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久沉默了片刻,望著前方的雲彩,身子微躬,語氣謙卑的說道:“有人或許不想我清風院學生奪冠,但是大虞肯定不希望佛門弟子在我潛龍試上出盡風頭。所以能否給我這位清風院的弟子一場看不見的戰鬥?”
白久是一個沒有背景的人,除去大人物所懷疑的身份,如今能夠確定的就是他是一位自西鳳城的白姓少年,還有如今他清風院學生的身份。他的話沒有絲毫的力量可以讓雲彩中的大人物聽從,即便他說話的方式很謙卑,即便他所說的確是事實。
雲彩之上很安靜,這裏的大人物雖屬大虞,但卻分屬不同勢力,白久以清風院的力度並不能讓這些大人物全部尊重。
然而,遠處天光忽然暗淡了幾分,雲彩裏忽然變得異常幽靜。
莫副院長沉默了片刻,神色淡然的閉上了雙眼,仿若是隨意的閉目養神。實際上在他閉上眼睛的剎那,他體內的精神之力已經破體而出,將要催動隔音陣法表明自己的態度。
紫衫附院的副院長皺了皺眉,就連朱教練此時也麵露不喜的神色,主考官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雲彩一旁。
諸葛大人神色平靜緩緩的點了點頭,隨後閉上的眼睛。隨著數道輕微的聲響,白雲湧動濃厚,天空聚然暗淡,隔音陣法也在此時發動,再也看不到和聽不到雲臺上的任何聲音。至於東洲諸派的代表人物和別的勢力的帶隊人,也不會在此時犯大不忌去用神識一探究竟。
過了會兒時間,白久沒有確認雲中陣法是否開啟,也沒有再去理會這些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舉起手中的劍。
身為神缺境自然比之入魄多了幾分玄妙,白雲裏輕微的變化自然逃不過清遠的感知。一直頷首默念的他此時也抬起頭來,原本寧靜的神色也消失不見,反而皺著眉頭,有幾分凝重。
白久望著遠處,他的眼神似的迴憶,神情仿若迴到了以前,迴到了那般小的時候,迴到了第一次見到陳家老太爺的時候,他思索了片刻說道;“你不說話,那便也好聽我說來!
“生來十幾歲的年紀,我沒有你們佛宗或者道門那般信仰,我也沒有兵家金戈鐵馬的精神,更不用說儒家匡扶救人的理念,我活著隻是為了活的更久一點,討迴一個公道!
清遠神色不變,合手宣了聲佛號。
白久繼續說道:“從西鳳城到永安城,我走過了千山萬水,卻沒有曆盡磨難。我來永安城求學,經曆了波折卻也算是一路平坦。在清風院認識了很多人,也看到了更廣闊的一番天地。清風院是一座高山,但對我來說依舊不夠,我想要看的更遠,我想要一個公道就必須站在更高的山上!
“我要進竹山,我要入淩門,為此我可以拚命!
白久望了望周圍的白雲,說道:“這些大人物中,若有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一定會想盡辦法讓我死,所以我這一招,隻能在這個時候用,有可能也僅僅隻能在潛龍試上用這一次!
清遠認真的聽完白久說的話,他雖說來自俗世,但是卻在無物寺長大。他不知道俗世上有多少磨難,就如師兄說的女人都是魔鬼一樣,他隻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他聽不懂白久的話,但是他卻能看的到白久堅毅的眼神和那一句拚命的認真。
清遠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這個姿勢有很多用意,主人請客人進門,請人先行吃飯,請人喝茶飲酒.....
白久自然明白這個姿勢的用意——請出手,請不要留遺憾。
白久的右手握劍,此時他卻伸出了左手。
夜遊劍的劍柄很長,白久的左手也握住了劍柄,竟然還有一絲空餘的地方,但是卻又剛剛好。
大名白家最著名的東西一直在這個世界上流傳著,那便是刀。
這把夜遊劍何嚐不是一把別樣的刀。
小世界忽然有風起,剎那癲狂。
白雲繚繞翻滾,如婦人手中整潔的棉絮被無知的孩童躺在上麵翻滾挑弄,天有異象,白雲成山如海。
無物寺與世不爭,在西方淨土成就一番佛國世界。對於俗世的看法以及認識,自然不會太深刻。不願,更是沒有興趣。
清遠出生在俗世家庭,卻從小在無物寺長大。
出自紅塵則不入紅塵,師傅贈予的法號也是清淨致遠。然而即便在佛門修行如此心性,清遠還是從白久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孤寂與決然。
紅塵滔滔萬般事,原來還有這等麻煩所在。
所以清遠合手抬頭,望著那白雲滾滾的天空,宣了一聲佛號。
他依舊沒有出聲,師兄交代的閉口禪不能破,但是默念無言也是無聲的佛音卻在天空中蕩漾開來,小世界隨即升起感應。
恢宏的佛光穿過了雲層降臨人間,莊嚴浩大,清遠身後的佛門法身更是光芒四射,不動明法仿若就在此刻光落人間。
清遠緊緊抿著嘴,目光堅毅,雙手在身前幻化不定,須臾之間,便結成了一道意味廣闊的手印。
佛宗身法中,不動明王最為金剛不壞。
佛宗手印中,明王手印也最為威力巨大。
師兄交代不可出手,不可動用禪意,清遠沒有說話禪意自然不破,隻是他出手掌印,依舊算是違背了師兄的交代,但是他沒有向著白久出手,他向著天空,那翻滾如浪濤的白雲。
嶄新的袈裟前那兩隻看起來尋常的手指,翹蘭如指,相搭似離,磅礴的氣息向著手印所向,向著天空的白雲散去。
無聲無息之間,白雲劇烈翻滾的氣息聚然停頓,頓時連天空狂風也隨之一凝。
那股隱藏在白雲裏的淩然之氣,也在此時隨之一懈。
白久麵白如紙,忽然臉頰出現了一抹不自然的潮紅,接著一道鮮血從嘴角溢出。
以入魄境對抗神缺,更是清遠這般無物寺佛門弟子,若是佛門弟子真正出手,自己哪有有絲毫的勝算。
白久苦笑一聲,神色卻沒有暗淡,反而異常的堅毅。他沒有伸手擦去嘴角的鮮血,因為他的雙手握在劍柄的兩處,他膝蓋微曲腳下逐漸用力,像是伺機出手的獵豹,更像是握刀衝鋒的士兵。
隨後,雲層再次翻滾,而且比之先前還要劇烈數分,狂風四起,風聲唿嘯之間,仿若有遊龍在雲中狂舞咆哮。透過雲層的佛光也逐漸稀少了起來,厚重的白雲越來越近,逐漸壓下雲天上的兩人。
感受到自己佛門大手印被雲層中的淩厲絞殺,清遠的神色不變,他望向白久,看到後者嘴角溢出的鮮血後,眼神逐漸憐憫了起來。
閉口禪使僧人無法說話,自然也無法歎息,隻能在心中輕輕歎息一聲,然後散了明王手印,雙手合什守心,然後緩緩閉上眼睛。
白雲從天而下,雲層中的淩厲也越發濃厚。
白久說道:“多謝!
接著提劍躍入了雲間。
隨著白久身影消失於雲中,那原本翻滾的白雲卻沒有再次劇烈,反而逐漸平息。怒吼的狂風也在此時失去了聲音,半空中除了那厚重壓城的白雲,再也沒有絲毫東西存在。
小世界內升起的感應自然逃不過那些考生的視線,隻是他們除了震驚於天空那緩慢壓下的白雲,再也看不出絲毫的異常。這些人中隻有唐椿神色凝重,天宇望向天空淡然的神色有著一絲訝異。
雲彩中的大人物因為陣法的緣故自然看不見也聽不見絲毫,這個氣氛很是寧靜,寧靜的有些古怪。
白久握劍如刀,雲中的淩厲也剎那轉變,仿如磅礴的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