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身上燃起了熊熊白色的火焰，而譚樂善自己，不知是否已然失去了意識，竟沒有半點聲響露出。
「樂善！」目睹了一切發(fā)生的宋十音大喊道。
宋十音的眼睛瞪大，臉上唯餘震驚，剛才那一聲，甚至已經(jīng)破音，足以顯示她的震驚與悲戚。
譚樂善剛才的那一聲哀嚎，吸引了小隊其他人的注意，他們將頭扭過來時，無一不露出了驚慌的神情。
「樂善！」
「譚樂善！」
在眾人的唿喊聲中，烈火下的譚樂善沒有反應(yīng)。
邊婷玉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譚樂善所吸引，以至於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襲來的鎖鏈。
「啊—」邊婷玉大叫一聲，同時身體朝前傾去，砸到地上之後，又被慣性推著朝前滑動了數(shù)米。
「婷玉！」宋十音猛地迴頭，看到的，是在烈火之中掙紮著的邊婷玉。
一股慌亂湧上心頭，宋十音渾身顫抖起來，她微微張著嘴，眼睛瞪大到，瞬間就被風(fēng)吹得幹澀。
「啊！」邊婷玉痛苦地哀嚎，隨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用牙緊緊咬住了嘴唇，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
下一刻，渾身緊繃著的宋十音也感到身後有風(fēng)襲來，她連忙側(cè)身，雖躲過了襲來的鎖鏈。
但胳膊依舊被蹭到，宗服瞬間燃燒，傳來劇痛。
同時，宋十音的身體也被大力帶著，跌倒到了地上，她用完好無損的那隻手撐著地麵，抬頭看向了付飛揚。
宋十音的眉毛不受控製地跳動，這麼大的痛苦，譚樂善與邊婷玉是怎麼忍受得住的？
鎖鏈甩動的幅度與頻率越來越大，小隊之人接二連三地倒在了地上，但無一人，露出聲響，更無一人，跪地求饒。
宋十音胳膊之上的火焰朝著四處蔓延，火焰灼燒，將宋十音的臉熏出了一層汗。
倒地的人越來越多，付飛揚眼底的瘋狂也越來越明顯。
他就那樣站著，眼看著所有人在烈火之中掙紮，但卻無果，修為的差距，無法逾越。
這些堅持到現(xiàn)在的修士，隻能夠清晰地感受著自己的痛苦，以及，逐漸流失的生機。
無力阻止。
宋十音再也忍不住，她扭頭看著譚樂善，火焰幾乎掩蓋了他的全身，胸口隻微微起伏，已經(jīng)幾近不可查。
再這樣下去，譚樂善會死在這裏。
小隊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
她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同伴痛苦、喪命。
那麼，就讓她任性一次吧！
宋十音低下頭，朱唇輕啟，吐出幾個字：「局，中，界…」
霎時間，天地停滯，氣息瞬變。
宋十音抬眼，直直對上了付飛揚眼底的瘋狂，與此同時，她的手腕處逐漸顯現(xiàn)一圈金線，首尾相連之際，向外延伸。
金線自她手腕處飛出，迅速飛向了付飛揚。
付飛揚心裏直覺不妙，他想要躲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下像是粘住了一般，根本動彈不得。
金線進入付飛揚的手腕處，也將他纏繞住，他低頭看著，眼底慌亂不掩。
下一刻，付飛揚隻感到天旋地轉(zhuǎn)，空間扭曲，他的心怦怦跳個不停，扭頭向四處看去，隻看到一片荒蕪。
他的眼底漸漸出現(xiàn)一個人影，正是背對著他的宋十音。
「你…」付飛揚不由得開口說道，恐怕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單單一個字，卻帶著明顯的顫抖。
宋十音迴過頭去，衣衫整齊，發(fā)絲柔順，宗服之上沒有半點血痕與斑點，與她之前倒在冰麵上的狼狽樣子十分不符。
付飛揚抽了
一口氣，微微挪動著腳步，緩緩後退。
「歡迎來到我的局中界——鏡花水月。」宋十音一字一句，神情睥睨。
話音一落，周圍的環(huán)境瞬間變化，兩人所站的地麵化作了一汪池水，頭頂之上高高懸掛著彎月。
而他們的周圍，則是開放著一朵又一朵的蓮花，散發(fā)著獨有的香氣。
明明是鳥語花香的美景，卻讓付飛揚感到萬分恐懼，他又後退了幾步，企圖與宋十音拉開距離。
宋十音神色淡淡，她語氣可惜道：「這裏許久沒人來了，你該感到榮幸才是。」
「你是誰？分神期的前輩？或者合體？煉虛？不不，據(jù)我所知，九域之中煉虛期的修士隻有那幾位，應(yīng)該不是…」付飛揚一邊語無倫次地說著，一邊不斷後退。
宋十音沒有說話，隻靜靜地看著他。
付飛揚的心像是打鼓一般劇烈而又瘋狂地跳動，他覺得眼前的人危險十足。
此時，他不由得有些後悔，為什麼之前沒有仔細觀察這群修士，可他明明記得，進入洞府的都是元嬰期及以下的修士才對。
這位，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難道是偽裝成了普通弟子？可大前輩為何要這麼做，或是洞府之中有她想要的東西？
那自己損毀了洞府，豈不是正正好破壞了前輩的計劃，那他…
僅僅瞬間，付飛揚的思緒流轉(zhuǎn)，神色也不斷變化，最後停留到了驚恐之上。
快逃！想通了前後關(guān)鍵的付飛揚，腦子裏隻有這一個詞。
他快速轉(zhuǎn)身，看也沒看宋十音一眼，提起靈氣，邁開腿，便朝著前方狂奔而去。
宋十音沒有理會，因為——
付飛揚跑了一段距離之後，迴過頭看向宋十音，她依舊站在原地，他有些放下心來，卻又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果不其然，下一刻，付飛揚扭頭迴去之時，便發(fā)現(xiàn)，前方不遠處，正是背對著他的宋十音。
此時，聽到身後的動靜，宋十音轉(zhuǎn)過身來，微微揚了眉。
「驚喜嗎？」
付飛揚急剎車停下，他大口喘著粗氣，劇烈跳動的心不知是因為快速跑動，還是因為情緒緊張。
他眼中閃過掙紮，最終仍是扭過頭去，又朝著後方跑去。
跑著跑著，付飛揚看到了一處瀑布，而他正站在頂部的邊緣，地下是湍急的水流，而瀑布之下，是金光閃閃的一扇門。
是出口嗎…
付飛揚的心裏燃起希望，他沒有猶豫，縱身一躍，身體順著水流飛速朝下。
直到他落了地，預(yù)想中的金門沒有出現(xiàn)，而是一雙腳。
付飛揚砸下來之時，宋十音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把傘，將他濺起的水花擋開。
視線朝上緩緩移動，那雙腳的主人，正是撐著傘，並朝他微微一笑的宋十音。
付飛揚越來越覺得，眼前之人的深不可測，這方天地，恐怕全然在宋十音的掌控之中。
他深深看了一眼宋十音，隨後決然地扭頭，又開始了不斷地嚐試，想要找到離開的辦法。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就連宋十音都有些佩服付飛揚的毅力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出現(xiàn)在宋十音的身邊。
失敗，無法讓他放棄，隻有下一次再戰(zhàn)的勇氣。
宋十音靜靜站在原地，她此時也明白了，恐懼無法擊潰付飛揚的內(nèi)心。
他作為一個散修，又是無法無天的性子，能走到今日，實屬不易，心性能力非常人能比。
但付飛揚必死，他間接害死了孫堯，又對小隊其他人下此狠手，宋十音不會容忍他留在人世。
而他也必須死在鏡花水月中，若是在外麵，絕對會被「它」察覺。
宋十音算了算時間，已經(jīng)差不多了，若是再耽誤下去，就連她，都無法順利收尾了。
隻是這樣的折磨，終究還是便宜了付飛揚。
宋十音緩緩閉上雙眼，垂在腿邊的右手微微向上抬起，與此同時，整個鏡花水月中的蓮花均動了。
花瓣從花體之上分離，一縷一縷，朝著宋十音飛旋而來，這一幕，同樣震住了逃跑路上的付飛揚。
四麵八方的花瓣均飛來，圍繞在宋十音的身邊，她身上金光閃爍，人影在金光之中變得模糊，乍眼看去，宛若神女降世。
隨後，泛著金光的花瓣朝著付飛揚襲去，他也沒再動作，靜靜等待。
他知道，自己的一生，將在此刻終結(jié)。
花瓣將付飛揚整個人吞沒，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付飛揚也沒有說出一句求饒的話來。
他唯獨留下了一句話：「這種手段非九域修士所能做到，我知道了！你是……」
最後一個詞，被淹在了花瓣之中。
付飛揚的氣息消失了，整個鏡花水月隻剩下了宋十音一個活人。
花瓣漸漸散開，與之前有些不同的是，像是多了幾片白色的花瓣，其上竟然還有星星點點的火焰。
宋十音一揮手，花瓣分散開來，朝著四麵八方飛去，又迴到了之前的花體之上，花瓣接上，蓮花再現(xiàn)。
鏡花水月之中，多了一朵蓮花。
宋十音歎息一聲，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天轉(zhuǎn)地轉(zhuǎn)之間，她又迴到了那一片冰原之上。
天地依然停滯著，她手指翻轉(zhuǎn)，金色靈氣出現(xiàn)，絲絲縷縷，緩慢凝聚成一個小人。
小人朝著付飛揚本該在的地方一扔，一個人影瞬間出現(xiàn)。
宋十音跌坐在之前的地方，雙手合十，輕輕一拍。
一切又恢複了如初。
場上的修士掙紮著，付飛揚一伸手，接到了一個靈訊，看完之後，他臉色劇變。
「你們還真是運氣好，那便自求多福吧！」
說完，付飛揚腳尖一點，離開了現(xiàn)場。
隨著付飛揚的離開，場上的威壓也瞬時消失，所有修士均跌落在了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宋十音咳嗽著，又吐出了一口鮮血，胳膊上的灼燒感已經(jīng)消失了，那白色的火焰也不見了蹤影。
她緩緩?fù)鲁鲆豢跉猓S後趕忙雙手撐地起了身，去看邊婷玉的情況。
邊婷玉也艱難地坐了起來，她氣息微弱，眼睛半瞇著，臉色蒼白。
她朝宋十音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可以。
宋十音三兩步跑到了譚樂善的身邊，她進入鏡花水月之前，他的情況就已經(jīng)很不好了。
此時火焰已經(jīng)撤去，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譚樂善靜靜地躺在地上，胸口處已經(jīng)沒有了起伏，宋十音的心瞬間下墜，唿吸都暫停了一瞬。
她連忙抓住了譚樂善的手，觸手冰涼，根本不像是活人的溫度。
宋十音的心已經(jīng)墜到了穀底，她顫抖著手，放在了譚樂善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