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在欲魔如此篤定地說話同時，他驅使的黃袍老者鼻翼微動。


    隻見他眼中閃過一抹倨傲之色，竟更是率先邁步。顯然是要以行動印證自己所言非虛，讓千雲生親眼看看這癔夢妖界在他眼中不過爾爾！


    不過他這一步看似隨意，實則卻極具玄機，隻見其足尖尚未踏穩，虛空便泛起一圈圈詭譎漣漪。宛如投石入夢海，波瀾乍起。


    原本沉寂的癔夢空間更是頓時泛起淡金色霧光，光中夾雜著無數模糊的妖紋流轉，像是自上古遺存下來的封印，忽明忽滅、虛實不定。


    不過就在這時，突然卻聽得“嘶啦”一聲細響。這聲音並非雷霆，也非金石交鳴，而是一道極幽極細、卻直透元神的裂帛之音，似有某種夢魘法則被激活一般。


    黃袍老者更是神情一動，隻見他那隻剛剛踏出的腳掌忽地一沉，身周所布的三重護體妖罡竟在剎那間被拉扯出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縫。


    下一瞬，那道裂縫中竟有一道如絲似霧的幽光悄然探出，倏地化作一道細小的夢紋利刺，直襲其小腿之處！


    不過顯然黃袍老者也是應變極快，隻見他腳尖瞬間一震，妖力逆轉，化身影作霧。哪知那利刺並不攻擊肉身，而是直接從護體氣息中鑽入，轉瞬即至其識海！


    “嗯？！”他心神一凜，袖中金符驟閃，化出一道鬥獸圖騰，勉強將那夢紋鎮壓。但


    而他對麵的黑袍大漢自始至終卻都未移動分毫，隻靜靜立於一側，好似看戲一般，嘴角竟還露出幾分譏意。


    至於黃袍老者這邊，雖然他的身形雖未動搖，衣袍卻輕輕顫抖了一瞬，腳下紋路微歪，踏入的那一步也悄然收迴半寸。


    這一切看似極其微妙，但又怎麼可能逃得過大能的眼睛？


    故而就聽得千雲生嗬嗬一笑，聲音帶著幾分玩味之意地道：“這妖族試煉空間倒是有趣，欲魔你既然信心滿滿，再走上幾步試試如何？”


    “哼！”


    黃袍老者麵色如常，似未被擾，實則眸中神光微閃，心底卻是驟然凝重了幾分。


    他身為大能，自然能感應到，方才那一擊雖輕，卻專門針對識海與元神，且並無半分妖力波動，若非臨機應變，怕是真要留下隱患。


    顯然眼前這癔夢妖界空間，絕非隻是一般的妖族大能的試煉可比，更不如他剛才所說那般如此輕鬆。


    他當即收勢迴撤，周身一晃，竟如水波泛起，一道幾乎一模一樣的黃袍人影自他身側浮現而出。


    那分身雖形貌無異，氣韻卻判若雲泥，隻見他身形略瘦，膚若金紙，五官仿若雕刻，卻無絲毫生氣。唯有一雙豎瞳，泛著冰冷的金輝，不含半點情緒。


    原來這乃是欲魔專門召出的傀神之物，專用於試界、探陣、受難。


    對於大能來說，此傀一出，便是幾如自己的真身一般。尤其擅破夢境、抵幻象，雖不能施展術法，但卻極為堅韌，諸般妙用，實則無窮。


    眼下用來探路，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起來。


    不過顯然對於欲魔來說，他乃是積年老魔，財大氣粗，這一點對他來說自然毫不在乎。


    因此就見得那傀神一步邁出，腳掌踏地之時，無聲無息，一圈淡淡金光擴散而開，隱約有咒文在虛空中閃現。


    但比起黃袍老者方才那一腳，這傀神的氣息卻如枯井寒潭，沒有絲毫生機起伏，自然也不會引動夢境法則的“識海壓製”。


    千雲生見此頷首低語地道：“哦？以傀儡試夢……倒也算個法子�！�


    而那傀神身影不止，第二步、第三步.....隻見他接連踏出，四周空間雖依舊壓抑夢幻，但再無那種裂魂之感。


    而此時，黃袍老者則亦步亦趨跟在其後，隻見他緩步前行，每一步都恰到好處地踏在妖紋波瀾之間。


    既未引動夢界反噬，又帶出一股若秋葉渡寒潭，無聲破開萬重漣漪之意，周身自然便再無一絲破綻。


    隻見那傀神既已連踏數步，黃袍老者亦行出丈餘之際，他忽地負手長笑，仿若勝券在握般地嗬嗬地道：“聖主再不阻我，那老夫就先行一步了！”


    誰知就在欲魔有意挑逗之際，似是欲再度催逼千雲生出手之際。


    然而誰知，就在他意圖挑釁之際。他麵前那挺立不動、宛若隨時蓄勢待發的黑袍大漢，卻驟然化作縹緲黑煙，似墨染長空，纏繞數丈，頃刻間便無影無蹤。


    黃袍老者臉色微變，原本負在身後的雙手微微一緊。顯然未曾料到，那黑袍大漢竟隻是千雲生以神通“鬼步”所留之幻影！


    他立刻察覺不妙，目光猛地朝那浮空妖山關隘望去，隻見得一縷淡淡的殘影宛如鬼魅掠空，正以一種極難察覺的軌跡，自妖紋縫隙中遊走前行。


    竟是千雲生早已悄然脫身，率先踏上那通往傳承之地的幽徑！而與此同時，對方那帶著清幽之感的嗓音亦遠遠傳來，悠悠然地在妖界虛空中迴蕩地道：


    “欲魔你說得極是。既然死守一道並不可全，那便看看你我誰能更快一步，覓得此地真正的傳承吧！”


    “轟！”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剎那，天地竟然再一次轟鳴！


    那浮空山脈的穹頂之上，九尊妖鼎中的第二口突然蘇醒，竟在無聲之中劇烈震顫！


    隻見得這第二口鼎的鼎身沉澱著凝固的黑血，千年未涸，鼎腹斑駁鏽蝕，好似封存著千年妖血未幹。


    隨著一道血色符光從鼎口衝天而起，整座大殿中驟起腥風，靈氣被撕扯成慘白絮狀之物一般，仿若上古戰場的煞氣突兀重臨。


    未幾，隻聽得“喀啦啦”脆響連連。那青銅鼎耳竟滲出殷紅血泉，九道血柱騰空噴湧，於半空凝聚成一尊尊獸首人身的虛像。


    這些虛像或背負骨刃、或執骨燔、或敲動蒙著人皮的戰鼓。神態狂烈，眼窩燃燒著幽綠魂火，儼然妖族祭壇血祭時的那些主祭戰魂！


    不過不同於第一鼎的靈動活化，這一鼎的圖騰紋飾始終未動，冷硬如死物，唯有那噴薄而出的血氣，在虛空中自顯異象，仿若將整座癔夢妖界的記憶喚醒。


    隻見得在這些戰魂列陣的中央，更有一道巍峨虛影緩緩升騰而起。


    這虛影似王非王，九首十八臂，頭顱皆銜日月星辰殘片，足踏處空冥血淵翻湧，竟有星辰碎屑隨步履簌簌墜落！


    至於鼎腹深處，則更是震響不絕，赫然傳出鯨吞虹吸之音，如有妖界脈絡正被抽絲剝繭般汲入鼎中。


    一時間，鼎口滾湧而出的，不再是滾滾靈氣，而是虯結如筋的血潮一般。就好似其內每一道筋絡之中，皆纏繞著嘶吼咒紋，似有未盡的殘魂在掙紮、在歌頌、在控訴，每聲妖嚎都撕下片虛空裂痕！


    而在血色裹挾著碎骨與殘魂奔湧之中，虛空竟滋長出一層層猩紅肉苔，其上密布妖瞳，凝望四方。


    那些幻影戰魂竟與肉苔妖瞳合一，布成一方血祭圖域，死者之軀、怨者之目、血者之意，共鑄此鼎之秘！


    而那鼎身緩緩轉動時，卷起一重重血焰渦漩，腥風伴骨雨而來。焰心中時有巴掌大的血翅蠱雕飛出，振翅高啼，啃噬虛空，使得整片天空皆如置身妖族血幕之下。


    一時間不但天地再一次色變，就連千雲生和欲魔也同時覺得，自己的神魂也仿若被千斤巨山重壓住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