臣們來說,屬於極刑的原因。


    因為它是慢性死刑。


    對士大夫們甚至是一種比淩遲還要可怕的刑罰。


    幾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士大夫,能受得了日夜勞作,卻依然喂不飽肚子的生活?


    而且,他們還得眼睜睜的看著家人妻小,跟著他一起沉淪。


    這也就難怪胡及迴破防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呢喃著。


    讓開封府暫署大理寺?


    國朝沒有這樣的先例!


    而且……而且……孫升他們答應過自己的啊。


    就算他被貶,也會照顧好的妻兒,安排好的家人生計的。


    “孫君孚!”他癲狂的喊著。


    孫升是國朝名臣孫觀之子,父子的名聲都很好。


    正是因此,胡及才相信對方的承諾。


    蔡京見著,微笑著戳破了他的希望:“足下談起孫君孚?”


    “卻是要告知足下,孫君孚已貶泰州,昨日聖旨,追究其在朝,枉法、瀆職等罪,降授宣德郎,落直集賢院,再貶為荊湖北路,知施州。”


    孫升,自身都已經(jīng)難保。


    降授寄祿官,在大宋是很嚴重的懲罰。


    因為寄祿官的升遷,不是磨勘得來的,就是政績優(yōu)異或者深得聖心,特旨越次拔擢而來。


    所以降授寄祿官,在大宋對一個文臣來說,幾乎就等於宣告其政治生命終結。


    而孫升被降授為宣德郎——正好是京官頂點。


    根據(jù)礙止法,京官改朝官,必須有天子特旨。


    所以,孫升這輩子就被限製在了宣德郎上。


    甚至可能還會被秋後算賬——當今官家,好記性,愛記仇的特點,朝野皆知。


    旁的不說,蔡京就知道,張吉案後,張誠一盜父墓、不葬亡母的案子,就有著那位官家在背後的努力。


    這是不整死張家不罷手!


    那孫升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蔡京感覺,孫升識趣一點的話,就該在施州趕緊死掉。


    不然就可能連累其父兄家族了。


    同樣的道理,還有劉奉世。


    他也得抓緊死掉,別給君父添堵,免得自己將來不得體麵。


    被貶的李定就很識趣——新州已傳迴消息:元佑元年四月,故正議大夫、龍圖閣待製、編管新州居住李定卒。


    胡及聽著蔡京的話,全身冰冷。


    孫升居然已經(jīng)被貶出京,而且被降授了。


    他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於是,胡及慘然一笑,癱坐下來。


    “尹正!”


    “嗯?”蔡京微笑著,看著胡及,他很享受現(xiàn)在的感覺。


    叫你害我!


    現(xiàn)在叫汝嚐嚐厲害。


    “某會在地獄等著尹正的!”胡及眼露瘋狂的說道。


    “尹正遲早會下來陪某的!”


    和蔡京共事,已經(jīng)有兩年多了。


    胡及知道,蔡京的行事風格——沒有原則,一切唯上。


    過去,蔡確叫他做什麼,蔡京就做什麼。


    而現(xiàn)在則是天子欲做什麼,蔡京就去做什麼。


    這樣的人,必。


    曆史上已經(jīng)有了無數(shù)先例了。


    蔡京怎會將敗犬的詛咒放在心上?


    他搖搖頭,道:“我蔡元長便是到了地府,閻羅王也會重用我!”


    他有能力,執(zhí)行力強,道德靈活,沒有原則。


    便是下了地府,也會卷死那些判官。


    ……


    福寧殿。


    趙煦陪著向太後,漫步在禦花園中。


    “陝西的範純粹上奏說,西賊國信使,已在慶州遞了國書,乞入覲以賀太皇太後聖節(jié)。”


    “瓦橋關那邊,也上奏言,北朝國信使耶律琚等,也在邊境遞國書,乞請入境。”


    “此外,廣西那邊也言,靜海軍節(jié)度使、交趾國王李乾德,遣其弟崇賢候李太德為國信使,已入邕州。”


    “章相公說,禦龍諸直及禦龍第一將,已奉聖旨,將擇日班師迴朝!


    “此外,明州的陳睦言,見到占城、真臘等國使者,孚海而來,乞入汴京,賀太皇太後聖節(jié)。”


    向太後說著這些近來,從各方匯總到汴京的事情。


    趙煦在旁邊默默聽著,沒有發(fā)言。


    他知道,慶壽宮那邊,肯定是高興的合不攏嘴了。


    隨著聖節(jié)將至,四方列國入朝的使團,會越來越多的。


    日本、高麗、吐蕃、於闐、大理,也可能會緊隨而來。


    這是什麼?


    萬國來朝!


    到時候,狄詠率領的禦龍第一將,再挾大勝交趾之威,在聖節(jié)前迴答汴京,獻俘太廟。


    慶壽宮麵子、裏子全都有了。


    還能不美滋滋?


    但趙煦卻不在乎這些事情。


    他現(xiàn)在的精力,都放在了開封府的事情上。


    蔡京暫署大理寺後,正在開封府和大理寺中進行大清洗。


    一大批官吏都被借著李雍案的由頭,而被清理出去。


    當然,趙煦也很注意力度。


    隻讓蔡京,處理了那些牽扯過深,或者風評太差的人。


    其他人……


    作為仁厚天子,趙煦當然得懷柔了。


    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嘛!


    可不能把人都逼到對立麵去。


    抓典型,治刺頭,剩下的還是要給機會的。


    沒辦法!


    大宋官場上,近親繁殖,不是第一天了。


    尤其是開封府、大理寺中,好多人都是七拐八繞的親戚。


    很多事情,真的離不開這些人。


    至少現(xiàn)在離不開!


    所以,隻能先忍著,假意寬宏,日後清算。


    向太後卻是說著說著,就忽然提起了一個事情。


    “六哥昨日給通見司下了旨意,讓通見司,越次將駕部員外郎賈種民給排到了明日的陛見名單裏?”


    “嗯!”趙煦點點頭。


    “六哥怎忽然想起,要越次召見這個賈種民了?”向太後很好奇。


    在大宋,一切都是有製度的。


    便是成年皇帝,召見大臣,也都是由通見司安排排班。


    每天見的人的班次,也是有限製的。


    一般都是三班。


    隻要特殊情況,才會加班。


    自然,很多大臣,哪怕升到了朝官,但在汴京為官時,也沒有和皇帝有過說話的機會。


    何況,趙煦如今年紀小,所以,大臣們正常陛見,都是去慶壽宮裏向兩宮匯報。


    想見趙煦?


    必須是他親自下詔到通見司,由通見司來安排。


    於是,趙煦即位這麼久,好多在京的待製重臣,都還沒有見過他呢。


    趙煦唯一一個見全的群體是——在京遙郡以上武臣。


    如今,趙煦忽然通知通見司,將一個朝官給放到了陛見名單裏。


    而且,這個人的優(yōu)先順序,還排在了那些已經(jīng)排隊排了幾個月的待製大臣之上。


    直接插隊,明天就可以陛見了。


    這自然很顯眼。


    趙煦笑了笑,道:“兒臣是為了表彰這個官兒的功勞,才要越次召見於其”


    “嗯?”向太後不太明白了。


    “母後有所不知,兒臣今年不是在開封府,成立了‘提舉汴京內(nèi)外廂道路公事’嘛?”


    “吾聽說了一些!毕蛱狳c點頭。


    今年汴京城裏出了好多事情,但,六哥親自清理汴京外環(huán)和內(nèi)環(huán)侵街的事情,向太後依然印象深刻。


    好多外戚命婦入宮,也說過這個事情。


    都說是——官家仁厚,施德不仁,妾等家裏的官人都佩服的緊!


    向太後聽了很開心,還賞了幾個說話說得特別好聽的命婦。


    趙煦道:“這汴京侵街一事,由來已久,兒臣曾與諸位經(jīng)筵官一起商議,卻都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


    “但是……”


    “自開封府判官李士良,向兒臣舉薦了駕部員外郎賈種民為巡街使者後,兒臣聽說,汴京內(nèi)外擁堵的情況,已經(jīng)大為好轉(zhuǎn),許多街道也無侵街的情弊了!


    “所以,兒臣想要表彰一下這個官兒,就許了他這個恩典。”


    向太後聽完,點點頭,道:“這個駕部員外郎,倒是有些本事!


    趙煦笑了起來。


    賈種民要是沒有本事,誰有本事?


    實際上,當初趙煦隻所以要成立那個‘提舉汴京內(nèi)外廂道路公事’的機構,就是給賈種民準備的。


    在他心裏麵,賈種民是最適合做這個事情的人。


    為什麼?


    他是城管祖師爺!


    紹聖時代,主管汴京內(nèi)外翻修的大臣。


    也是開了待製重臣,親自拿著棍子,在汴京城裏督工先例的人。


    所以,所謂的‘提舉汴京內(nèi)外廂公事’就是一個因人而設的機構。


    隻是賈種民,官職太低,資序太淺,趙煦也不好越次拔擢,免得招蜂引蝶,才沒有直接將其招入開封府。


    但誰知道,這個賈種民和李士良交情特別好。


    他居然通過了自己的努力,走通了李士良的關係,讓李士良上書借調(diào)了他。


    趙煦大喜,自是欣然應允。


    然後……


    汴京人提前了數(shù)百年,開始享受到了城管的服務。


    當然,賈種民辦事還是粗糙一點,暴力了一點,動輒棍棒相加,打的人滿地滾。


    這是要批評的。


    另外,他現(xiàn)在幹的那些事情,不賺錢。


    這怎麼能行?


    趙煦必須召見他,麵授機宜。


    “姓賈?”向太後想了想,問道:“可是故宰相賈文元公(賈昌朝諡文元)之後?”


    趙煦嗯了一聲:“好像是吧?”


    “哦!”向太後頷首,心中卻不免有了些隱憂。


    主要是,賈昌朝這個人當年的名聲就很壞!


    嘉佑時代,公認的奸相。


    其在位時,打壓異己,鉗製輿論,為天下抨擊。


    以至於嘉佑三年,文彥博罷相後,坊間輿論一傳出賈昌朝可能接任的時候,整個朝野都炸鍋了。


    禦史臺拚命反對,不斷上奏,攻擊其結交內(nèi)臣,任用私人,橫行不法的事情。


    賈昌朝被迫請郡以鎮(zhèn)安軍節(jié)度使、右仆射、檢校太師、侍中兼充景靈宮使,出判許州。


    那是他最後一次在朝了。


    此後直至病逝,都再未迴到朝堂。


    向太後年少時,沒少聽父祖說過賈昌朝的那些事情。


    心裏麵難免有些疑問。


    趙煦見著向太後的神色,就笑道:“母後若是不放心,明日和兒一起見見這個官兒?”


    向太後頓時搖頭:“吾就免了吧!”


    六哥單獨召見大臣,是很好的事情。


    特別是在見過了姑後,為了自己的名位,不顧六哥後。


    向太後就已經(jīng)決定,要讓這個孩子,承擔更多職責,在朝臣們麵前,展現(xiàn)更多的能力,得到更多人的支持與擁戴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畢竟,親賢宅裏的徐王灝,可不像已經(jīng)死心的樣子。


    而那位二大王,在先帝駕崩前後做的那些事情,可謂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也就是現(xiàn)在這個孩子,還太小,還在長身體。


    但凡他能有個十四歲。


    向太後早就已經(jīng)帶著慶壽宮,一起迴內(nèi)廷頤養(yǎng)天年了——慶壽宮不想答應都不行!


    因為,三衙之中,想當從龍的人,一抓一大把。


    便是這皇城司裏,也已經(jīng)有很多人,明裏暗裏的暗示過了——娘娘,俺們隻效忠官家和娘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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