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一目十行,將送來的文書匆匆看了一遍,不由地皺緊了眉頭。見狀阿宛問道:“是出什麼事了嗎?”
“東南大營重編之事,你應(yīng)也有所耳聞。”方紫嵐把文書放在一邊,閉目道:“陛下想命老曹去西南大營主事。”
“曹將軍升官,這是好事啊。”阿宛麵露喜色,方紫嵐卻歎了一口氣,“此事沒那麼簡單。老李在北境軍中主事已久,日後若老曹再去西南大營主事,朝中怕是有人要坐不住了。”
阿宛思索了好一會兒,反應(yīng)了過來,“他們都是你帶出的將軍,原本名不見經(jīng)傳,事到如今卻成了各大營的主事之人,隻怕……”
“是,你想得不錯。”方紫嵐按捺不住打斷了她的話,“阿宛,莫涵迴來了嗎?”
“尚未。”阿宛扶住她的肩,靠坐在床邊,“你怎麼樣?近日師父不見蹤影,我這心裏實在是有些害怕。”
“別怕,鬼門……”方紫嵐話到嘴邊,改了說辭,“他還沒有到要我命的地步。”
她心裏清楚,紀(jì)寧天不是不要她的命,而是不會如此輕易地要她的命。以他的籌謀,若想要她的命,必會牽連許多人與她同葬。
眼下這個局麵,遠(yuǎn)不到那種境地。還是說,有什麼事,是她被蒙在鼓裏的?
“那現(xiàn)在怎麼辦,要曹將軍迴絕陛下嗎?”阿宛的聲音有幾分顫抖,方紫嵐抬手覆上了她的手背,“不要迴絕,一定要應(yīng)承下來。”
“為何……”阿宛神情疑惑,方紫嵐拍了拍她的手,“阿宛,時間不多了,你聽我說完。老曹應(yīng)承下來之後,陛下會替他壓下所有異議,之後興許還會問他江南大營主事人選,屆時就讓他說不敢妄言,推給衛(wèi)昴便好。”
“衛(wèi)國公大人?”阿宛似懂非懂,還不待再說什麼就見錦被之下隱隱有血跡,她趕忙掀開一看,隻見方紫嵐左手掌上多了一道傷口,正在汩汩往外冒血。
難怪方紫嵐會清醒,她竟是用了放血的法子……
“我先給你包紮傷口。”阿宛站起身,方紫嵐用盡力氣把幾份文書塞到了她手中,“放迴去,就當(dāng)什麼都沒發(fā)生過……”
“方紫嵐!”阿宛驚唿一聲,眼前人已昏死了過去。
阿宛緊緊地攥著手中的文書,眼眶發(fā)紅。都什麼時候了,方紫嵐還在想著朝中局勢,可有些人卻隻想要她的命!
“一群混賬!”阿宛低聲咒罵了一句,將文書放迴了原處,然後為方紫嵐包紮了傷口,又施了一遍針後,便拿過她的令牌和梅劍,義無反顧地跑了出去。
叢蓉領(lǐng)著曹洪入府的時候,恰巧見到阿宛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背影,兩人都是一愣,“阿宛姑娘這是去做什麼?”
“我跟去看看。”曹洪追了上去,叢蓉立在原地,輕輕搖了搖頭,唇角露出一抹涼薄的淺笑。
片刻後,府上送菜的小廝推著車停在了門口,憨笑道:“叢姑娘,今日這菜新鮮得很,要不要……”
“慢著。”叢蓉走過去,隨手拿起其中一株青菜,“個頭小了些,明顯還不是時候。待過幾日,曹將軍府有喜之後,再送不遲。”
小廝欠了欠身,“叢姑娘說的是,那我這就迴去和老板說一聲。”
叢蓉?fù)]手打發(fā)了小廝,心道楚江王這易容的本領(lǐng)倒是越來越好,可也愈發(fā)耐不住性子了。這個時候殺了方紫嵐能有什麼好?等到曹洪升遷,莫涵迴來,人都齊了,才有意思。
豈不知,登高跌重,要落入深淵,永世不能翻身,方為最佳。
*
另一邊曹洪追著阿宛到了驛館,眼睜睜看著她手持令牌闖了進(jìn)去,拔出梅劍直指爾雅公主,質(zhì)問道:“你究竟在草藥中動了什麼手腳?”
“什麼草藥,什麼手腳?”爾雅公主冷眼看著離她喉嚨不過一寸的劍,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阿宛姑娘,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聞言阿宛神色一凜,“你少裝糊塗,那日……”
“那日阿宛姑娘也在場。”爾雅公主毫不客氣地截住了她的話頭,“若我當(dāng)真要對方大人下手,你這越國公府的醫(yī)女怎會看不出?”
“我……”阿宛一時語塞,心神不寧之時,手中的劍也拿不太穩(wěn),漸漸偏離了目標(biāo)。
不料爾雅公主突然抓住了劍身,任由纖纖手掌被劃得鮮血淋漓,整個人湊到了阿宛耳邊,“我便是對方大人下手了又如何,你敢殺了我嗎?”
“你……”阿宛滿臉震驚,下意識地要後退一步,然而爾雅公主手上用力,令她動彈不得,隻能聽著她一字一句道:“你殺了我,她便不會有事。否則的話,你就等著為她收屍吧。”
阿宛猛地抽出了劍,爾雅公主連連後退,一邊捧著受傷的手,一邊高聲唿救道:“來人呀,越國公府的醫(yī)女要殺我!”
此時此刻,阿宛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卻是為時已晚。她迴過頭,看見進(jìn)退維穀的曹洪,毫不猶豫衝到了他身邊,小聲道:“曹將軍,你抓了我,送去京兆尹府,此事我一人所為,絕不能把越國公府?dāng)囘M(jìn)去。”
曹洪怔愣了片刻,在阿宛催促的眼神中,扣住了她的手臂,之後朝爾雅公主行了一禮,“阿宛莽撞,令爾雅公主受驚了。我這就押她去京兆尹府,定會給公主一個交代。”
“這位將軍,你莫要搞錯了。”爾雅公主身邊的侍女上前一步,厲聲道:“你不僅是要給我家公主一個交代,更是要給狄戎之部一個交代。我想大京的陛下,應(yīng)是最為英明不過。”
曹洪神情凝重,沒有再多說什麼,在狄戎侍衛(wèi)的監(jiān)視下,押了阿宛前往京兆尹府。
路上阿宛狀似無意地踉蹌了幾步,聲稱要喝水,趁著狄戎侍衛(wèi)不注意,扒在曹洪身前飛快道:“方大人說若陛下命你去西南大營主事,你隻管應(yīng)承下來便好。若陛下問起江南大營,你推給衛(wèi)昴大……”
“你們嘀嘀咕咕做什麼?”狄戎侍衛(wèi)麵色不善,欲將兩人分開,卻被曹洪伸手擋開了,“阿宛姑娘是越國公府之人,越國公方大人把她當(dāng)作親妹妹,你們也敢對她動手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