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女孩兒年歲還這麼小？！’


    江陵看著她身上那紅綢子，也已然是認(rèn)出了她來。


    ‘隻可惜當(dāng)日我自顧不暇，沒有餘力再來救你。’


    當(dāng)日那種情況，於洪浪之中，個(gè)人逃生尚且僥幸，更別提再帶上一個(gè)。


    船頭小哥撐著竹竿就要依言繞開，江陵忽說道：“既碰到了，緣何視而不見，避而不管？”


    其他乘客皆不言，那老漢說道：“非是不管，而是水路討食，該管的管，不該管的不能管。”


    “這瞧著也是可憐，不若我出錢，船家你幫我搬她至岸上，入土為安可好？”


    其他乘客聞之，皆異色，心抗拒。


    活人之船，哪能搭載死人？


    船公亦言道：“遇上已是不吉，若再碰之，怕是不妙。”


    擺手拒絕，不答應(yīng)。


    “五兩。”


    江陵拿出身上僅剩銀錢，五兩一錠。


    船公驅(qū)船載客，一位客人隻收銅錢十文錢。


    五兩銀子，能抵?jǐn)?shù)月辛勞。


    見此，他終猶豫起來。


    其他乘客見之，就說道：“這活人船，可不能搭載死人啊。”


    “這要是傳出去，以後誰還敢坐你的船？”


    這些話便是不用他們說，船公自己也知道。


    隻是五兩銀子，著實(shí)不少。


    江陵指著河岸，忽道：“也不必弄她上船，隻需幫我把她弄到岸邊即可。”


    船公終也開口說話：“客人吶，你可知那女屍來曆？”


    “不管何來曆，總歸瞧之不忍。”江陵掩飾道。


    船公又道：“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這吃水路飯的，有自己這行的規(guī)矩。碰上這些東西，曆來都是不許觸碰。


    聽我一句勸，莫管這閑事。天下死屍常有，見多了，也沒甚忍與不忍的。”


    江陵自也知道人死便是一場空，剩下一皮囊而已，埋與不埋，其實(shí)也無差別。


    但這女屍於他而言，意義不同。作為一同被祭祀者，如今看到了，若還視而不見，以後想起，怕是會心念難通。


    ‘她活著時(shí)，未能救之；如今死了，也至少幫她掩埋其屍。’


    “隻幫我將她帶至岸邊，我自下船，如此一來，此事皆我一人所做，於你們皆不相關(guān)，如何？”


    見江陵又讓一步，那船公終也鬆動：“客人你倒是好心，若如此，老漢我也沒道理有錢不賺。”


    說罷，他讓兒子將船靠岸。


    江陵帶著黃狗踏步而出，那五兩銀錢，也說給就給，塞入老漢之手。


    老漢拿錢辦事，幫著用竹篙推動女屍到岸邊，末了，他連那根竹篙都不要，棄於岸邊。


    似是對此事，真的很忌諱。


    “客人既上岸，那這船可無法再等你了。你須知這荒郊野嶺，怕是再難遇到其他船隻了。”將走之際，老漢又提醒了聲。


    “無妨，你們自去吧。”。


    老漢見狀，不再多言，走時(shí)，甩下一羊皮子丟給江陵：“搭在頭上，可避雨。”


    “謝了。”


    羊皮子披在身上，江陵拉著女孩手腳就將之拉了上去。


    八九歲的姑娘，屍體雖已發(fā)脹，但根骨奇瘦，不算太重。


    這邊岸上直通荒山，的確是荒郊野嶺，看不到人煙。


    天上又下著雨，蒙蒙天色，暗如黑幕。


    “唉！我手裏也無工具，隻能找個(gè)寬敞點(diǎn)的地兒將你埋了。”


    岸上數(shù)十步外，有一巖石坑兒，長寬各二尺餘。


    江陵見之合適，就以銳石將泥土刨開，黃狗見了，也用雙足幫襯。


    說來也奇，它那雙爪子一拔弄，比江陵雙手倒要快得多。


    不多時(shí)，坑自挖好，隨後就將女屍置於其中。


    以沙土埋之。


    “也不知你姓名，找遍記憶，似也未曾見過你。此世命苦，望你來世投個(gè)好人家，莫要再受這般苦難。”


    退後鞠躬三揖，始離開。


    沿河岸而走，倒也有山路若幹，隻是縱橫崎嶇，不知所向。


    隻能憑感覺任走一條。


    不多時(shí)，雨勢漸斂，可那天色卻愈發(fā)漸濃。


    河岸淺水處，忽有一大魚出現(xiàn)，擱在淺灘，擺動魚尾。


    那魚黑而肥大，至少得有十來斤。


    “似乎午餐，已有了。”


    江陵持一木棍，欲下水捉之。


    可當(dāng)他剛撩起褲腳，黃狗卻咬他褲腿，嘴裏嗡嗡直叫，向後拉他。


    “怎的？”


    江陵迴頭看它，它也忽然鬆開口，對著那條魚就是一陣瘋叫。


    江陵覺奇，“莫是你覺得我下水會有危險(xiǎn)？”


    黃狗吠叫，似也真懂了他的話，迴應(yīng)之。


    江陵卻笑了：“這淺灘而已，水深不及膝蓋，又哪來什麼危險(xiǎn)？”


    說著，他就探出木棍去測那水深。


    卻是不測還好，一測嚇一跳。


    當(dāng)他手中木棍往水裏測去，竟是一探而無底。


    這周邊雖見水草遍是，可這下麵卻是細(xì)軟淤泥，人若踏入，必陷其中。


    那六尺木枝，一插而無底，可見這淤泥之深，遠(yuǎn)在六尺之上。


    反應(yīng)過來的江陵，心生後怕。


    再看黃狗，目露感激：“端得是條好狗，這等危險(xiǎn)，竟被你察覺出來了。”


    可黃狗卻對著那條黑魚狂吠，目光兇惡。


    未幾，那條黑魚竟突然翻騰而起，甩起一浪花，於那水草之中眨眼就不見了。


    黃狗沿岸追著狂吠數(shù)十米，叫聲迴蕩山野。


    “主人要小心呢。”


    忽然，背上包袱裏，聶倩的聲音輕輕傳來。


    江陵意外道：“哦？如今這近中午時(shí)分，你竟也能出現(xiàn)了？”


    “這邊不曾光照萬裏，陰雨天氣，與黑夜無異。我雖不便直接現(xiàn)身，但言語交流，並無妨礙。”


    “原來如此。適才，我也未想到，這岸邊看著水淺，實(shí)則暗藏如此危機(jī)。”


    “主人，您要小心的可不是這淤泥，而是那條魚。它根本就不是什麼普通的魚。它也作替死魚，傳說為江中老鬼，專門化身成魚，誘人下水。


    你若真去捉它，它必會設(shè)法害你性命。”


    “替死魚？”江陵也忽恍然：“怪不得大黃見它就叫。”


    “也實(shí)是主人大意了而已，不然以主人能耐，它必騙不過主人法眼。”聶倩說道。


    在她心裏，江陵法力高強(qiáng)，是個(gè)深藏不露者。


    江陵卻自苦笑一聲，心說就算沒大意，我也真是一點(diǎn)也沒看出來。


    轉(zhuǎn)念後，他想到，既然【元池】裏的力量可用於各處，那若賦予雙眼，是否就能開啟所謂的法眼？


    一念及此，他緊閉雙目，調(diào)動【元池】力量縈繞在雙目之上。


    待再睜開眼時(shí)，其雙眼竟隱斂青芒，再看河裏，十?dāng)?shù)米外，一個(gè)長發(fā)散亂的黑影遊動在濁水之下，它時(shí)而似魚，時(shí)而似人。


    而岸上，黃狗正是追著它，在發(fā)聲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