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月看到的,是一個比莽原還可怕的地方。
牆上四壁盡是與地上一樣的,濺上的血泥,有深有淺,有的是一片,有的隻是幾個小點,可它們都不是一副山水畫,而是浮雕,每一塊,都是有厚度的。
可能無易和周柳灣還不知道它們是什麼,可涼月知道。
她在莽原呆的每一刻裏,這血泥散發(fā)出來的味道,都充斥著她的鼻腔,刺激著她的味蕾,讓她想吐。
「好大的腐臭味。」
無易說。
「不,這裏麵還有鐵味。」
周柳灣說得委婉,其實那味道是什麼,他可太明白了。
即便在這裏,他們連一塊妖族的屍骨都沒有尋到。
「這個毒老頭兒,殺了我們多少同族!」
無易不免激動起來,任誰都不能無動於衷。
這個毒伯,拿多少妖族試藥?
現(xiàn)在涼月都不想沈究毒伯是如何讓那些人族能夠擁有妖族的靈力的了,她現(xiàn)在腦子裏已經(jīng)閃現(xiàn)出在這裏的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刻,妖族被當成砧板上的魚肉一樣被殘害的場景,他們臨死之前歇斯底裏的痛唿,甚至還有很多她想不到的,不能說出口的,殘忍的手段被用在妖族身上。
涼月第一次覺得,人族對比他強大而不可控的族類,是充滿了多麼大的惡意。
涼月更加自責(zé),自己身為妖主,卻沒有保護好這些素未謀麵的妖族。
就因為她所認為的顧全大局,人情世故,她一次次地放棄了來靖海國的打算。
她真蠢!
退讓,從來都隻會讓對方更加變本加厲!
涼月痛恨自己無能。
她不隻是大淩的妖主,她是妖界所有妖族的的妖主。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怎麼忘了!
「我錯了!」
涼月握緊了拳頭,一遍遍地掃視這個房間,她要將這房間裏的一切都永遠記在心裏。
「臭道士。」
涼月迴頭看了周柳灣一眼,「待會兒,我做什麼,你都不許攔著,你敢攔,我就敢叫你陪葬!」
周柳灣心裏哆嗦了下,看涼月的表情,絕對不是開玩笑。
方才她應(yīng)對裴主事之時,哪怕是對著六皇子,她都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樣子,似乎根本沒把這裏的人當迴事兒。
可麵對這房間裏的一切,涼月的氣息都變得和剛才不一樣了。
無易也說:「姐姐,我義不容辭。」
涼月點頭。
「那個六皇子楚安,看起來很不一般。」
周柳灣跟在涼月後麵,她現(xiàn)在怒氣衝衝,他擔(dān)心涼月太衝動。
「他確實不一般,他的靈力很強,而且他身體裏有一股神力。」
涼月的話叫周柳灣和無易都驚住了。
涼月說:「我不是很能確定,但他身上的氣息,卻是神族才應(yīng)該有的氣息。」
這種感覺,就和風(fēng)緘一樣。
涼月覺得自己的感覺不會錯。
那麼也就是說,這個六皇子,與神族有關(guān)係。
難怪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說什麼是他放過她。
涼月想,這個六皇子的血統(tǒng),可能與無易差不多。
他可能是人族與神族的後代。
若是那樣,事情還真的變得棘手了。
難怪,顧北鬥當年和他的母妃會落敗。
而涼月答應(yīng)過顧北鬥,要把他失去的東西幫他奪迴來。
本來以為是兩件事。
如今看來,是一件事。
不過沒關(guān)
係。
大不了一並都解決。
涼月現(xiàn)在是衝動,她不想再瞻前顧後了,她就想痛痛快快地打一場。
走出藥屋,涼月徑直朝著長廊裏麵走。
「這個方向可對?」
無易看四周並沒什麼東西。
「對。」
涼月說。
「到了前麵的路口,往右走,有一條下行的通道,通道之內(nèi),別有洞天,我看不太清楚,但我能感受到,有人族的氣息。」
「會不會是地牢?是那些道門的人?」
「可能吧。」
涼月沒有把話說滿。
其實涼月已經(jīng)看到了,沒看到蘇野,倒是瞧見了不少無極門的弟子。
不過,這地牢外,有人把守。
涼月正好有一肚子的火無處撒。
「涼月,稍安勿躁。」
周柳灣卻攔住了涼月。
「小心有詐。」
「嗯,知道。」
涼月應(yīng)了聲,麵上愈發(fā)清冷。
「姐姐,」無易用手臂擋了下涼月,「我在前,你不要冒險。」
涼月點頭,沒有硬衝在前頭。
他們?nèi)搜刂肪向下走,行了有百十級臺階,長廊變得低矮,需要彎腰才能走過去。
走了不過五十米,又變得寬闊高大起來,遠遠的,可以看到有燭火透過來。
無易從懷裏掏了幾個紙做的小人兒,小人兒先飄了過去。
「姐姐安心,耐心等待就好。」
無易壓低了聲音說。
周柳灣狐疑地看向無易,他是在哪兒學(xué)的這種法術(shù)?
可此時他又沒機會問。
「嘎嘎嘎,桀桀桀……」
從裏麵出來了可怖的聲音,如同鬼魅。
然後又傳開人聲:「什麼人?誰?誰在那兒!」
「啊!」
伴隨著幾聲尖叫,就聽到裏麵混亂起來。
「救命啊!怨鬼索命啦!」
哪來的什麼怨鬼,隻是無易的小人兒加上了一點幻術(shù)罷了。
隻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這些守衛(wèi)對這些地牢裏的人做過什麼,也是擔(dān)心自己總有一天是會被報複迴來的。
無易也是利用他們心虛。
「怎麼沒動靜了?」
一陣廝殺聲之後,周圍又寂靜下來。
無易得意地指了指前路。
「姐姐,行了。」
涼月走了進去,無易也跟著進去,而周柳灣是最後一個進去的。
他才一進去,就愣住了。
地上橫七豎八地,是那些守衛(wèi),他們的傷口可以看出,他們是被身邊的守衛(wèi)的兵器所殺。
自相殘殺。
這簡直是殺人誅心。
周柳灣才想說,這未免太殘忍。
涼月打了個響指,地上的屍首瞬間化為齏粉。
周柳灣轉(zhuǎn)身看向涼月的背影,她這是何意?
涼月隻是迴頭,暗暗地看了周柳灣一眼。
但她沒有說話,便朝著地牢深處而去。
這裏分成許多個間隔,每個隔間都關(guān)著十幾個人,他們穿著各家道門的服飾,倒是來了一個百花齊放。
這些人的手都吊著,腳尖也碰不著地麵,好不狼狽,還有的身上傷痕累累,涼月從廊間走過,也不見這些人抬頭看一眼,好像都失去了意識。
無易要去開門,涼月卻攔下了他。
「不急。」
涼月一路往最裏麵走,期間她看到了無極門的人,他們也都被收拾得慘兮兮的。
他們倒是迷迷糊糊還有點意識,看到?jīng)鲈滤麄儯械娜税l(fā)出些聲音,不過有氣無力的,也聽不清是什麼話。
「先找蘇氏的人。」
涼月本來還不擔(dān)心,但看到這情狀,也不免擔(dān)憂起蘇野,還有蘇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