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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原來我沒有重生嗎?”


    “你長得像公西仇,老子信你的話。”


    公西仇曾短暫替文彥公效力過,而他又是文彥公舊部,自然對這張與公西仇極其相似的麵孔眼熟,也認(rèn)出對方身上頗具特色的公西族元素。他低頭看看計劃書,丟一邊。


    即墨秋略微詫異。


    他還以為需要費功夫溝通呢。


    “你沒重生,重生並非易事。據(jù)我所知,一個時空就像是奔騰不息的河流,時間隻會向前。作為時間長河中的滄海一粟,何德何能顛覆時空?”即墨秋這話說得不客氣。


    讓河流逆轉(zhuǎn)並非人力可為。


    即便是神,也不會輕易這麼幹。


    即墨秋:“你隻是被困夢中無法蘇醒。”


    被人告知自己不是重生,想了半宿的計劃也打了水漂,十等左庶長心中有些失落,但更多的還是平靜。即便真是重生又如何?自己此生最大的遺憾是無法庇護妻兒老小。


    除此之外,他沒非要改變不可的執(zhí)念。


    眼下的人生也能湊合著過下去。


    十等左庶長起身拍了拍:“走吧。”


    他笑得灑脫:“……也該我醒來了。”


    話音落下,耳畔傳來一聲碎裂,腳下一空,身形不受控製地向下墜去,下方盡頭有一點白光逐漸放大。他努力維持墜落姿勢,手腳撲騰,餘光卻看到大祭司加速追來。迎麵而來的狂風(fēng)灌滿衣袖,華服寬袍獵獵作響。


    像是被風(fēng)托著那般輕靈從容。


    下一息,白光吞沒了整個世界。


    隱隱約約的,他似乎聽到什麼東西破了,好似洪流衝破堤壩,朝著一個方向奔騰。莫名暖意從四肢百骸滋生,武氣一點點兒匯聚,從水窪到小溪再到河流,直到形成疾風(fēng)迅雷之勢,在經(jīng)脈奔湧不息。這個趨勢直到他意識歸攏,才開始慢慢平複下來——他,突破了!


    一睜眼就看到陌生的帳頂。


    帳內(nèi)燈火通明,空氣散發(fā)著淡淡血腥味。


    很顯然,自己獲救了。


    不僅活下來了,修為還有突破。


    “老子連這都沒有死成——”


    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誇獎自己了。


    “恭喜義士,修為精進(jìn)。”帳內(nèi)突然響起一道陌生女聲,他警惕看過去,目光迸發(fā)出駭人精光,瞧得人心驚膽戰(zhàn),但溢散的氣息衝擊並未影響對方,“義士感覺如何?”


    “您是沈君?”


    跟幾年前相比,沈棠相貌變化不大。


    沈棠拉過一張馬紮坐他床榻旁:“嗯,是我。雖說義士現(xiàn)在更需要休息,但我實在擔(dān)心公義他們的處境。義士可有什麼消息?”


    提及欒信,他瞳孔驟然一縮。


    昏迷前的一幕幕走馬觀燈般閃現(xiàn)在腦海。


    他猛地坐起身。


    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情況。


    渾身上下都是傷口,特別是脖頸處,他剛剛就奇怪自己為什麼說個話喉嚨都會這麼疼……合著是差點兒被人斬首了。沈棠的叮囑還在耳畔:“傷口表麵愈合,但內(nèi)傷尚在,不宜動武運氣。斷臂剛長出來的,現(xiàn)在還不能靈活使用,磨合三五日就跟原裝一般了。”


    他不敢置信地做了幾個深唿吸。


    迴稟道:“家長他們跟著賀述一道混入高國大營的


    差不多算飲恨了。


    那種傷勢他都沒想到自己能活下來。


    他知道四足魚保命能力極強,但自己修為並不高,能繼承到的武膽圖騰能力有限。未曾想這種情況下,自己還能茍延殘喘拖到救命,更沒想到沈國主願意耗費功夫救他。


    沈棠問:“是賀述?還是其他人?”


    他用包裹嚴(yán)實的右手蹭蹭頭發(fā)。


    “草民猜測應(yīng)該是賀述可能性更大。此前接近賀述的時候,便隱約察覺他身邊有人暗中保護。”殺手的實力比他強很多,卻沒強到無法反抗,他拚全力還能過過招,且戰(zhàn)且逃,“高國大營有好幾道讓人心驚肉跳的氣息,隨便哪一道都能輕易置人於死地。”


    殺人滅口不該幹脆利落?


    觀氣息,多半是賀述的人出的手。


    沈棠現(xiàn)在最掛念的便是祈善三人下落。


    根據(jù)武者帶迴來的消息,祈善三人在他出事前還安然無恙,甚至沒有明麵上被戳破身份監(jiān)禁,情況比她預(yù)想中好得多。饒是如此,沈棠也不能完全放心。這可是三個寶貝疙瘩啊,早知道有這些變數(shù)也不走這一步爛棋了。


    她扶額反思己身,調(diào)整好情緒。


    “義士在此安心養(yǎng)傷。”


    “但是家長……”


    沈棠篤定:“公義三人會安全迴來。”


    要是迴不來就讓高國群臣全部殉葬了!


    武者吃力衝沈棠行了大禮。


    “多謝!”


    此前還是猜測祈善他們有可能暴露身份,武者一事徹底坐實。元良這位老朋友可比他想象中還有心眼兒,興許一開始就沒有被蒙騙。


    沈棠又是擔(dān)心,又是好笑。


    難得看到元良翻船啊。


    不過——


    自己及時提醒元良,他們也會思索應(yīng)對之策,賀不作這個算盤未必能如意:“既然己方早已暴露,善孝送迴來的情報怕是虛假成分比預(yù)想中還多。我們把計劃改一改。”


    提前動手吧。


    趙奉有些心動:“現(xiàn)在?”


    哪怕他內(nèi)心早已摩拳擦掌一萬遍攻打天海,但駐紮在天海的高國兵力早有戒備,偷襲很難奏效。現(xiàn)在動手,便隻能正麵強攻將戰(zhàn)場推過去。如此一來,兵力方麵會吃力。


    他們還得警惕邑汝那邊的高國主力。


    擔(dān)心會被對方趁虛而入。


    若要動手,必須一鼓作氣拿下。不能一次性弄死對方,己方極其容易陷入不斷拉扯的局麵,可謂是有害無利。沈棠搖搖頭:“不,這次的目標(biāo)是邑汝,這邊佯攻迷惑。”


    她打算親率兵馬去會會吳賢。吳賢這次將天上神仙都請來,她也要讓人有來無迴!


    幾個時辰過後。


    少女與老叟兩個對視一眼。


    “終於看到魯下郡的界碑了。”


    少女眸中閃過一絲懷念。


    上次來魯下郡還是多年前,那時主上剛在河尹郡站穩(wěn)腳跟,正值四麵楚歌。費盡精力跟身邊勢力周旋,得以夾縫求生。一別經(jīng)年,再次踏足卻是眼下。這支高國精銳大部分都做了偽裝,僅有一小支明麵上行軍,其他全部化整為零,以布衣難民的身份入境。即便上南那邊提前收到消息,也可能錯估敵人的兵力。


    “此地怎得如此凋敝?”隨處可見荒地,耕田雜草叢生。


    老叟道:“這不正常?在打仗呢。”


    他顯然是誤會了少女的意思。


    “但開戰(zhàn)也就是這大半年的事情。”


    老叟跟智障弟弟加入的時間都比較晚,對曾經(jīng)依附於沈棠勢力的魯下郡了解不多。


    自從上一任魯郡守陣亡,魯下郡一直沒有主事人,沈棠通過魯繼間接與魯郡守舊部合作,是魯下郡實際上的掌控者。魯下郡畢竟不如隴舞郡與河尹郡那麼“正”,沈棠的管理偏鬆懈,但治理情況擱在亂世而言也算出色了。


    境內(nèi)人民在這種情況下休養(yǎng)生息。


    算不上安居樂業(yè),但也不至於如此蕭條。


    老叟道:“那就要問問吳昭德了。”


    魯下郡凋敝蕭條該問吳賢啊。


    朝黎關(guān)決戰(zhàn)之後,沈棠與吳賢默契瓜分了戰(zhàn)利品。因為兩國邊界緣故,魯下郡最後割給吳賢,歸入高國領(lǐng)土。建國這些年,魯下郡發(fā)展情況都跟康國無關(guān)。進(jìn)入魯下郡,三人也沒看到人煙多起來。軍隊更是無所顧忌,直穿荒田縮短行軍路線。少女眼底流露複雜。


    跟少女一樣複雜的還有賀述,賀不作。


    他騎在馬上,眺望四方。


    待看到這些耕田之間有比較清晰的分界線,田埂筆直,直歎可惜二字。五等大夫不解道:“家長,這些有什麼可惜的?現(xiàn)在打仗沒人打理耕田,打完仗再清理就行了。”


    賀述卻搖搖頭:“非是為此。”


    他說可惜,是因為魯下郡境內(nèi)的耕田分布風(fēng)格明顯迥異於高國其他郡縣,明眼人看得出來當(dāng)下的規(guī)劃更好。一些耕田還是近些年開墾的,雖說新開墾的荒田肥力遠(yuǎn)不如良田,但幾年下來也快養(yǎng)出來了。這些耕田若是全部耕作,產(chǎn)出糧食能少餓死多少人?


    方方麵麵都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正因為如此,眼前這些才更叫人惋惜。


    五等大夫?qū)Υ税攵欢?br />

    魯下郡確實沒什麼人。


    能跑的青壯全跑了個幹淨(jìng),大部分還是往上南方向奔逃,少部分選擇南下,留下來的都是年邁老弱。唯有城鎮(zhèn)附近能看到年輕一些的麵孔,但這些人看到軍隊也散了個幹淨(jìng),生怕跑慢一步就會被強征入伍去送命……


    賀述唏噓:“主上不是很得人心。”


    五等大夫道:“世間大多如此。”


    上位者的刀光劍影從來不用考慮庶民,幸運一些的茍延殘喘,運氣差點兒的就一碗孟婆湯輪迴轉(zhuǎn)世。五等大夫?qū)Υ嗽缇鸵姽植还帧?br />

    行軍停歇間隙。


    賀述命人給少女三人送了點吃的。以行軍條件而言,這頓過於豐盛。少女用筷子撥弄兩下:“有菜有肉,斷頭飯也不過如此。”


    老叟和智障弟弟都沒有動筷子。


    倒不是他們不想吃,而是——


    飯菜裏麵被下了大量能使人昏迷的藥物。


    撒藥的人也不記得攪拌一下。


    少女將筷子一甩,紅唇一撇,不客氣譏嘲道:“賀不作,你這是連裝都懶得裝了?還以為你會假惺惺配合到最後,這會兒就開始不耐煩,看樣子這些年沒什麼長進(jìn)。”


    五等大夫?qū)⑦@些話如實匯報上去。


    賀述停下筷子,略有些失笑。


    “你說,這位女君究竟是哪一位故友?”


    五等大夫道:“……屬下不知。”


    他在賀述身邊的時間不算短,但縱觀這些年,還真沒有一個符合條件的人。賀述也沒指望從他這裏找到答案。不管這位故友是誰,反正也是白送上門的祭品,正解他燃眉之急。


    五等大夫反而憋不住了。


    “家長,真不擔(dān)心三人會跑?”


    五等大夫一開始隻是懷疑三人身份,極有可能是敵方斥候。不過是三個普通人,捏死他們跟捏死螞蟻一樣簡單。孰料,在大軍出發(fā)前,家長卻突然說三人都是文心文士。


    【但其中有一個女的……】


    說著才想起來康國有不少女性文心文士。


    最重要的是——


    家長什麼時候發(fā)現(xiàn)三人有問題?


    賀述道:“不跑,明日再死。”


    跑,現(xiàn)在就得死。


    好死不如賴活。


    五等大夫:“……”


    他是不懂這些文心文士的想法。


    康國的主力兵馬都被吸引拖延在了河尹郡,上南郡的防禦相對薄弱,饒是如此,此地也不是尋常兵力能輕易攻破的。白日得知有援軍馳援上南郡,本地守將心中不得勁。


    總有種上頭懷疑自己能力的既視感。


    這會兒突然派來支援,自己如何自處?


    但,這些想法在聽到援兵主將名號就徹底打消,取而代之的是狂喜:“這消息當(dāng)真?”


    傳信兵道:“迴將軍,當(dāng)真,是真的。”


    援兵主將是晁將軍!


    子義公的義弟,晁廉,晁清之!


    眼前這位將軍也曾是子義公的舊部。


    因為更加熟悉上南地形才被派了過來。


    傳信兵剛說完,眼前就沒了人。


    武將已經(jīng)急吼吼點了人去迎接援兵。


    上南郡,闊別多年終於迎來故人。u看書u.et


    晁廉和方衍本想低調(diào)入城,提前派人去跟上南守將打招唿,以免引起不必要誤會。卻不想大老遠(yuǎn)就看到地平線出現(xiàn)飛揚黃沙。


    清晰馬蹄聲從黃沙下方傳來。


    地麵有清晰的震感。


    晁廉險些以為自己來晚,上南郡已被敵人攻陷。隨著黃沙靠近,他清晰看到為首的主將,眸光一亮,大喜:“六哥,自己人。”


    兩方會合,幾乎要動情落淚。主將更是三步並作兩步,跟牛一樣衝到方衍跟前,激動得雙手不知放哪裏:“軍、軍師——嗚嗚嗚,終於又見到您了——我這不是做夢吧?”


    方衍避開險些甩自己臉上的鼻涕眼淚:“不是做夢,這不是敘舊之地,先入城再做安排。清點一下各處人手,看看守關(guān)夠不夠。”


    (=w`=)


    方衍和元良都說賀述腦子有病,接下來就是病情展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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