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徐越聽完了白軒的問話,久久未語。
在遙遠的方向?qū)鼓撂旖毯吞炷X的,是一直被他當成敵人的藍如煙?
似乎確實如此,因為按照分析,如今的秘境中也隻有她,符合這個條件了。
“可是……藍如煙不是與段牧天交好嗎?在蒼雲(yún)山,她還將我重創(chuàng)過一次,我甚至都懷疑,這一次的事件,藍家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她怎會如此?”徐越眉頭緊鎖,微微自語。
聞言,白軒和柳運對視了一眼,不知該如何迴答。
確實,這些年,外界都在盛傳段牧天和藍如煙的關(guān)係,二人幾乎被公認為道侶,供人追捧。
而且蒼雲(yún)山上發(fā)生的事,他們身為候補帝者,自然也有所耳聞。
可是,帝山山巔一戰(zhàn),藍如煙卻數(shù)次幫助徐越,這又該如何解釋?
二人想不通,幹脆也就不說話了。
而一旁,隨著徐越的思考,他的身體竟然緩緩綻放出藍光,在這隻有火光和黑暗的單調(diào)山洞中極為顯眼。
那是深埋血肉中的藍如煙的靈力在歡唿雀躍,因為它們聽到了徐越在唿喊自己的名字,此時全部冒了出來。
“哼。”
然而,徐越卻是冷哼一聲,手一揮,自身強悍的靈力就將這些藍光全部鎮(zhèn)壓了下去。
見狀,柳運和白軒更是不敢多言,識趣的閉嘴了。
片刻後,徐越身上的藍光徹底消失,他也不再糾結(jié)藍如煙的問題,將混亂的思路整理了一下後,沉聲道:“所以說,現(xiàn)在敵我態(tài)勢基本明了,我們也該確定下一步要怎麼行動了。”
“留在這裏,還是主動出擊!”
徐越的話音落下,山洞裏所有弟子和妖獸都停下了手中之事,紛紛看來。
“一直留在這裏的話,隻需等到秘境試煉的規(guī)定時間結(jié)束,倚帝山?jīng)]有見到一個弟子走出去,便會立刻注意到這裏的問題,到時候便可以靜待援救。”
徐越的聲音低沉,道:“但是,這樣做也就等於坐以待斃,把主動權(quán)交給了敵人……我們誰也無法保證,在這段時間裏,敵人會不會找到這山洞……而毫不客氣的說,外界的情況我們更是心中無數(shù),待秘境試煉結(jié)束後,等來的會是援軍,還是強大的敵人,猶未可知。”
眾弟子心中一凜,皆明白了徐越的意思。
對方廢了這麼大的周折,編製了這個陷阱,最終目的絕不僅僅是他們這些修為低下的弟子!
很有可能,在他們於此秘境中艱難求生的同時,外界,數(shù)個強大的敵人也正在對倚帝山發(fā)動猛攻!
氣氛凝重,徐越目光掃過一個個麵色難看的倚帝山弟子,接著說道:“其次,倘若不留在此地,我們就主動出擊。”
“這樣做的好處,便是靈活機動,一邊可以搜救尚在秘境中逃難的同門弟子,一邊還可以找尋出口,伺機而逃。”
“但大家也明白,在這片不大的秘境中,我們已成了甕中之鱉,敵人早有準備,實力遠超我等,若碰到敵人的主力部隊……前車之鑒,後車之師。”
徐越頓了頓,沒有把話說明,但還是有不少人齊齊轉(zhuǎn)頭,看著那魂體虛幻的白軒。
先前,分靈境的六七百弟子,就是教訓啊。
“言盡於此,你們做選擇吧。”
徐越說完,便不再言語,走到一旁隨意坐下,微微閉目。
四周安靜了,落針可聞。
一個個弟子神色變幻,似乎在取舍,在掙紮。
因為接下來的決定,關(guān)乎著他們每一個人的生命。
走,可能會遭遇強敵,艱難無比,也有可能找到出口,逃出生天。
不走,可能會等到強援,但也有可能被圍剿在此,逃無可逃。
沉重的唿吸聲此起彼伏,讓人壓抑。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幾分鍾,或許一刻鍾,或許半個鍾頭。
一個幾乎是咬著牙喊出來的聲音,才將眾人從患得患失中驚醒,紛紛吸引了過去。
“我們走吧!”
火神宗的赤雲(yún)挺直腰桿,一頭火紅色的頭發(fā)像是被什麼東西點燃了,在這陰暗的山洞中無風自動。
“我們出去吧!不能待在這裏!”赤雲(yún)麵色認真,看著一個個尚處茫然的同門,大聲再喊。
“離開的理由是什麼?若要走,隊伍如何行動?是否有可靠的路線,還有明確的目的地?”柳運麵色有些嚴肅,一連問出了幾個問題。
“我……”
赤雲(yún)一滯,一向想法簡單的他哪會考慮這些,當即被柳運給問住了。
一個個弟子收迴目光,認為赤雲(yún)無言以對,繼續(xù)低頭不語。
但下一刻,他們還沒有再次浸入思考時,就又聽到了那個固靈境弟子,振振有詞的話語。
“我不知道理由是什麼!但我想,或許還有很多身處險境的同門等著我們營救,宗門,也正等著我們迴去呢!!”
赤雲(yún)的聲音擲地有聲,在這封閉的山洞中迴音不斷,激蕩在每一個倚帝山弟子的心裏。
一直不說話的徐越緩緩睜開雙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這,才是倚帝山年輕一代,該有的模樣。
“對啊,師妹還在外麵呢……”
“敵人正在追殺同門……”
“不行!不能待著這裏等死!要出去!”
“對!要出去!最壞的情況便是一死,可為了同門之仇,我也拚了!”
“沒錯!死而已嘛,我們眾師兄弟一起赴黃泉,好像也沒那麼怕了!”
一個個倚帝山弟子眼中終於燃起了熊熊烈火,不再像先前那般死氣沉沉。
“可,可若遇到實力強悍的敵人……”柳運張了張嘴,卻被赤雲(yún)勇敢的打斷了。
“我相信師叔祖!”
赤雲(yún)帶著比任何人都要自信的笑容,看著有些詫異的徐越,認真道:“我相信師叔祖,不管敵人有多強,他都會帶著我們出去的!”
話畢,一眾倚帝山弟子也借著火光,紛紛看向徐越,帶著仰慕和崇敬,寄托於生死的希望。
這一刻,徐越也知道了,什麼叫世界聚焦於你。
“但……”
柳運還在遲疑,直到身後傳來一聲歎息。
“柳兄,你是害怕會重蹈我的覆轍嗎?”白軒虛弱的聲音飄飄而來,柳運轉(zhuǎn)頭看去,心中一抽。
這位與他相識已久,並肩作戰(zhàn)多年的同門,不知何時已經(jīng)體如薄煙,身若夢幻,快要徹底消散了。
“白兄,你……”
柳運眸光微動,身體也在顫抖。
周圍眾人也瞬間沉默了下去,看著這個曾經(jīng)白衣翩翩的師兄,心中沉重無比。
“柳兄,不必悲傷。”
白軒模糊的麵容似乎在笑,他也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再次問道:“你是否在擔心,會因自己的一念之差,葬送了這些同門?”
柳運無言,聽著那彌留之際的聲音,最後麵色艱難地點了點頭。
白軒即將魂飛魄散,徐越的身份又錯綜複雜,無法要求,也不能要求什麼。
隻有他,這個眾人的師兄,名正言順的候補帝子,才能在這時候肩負起責任,對諸多同門的生命負責!
若是一步走錯,萬劫不複,那麼他將永遠愧對於師門,更無顏在九泉之下,見這些師弟師妹。
“可是柳兄啊,時過境遷,情況不一樣了啊。”
白軒搖了搖頭,下半身已經(jīng)開始消失,此時看著一群正對著自己流淚的倚帝山弟子,緩緩道:“當時,我並不知對手何人,實力如何,更不知我們處於一個什麼樣的環(huán)境之下,但如今,這些問題都已經(jīng)有了答案……而且,正如這位師弟所言。”
白軒看了一眼赤雲(yún),隨後艱難地挪動著魂光,看向徐越。
“徐大人,是沒有在敵人計算之內(nèi)的變數(shù)……他的實力,柳兄自知,更何況,在遙遠的凝體境區(qū)域,或許還有一個變數(shù),正在等著我們營救……而且若真能僥幸逃出秘境,而外界的敵人還未對宗門動手,我們還可以……讓宗門早做準備……這……值得我們拚死一搏……”
白軒的聲音已經(jīng)越來越小,心係宗門的話語,讓現(xiàn)場諸多弟子流淚滿麵。
不過,他們要麼緊咬著牙關(guān),要麼拚命捂著嘴,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點聲音,靜靜聆聽著白軒最後的話語。
“所以……去吧……先去元心境……盡力搜尋那裏的弟子……若能遇到吾妹白清再好不過……隨後再通過分靈……前往凝體……探一探小藍仙的實情……”
白軒的魂體已經(jīng)維持不了人形,變?yōu)榱艘豢|青煙。
緊接著,這縷青煙在變,一會兒是劍,一會兒是光,最後,變成了一座山。
“我的……帝山啊……剩下的……交給你們了……”
略帶疲憊的話語落下,青煙消散,白衣化雪,忠魂永逝,葬於異土。
“恭送帝子!!”
終於,一個個倚帝山弟子再也不用壓抑自己的情緒,齊刷刷地朝著白軒消失的地方跪下,聲嘶力竭,涕淚縱橫。
山洞中,一片悲愴。
然而,就在徐越也低頭哀悼之際,沒人注意到,一縷幽光,從空氣中凝聚而出,鑽進了白軒肉身的懷中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