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主考官所言,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滿春比試,青色灌木林中如此多岔口重疊,縱橫交錯的林道更是沒有規則可言。隻有神缺境界之上或許可以憑借強大的神識,在這當中演算出一條岔口最少更為快速的路線。而這些神缺境以下的考生,就真的要以運氣作為一門致勝的法寶了。
不是所有人的運氣都很好。
莫開選擇了一條最近的入口,雪山宗的趙乾選擇的一條最遠的入口。
這兩個林道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岔口才能碰到一起,這當中的概率又是幾千分之一。
然而此時的趙乾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做過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恨的咬牙切齒。他以為以自己的實力,隻要不碰到那為數不多了的幾位變態,怎麼也可以有進去前四的機會。隻要能進入大虞寶庫,是不是第一都是無所謂的,作為雪山宗的當代寶貝,他也沒有可能會在竹山學習。
所以他的目標一直都是前四,他選了一條最偏遠的入口,他以為自己這般穩妥這般小心,怎麼也不可能與那位八竿子打不著的狠人撞在一起吧,然而有趣的是,上天總喜歡一些小插曲。
第一個岔口沒有碰到人,第二個岔口也沒有碰到人,趙乾不由的竊喜,然而到了第三個岔口,他的臉色比踩了狗屎還難看。
趙乾身上一襲白衫,上麵隱有金紋路,他腰間掛著一把精致長劍,另一邊別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手裏的折扇輕輕搖動,倒也有幾分風度翩翩。
與他相對的那個人,穿著很是樸素的衣衫,與他之前打扮不同的是,今天這個人穿了一雙嶄新的布鞋,像是特意為了潛龍試準備的。
趙乾望著那人樸素簡直窮苦的著裝,心想潛龍試這般亮相的盛世竟然隻有腳下的布鞋是新的,這樣的人真的惹不起!他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精心準備的打扮,心想這次這次真的踩了狗屎了,還沒有機會亮一個大相,就要到此為止了。
不過他忽然想到在林間見到了歐陽落最漂亮的一麵,那翩若驚鴻影一出此行也算有了慰藉。也不知自己這般風度翩翩歐陽姑娘有沒有覺得眼前一亮,若是真有,等到結束了我定要去清風院與她討論一番學術,也算是不枉此行啊。想到這些,趙乾一掃先前的難看臉,表情竟然逐漸樂了起來。
莫開看著趙乾臉上不斷變換的神色,時而難看,時而焦慮,時而抽搐,又到了現在了樂開花。他想這或許就是白久所說的多姿多彩的模樣吧,喜怒溢於言表還這般多姿多彩真的很蠢。
嗯啃!
一聲咳嗽聲打破了場間的安靜。
就連一旁的教務人員也看不慣趙乾這番模樣了,表情嚴肅的嗬斥道:“你們到底打不打?”
趙乾被這一聲嗬斥驚醒了過來,他有些惱火的想說些什麼。忽然看到那名教務人員嚴肅的表情和挑起的眉毛,又把那些脫口而出的話,生生的咽了迴去。
莫開什麼也不想說,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但是他覺得很有趣,所以他決定這場比試不結束的這麼快。
趙乾轉過頭來望向莫開,嬉笑的說道:“兄弟,說說你來參加潛龍試的目的是什麼吧?”
莫開望著他,沒有說話。
“那麼我先來說好了。”
趙乾也沒有覺得尷尬,搖了搖手中的折扇自顧自的說道:“我叫趙乾,來自雪山宗。其實我也不太明白為什麼我們宗門偏居一隅,還要千裏迢迢來你們永安城湊熱鬧。當初大虞馬踏江湖所收集的宗門寶物,我們宗門又不在其中。或許宗門的那些老家夥,就是想看看我能在這次大會中到達一個怎樣的層次吧?”
趙乾略加思索了片刻,繼續說道:“我對自己的實力還會=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而且對名次這種東西沒有太多興趣。本以為隻要不遇到你們這幾位世人眼中的變態,運氣好點再努努力,前四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現在看來,運氣都在先前用在色膽上了。”
莫開本不覺得他說的那幾位變態有他,但是趙乾在說話的時候認真看了他一眼,讓他明白了原來自己也是世人眼中的變態。所以他覺得有些不舒服,或者說是尷尬。
這一幕被趙乾準確無誤的抓住了,趙乾輕輕一笑,說道:“不錯那些個變態裏,有你的一席之地。聽說你來自大虞南部的青山嶺,從小在山林中與野獸生活,最後被大虞神將發現才融入人類社會。如果傳聞是真的,那你參賽的目的是什麼?潛龍試的目的無非就是前四或者第一,不過以你的性情應該對淩門也不會有興趣,難道是為了大虞寶庫?”
莫開恢複了平靜的神色,還是沒有說話。
趙乾笑道:“說吧,你想要什麼?就算你管我要我雪山宗的千年雪蓮我也給的起。”
莫開疑惑的問道:“你在收買我?”
趙乾忽然有些尷尬,他看了看遠處的教務人員,發現後者並沒有注意到場間的談話,放心的舒了口氣。他急忙向前小跑了幾步,停在了莫開的身前,低頭輕聲說道:“兄弟,拚死拚活為了什麼?不是我看不起你,就算你進了大虞寶庫,就你這眼力見你能拿到什麼好東西?我雪山宗的千年雪蓮,雖說比不上道門那些神經病的歸元丹,但是救死扶傷提升修為,也是必備的神藥啊!”
莫開看了他一眼,表情冷冽的說道:“我不需要別人的施舍。”
趙乾麵無年輕的說道:“但是你需要朋友啊。”
莫開想了一下,語氣認真的說道:“我已經有了一個朋友。”
趙乾忽然站起身來,神色憤怒的說道:“哪個王八蛋竟然出的價錢比我還高?”
莫開迴視他,神色忽然冷冽,像是一把渡了寒霜的刀。
趙乾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急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朋友哪裏會嫌多呢?多一個朋友不就是多一條路嗎?”
莫開皺了皺眉,心想這句話似乎在哪裏聽過,倒也不是一句錯話。
趙乾覺得很失落,還想要說些什麼。
莫開看了他一眼,緩緩的說道:“我唯一的朋友需要潛龍試第一,所以我來幫幫忙。”
短暫的安靜,微風吹拂著趙乾的衣衫和他抽搐的嘴臉,他趕緊緊了緊衣衫,像是得了風寒的老人。
“怎麼幫忙?難道拚命?”
“如果需要也不是不行。”
“拚命?”
“是啊!”
“什麼樣的朋友值得你去拚命?”
莫開沒有迴答。
他抬頭看了看遠處的雲端,覺得時間差不多了,緩緩說道:“你是認輸,還是跟我打?”
趙乾冷靜了下來,說道:“我可以做你的朋友,而且能給你提供別人想象不到的資源。”
雪山宗作為整個天下存在最久遠的宗門之一,趙乾作為雪山宗當代最為器重的年輕人,當然也最有資格說出這句話。
莫開說道:“我知道。”
趙乾問道:“為什麼?”
莫開想了一下,說道:“或許人心險惡,隻有那個朋友想救我的命。”
趙乾冷笑一聲,非常不客氣的說道:“你還沒見過人心,哪裏知道什麼是人心?”
趙乾從小在雪山宗修行,他看過太多的人情冷暖,那些所謂的師兄弟為了一個靈藥都可以刀劍相向,哪有什麼所謂的恩情?他們那位雪山宗的大師兄,不也是一位冷漠好殺,奪了他法器蘆花傘的強盜嗎!若不是他天資過人,又將雪山宗斷了百年傳承的梅派三花修行成功,他也早已成為那位師兄的劍下亡魂魂。這個世界哪有什麼朋友,哪有什麼恩情!
莫開看著趙乾臉上的神色,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是忽然覺得他其實是一個可憐人。
所以莫開伸手拍了拍趙乾的肩膀,輕聲道了一聲對不起,轉身向著另一個岔口走去。
那名教務人員不知道這當中發生了什麼,看到莫開遠去後,他看了看趙乾,神色嚴肅的問道:“你又在耍什麼花招?”
趙乾身子一震,一股莫名的憤怒忽然充斥了他的胸前,他轉頭看向那位教務人員,強行壓製住自己的怒火不透漏顏色,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認輸了。”
說完,他忽然拔劍。
青色的長劍攜帶著寒霜真氣噴湧而出,像是臘月的冬雪那般刺骨,又像深淵裏的狂風那般冷冽,淩厲無比的劍光,剎那斬入了遠處的叢林中。
林間忽然顫抖了一瞬,青色灌木林觸之破碎,滿春的青葉與棕色的灌木被切割成無數的線條,接著再被寒冷霜氣化成冰晶般的粉末一碎再碎。
林中出現了一道筆直的裂口連接大地。
場間下了一場粉末狀的細雪並射而出。
這等劍道修為何止強大,隱約已有神缺的影子。
趙乾轉身離去,他的背影映在細雪中,絲毫沒有先前那樣舉手投足的瀟灑,顯得那般無助。
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在這場談話中,他對這個世界,有了新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