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姐,你的意思是……不答應?”樓孝珩的神色也跟著陰沉下來——在接連被拒絕了兩次之後,這位從小到大都順風順水,很少被人悖逆的樓家長房長孫,終於露出了一點少爺脾氣。
“對。”顏堇昀神色堅定地點了點頭,“樓先生要做的‘大事’肯定很重要,但是同時又伴隨著危險。我隻是個普通人,蹚不起這趟渾水,就在這裏預先祝樓先生馬到功成了。”
樓孝珩霍地站起身子,他身量高,此時居高臨下地將視線落到顏堇昀身上,無意中就形成了一股壓迫——更何況,他明顯是有意為之,對顏堇昀施加壓力。顏堇昀的心底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怦怦亂跳,但是表麵上卻裝得很好,半點不露端倪。
“顏小姐。”樓孝珩盯著顏堇昀看了片刻,卻又在須臾間恢複了好整以暇的態度,他的唇角甚至重新掛上了一絲笑意,“這間花茶屋的名字,是你父親的名字吧?我小時候,也經常聽我爸提起顏叔叔……這件事,顏小姐還是再考慮考慮吧,我明天再過來。”
說完,就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第19章 19張塔羅牌
樓孝珩一走,顏堇昀就跟虛脫似的癱了下去——好在身邊就有椅子,她眼疾手快,這才沒讓自己直接癱坐到地上。
樓家這個男人剛才臨走的時候,特意提到爸爸是幾個意思?顏堇昀忍不住在腦海裏尋思起這件事來,還說什麼“小時候經常聽我爸提起顏叔叔”……樓家人提到她們顏家還能有什麼好事了?當初要不是樓家人提議去探尋十萬大山和雲夢澤……
顏堇昀緊咬著下唇,臉上露出一絲記恨:如果不是樓家老家主剛愎自用,無事生非,又怎麼會在自己交代進去一個兒子的同時,還害得她失去了爸爸!
是的,對於秦都九氏中的那些舊事,顏堇昀並非一無所知,顏媽媽雖然告訴她的不多,但是關於她生父顏言的事還是給她講述過的。而想要說清楚那些事,就脫不開前因後果,自然也會連帶著說一些九氏中其他幾戶人家裏的事,樓家、曹家、衛家、張家,幾戶人家裏很多年長一輩的人她雖然沒見過,但是名字卻耳熟能詳,甚至連他們一生中的幾段特殊經曆都知道一些。
因此,她對樓家的老家主,甚至整個樓家,是半點好感都沒有。
整個晚上顏堇昀的思緒都很混亂,直播占卜的時候也時常走神,在出了幾個小差錯後,索性借口頭疼,早早地下播了。關上直播後,她又用小號留在直播間裏呆了一會兒,發現今天在直播間看直播的水友們不僅沒有在她“走神+提前下播”後罵她,反而很關心她的身體狀況,還有人擔心她是不是生病了,這都讓顏堇昀十分感動。
這些感動讓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但是她也明白,自己今天狀態不佳,是不能再繼續直播了,不如安靜下來,把事情理順……
關了電腦,關了一樓的燈,帶著雪萊上樓。她又情不自禁地走到主臥門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主臥內,一切家具擺設都還像是顏媽媽還在世時的那樣,顏堇昀讓雪萊呆在臥室門外,環顧了一下這間屋子,沒時間緬懷,又快步穿過屋子,走向了另一邊牆上的那扇小門。
在這棟別墅的原始設計中,那扇小門後應該是主臥的更衣間的,但是她們母女兩個搬來之後,顏媽媽就把這間屋子改造成了一個小小的祠堂,裏麵設立一小案,上麵擺放著顏堇昀父親的牌位——當然,現在又加上一個顏媽媽的牌位。
小案前擺放著一個蒲團,顏堇昀跪到蒲團上,恭敬地磕了三個頭,又扶住案臺,盯著父親顏言的牌位,眼中神色複雜。
“爸爸……”她輕聲呢喃。
***
樓孝珩沒有食言,第二天上午10點,他準時出現在了花茶屋內,神色間沒有了昨天來時的客氣,反而帶上了一些誌在必得。“顏小姐,昨天我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顏堇昀勉強克製著直接把他打出去的衝動,她深吸了一口氣,“樓先生,我不太懂你話裏的意思。我昨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現在隻是一個普通人,你要找的那些東西,我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帶著我,和帶著個累贅並無區別。你說你從小就經常聽家中長輩提起我爸,但是——昨天你也看到了,我連塔羅牌的牌陣都解不明白,我爸去得早,他的本事,我是半分都沒有學到。”
樓孝珩的肩頭微微動了一下,他偏著頭看著顏堇昀,似乎在掂量她這些話的真實性到底有多少。片刻後,他微一點頭,依然堅持著自己的決定,“顏小姐,這件事,你沒得選擇——必須要幫我。”
顏堇昀張了張口,反駁的話立即就要脫口而出。樓孝珩卻在這時忽然緊接著之前的話說了一句,“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令尊的那兩魂一魄,到底是被誰拘去了嗎?”
這句話,仿佛一句咒語,瞬間就撥動了——甚至撥斷了顏堇昀腦中的那根緊繃著的弦。她猛地抬頭,甚至因為這個動作太過突然而感到一陣眩然。但是她來不及在意自己身體上的那一點不適,雙眼緊緊地盯著樓孝珩。幾秒鍾後,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艱難地開口,一字一頓,“你、說、什、麼!樓孝珩,請你再說一遍?”
她的聲音不大,卻透露出不容錯認的痛苦,樓孝珩自從說出那句話之後,就時刻注意著顏堇昀的反應,此時也不由得有些慌亂,“顏小姐,我的意思是……你父親當時……”
“你知道對不對?”顏堇昀卻又在樓孝珩剛開口解釋的時候,打斷了他的話。她抬手,用手指抹去眼角溢出的淚珠,再開口時,聲音卻很平靜,“你們樓家,從一開始就知道,對不對?”
樓孝珩似乎被她的氣勢所懾,神色間有了片刻的怔忪。但是很快,他就迴過神來,把自己的慌亂掩蓋了下去,“對,這件事我們樓家,一直都知道。”
“那你們樓家卻把這件事放任了那麼多年!”顏堇昀猛地抬高了音量,情緒也激動起來,“你們一直都知道,我爸爸在當年的任務中被人拘去了兩魂一魄——他為了秦都九氏的任務喪命,卻因為魂魄不全,連輪迴都不能重入!但是你們呢?你們又做了什麼?你們……”她冷笑一聲,“你們什麼都沒有做!甚至對我們母女兩個,連一句最起碼的交待都沒有。”
顏堇昀終於忍不住,把從小到大這20多年的委屈都爆發了出來:當年,顏言跟隨九氏的特別小組去探尋雲夢澤的時候,顏堇昀還不到3歲。顏言在臨走前,給妻女留下來一枚銅鏡,並把自己的一魄留在了那枚銅鏡上,用以守護妻女。可惜,最後這枚銅鏡的用處,就是幫他給妻女留下一句遺言而已。
通過那句遺言,姚思然——顏堇昀的媽媽從其中推斷出了丈夫的死因,並知道丈夫被人拘去了兩魂一魄,再加上留在銅鏡上的那一魄,魂魄不全,無法安然進入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