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瑤甦醒過來的時候,正好撞進這雙澄澈的眼眸中。
記憶裏那張鮮明的略帶嬰兒肥的少年臉龐,和眼前男人的五官逐一重合。
誰都無法預測,她的弟弟、年幼便離奇身亡的夏天,竟然以這種方式重新出現在了她麵前。
在她缺失的那段歲月裏,夏天仍舊在成長著,最終成了眼前眉宇軒昂、稜角分明的男人。
一時間,夏瑤百感交集,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裏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而夏天看到姐姐甦醒很是高興,立即起身噓寒問暖。
「姐姐你醒了?你渴不渴?餓不餓?用不用我給你拿什麼?被針刺的地方已經處理過了,你身上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夏天絮絮叨叨地說著,唯恐夏瑤有一點不舒坦。
夏瑤揚起一個溫暖的笑容,嬌嗔道:「怎麼長大了反倒變得婆婆媽媽的。」
聽聞此言,夏天抿了抿唇,默?????默拉開和姐姐之間的距離:「我長大了,知道關心姐姐了。」
「我知道…」夏瑤抬手,這一刻終於觸碰到了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弟弟,纖長白皙的食指勾起一縷散落在額頭前的捲發,打著彎讓發絲從指尖溜走,「大概唯一沒變的就是這一頭栗色自然卷吧。」
這是在夏天還小的時候,夏瑤經常會做的動作。
本來兩個人之間就差了4歲,夏天剛出生就是一頭捲發,夏瑤喜歡極了,每天從幼兒園迴來就會主動拿著軟毛刷給弟弟梳頭,把玩他的一頭小捲毛,還給他紮辮子。
夏天遺傳了夏母的發色和夏父的捲發,從小到大都帶著天生的「洋氣」,是別人眼裏的洋娃娃。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夏天上小學,跟夏瑤說「我長大了,是個大人了,你不能再摸我頭發,男孩子也不能紮頭發」了為止。
那個時候的夏天就是個小大人,喜歡板著一張小臉,故作成熟穩重。
不知道的還總會以為夏天是哥哥。
每次麵對姐姐的親近,他總會口嫌體正直地拒絕,其實迴迴都會暗暗高興,偷偷地想姐姐最喜歡的就是他。
這個親昵的動作勾起了夏天的迴憶,他把臉頰貼近了夏瑤的掌心,眼眶通紅:「姐姐……」
他無法想像,若是在剛才那一刻失去了夏瑤,他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
久違的一聲唿喚更是要把夏瑤的心都揉碎了。
姐弟連心,失去夏天的那天,媽媽崩潰的時候,夏瑤都沒哭,現在卻無法抑製奪眶而出的淚水,千言萬語化作一句:「你迴來就太好了……」
望著飲泣的夏瑤,夏天心裏像刀紮一樣地疼。
如果他有得選,他也不願意這樣一聲不響地離開,又莫名其妙地出現。
姐姐在他心裏的地位,不比父母要低。
就在姐弟二人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喜悅激動中時,門口傳來一陣開門聲。
夏瑤二人不約而同地迴過頭去,隻見病房門前站著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你!」
夏母身子搖搖晃晃,像是隨風搖擺的柳絮。
她嘴巴大張著,眼睛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坐在女兒病床邊的男人,伸出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著。
她不敢相信,這個男人會是自己祭奠了那麼多年的兒子。
那是夏母一輩子都無法磨滅的記憶和陰影。
跟在妻子身後的夏父也沒能反應過來,一切的衝擊太過直接了。
二人就這麼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病房內的夏天。
後者局促不安地站起來,低著頭喊了一聲:「媽媽,爸……」
這一聲熟悉的唿喚撥動了時間的齒輪,夏母仿若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由夏父抱著坐在病房裏的沙發上。
夏瑤擔憂地看向媽媽。
她還沒來得及思考要如何循序漸進地把這件事情跟父母說,他們就直接過來了,這對於二老而言是個不小的刺激。
特別是夏母,在她經曆了喪子之痛後,洪軍就一再叮囑過切忌大喜大悲。
夏母自己也特別注意情緒調整和控製。
然而這一切努力在「死而複生」的夏天麵前都潰不成軍。
其實仔細想想這件事情想瞞也是瞞不住的。
羅茜出現襲擊她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是在公司門口,就算父母不看新聞,夏母見她送個參湯那麼久還沒迴去,一定會打電話給夏父。
夏父隻要查一下就不難發現公司樓下發生的事情。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父母把這個情緒緩和過來。
而夏父那邊安置好夏母之後,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夏天,二話不說反手就是狠狠的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打懵了夏天,也看傻了夏瑤。
夏父眉宇間盡是兇悍,咬牙切齒地說道:「逆子!任何事情,不論是好的或者壞的,隻要你說出來,我們都能包容你,護著你!你唯獨不該選擇這條路!你知道你媽媽這些年,你姐姐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嗎?!」
即便極力控製著,然而顫抖哽咽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的情緒。
「對不起……」夏天被訓斥得心髒一陣陣地抽痛,低著頭小聲地說著無力的話。
他明白,自己對家人的傷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彌補的。
隻是現在他除了道歉之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