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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烈唇角揚到了半路僵硬下來,看著大步流星闖進來的康時,縱使心中已有不悅,麵上仍一副好脾氣的模樣:“不知康軍師這話是什麼意思?黃某何時有不良居心?”


    康時將手指摁在劍柄之上,渾身皆是不加掩飾和收斂的殺意,甚至驚動了黃烈親衛上前護衛左右。黃烈抬手按住左右親衛,示意康時繼續說,他倒要聽聽康時能說什麼。


    康時哂笑:“黃盟主可知陶言投敵?”


    黃烈猝然睜大了虎目,情緒失控之下一把推開左右親衛,問康時:“此事當真?”


    康時嘲諷地看著黃烈做戲。


    道:“黃盟主難道不知?”


    黃烈被康時這一句問得愣在當場,但很快他臉上隻剩下被人冤枉的羞惱,又氣又惱地指天,鏗鏘有力道:“蒼天在上,倘若黃某知道此事還派遣陶慎語跟沈君同行,惡意謀害盟友,便教我黃希光此生身首異處而死!”


    這個賭咒不可謂不毒。


    康時都差點兒被他整不會了。


    隻是,這一出戲還是要繼續演下去的。


    康時稍稍緩和了臉色,衝黃烈作了一揖道歉:“康某知道黃盟主為屠龍一事熬盡心血,本不該懷疑,奈何此事涉及主公性命安危,一時失態,還請黃盟主見諒則個。”


    他退一步,黃烈也退一步。


    伸手將康時扶起,神色凝重地道:“康軍師說陶慎語通敵,手中可有人證物證?”


    康時按捺住焦心之色。


    為難道:“物證有,隻是人證……”


    黃烈聞言心中突突不停,他怕的就是人證物證不全——沈棠跟陶言的矛盾可謂人盡皆知,保不齊鄭喬會借用此事做文章,徹底點燃二人的恩怨,以此為引瓦解屠龍局。


    極有可能被人做局,掉入敵人陷阱!


    “人證怎麼了?”


    黃烈大氣不敢喘一下。


    康時娓娓道來:“黃盟主可還記得吾主率軍抵達刑陽道會師,沒幾日便夢中殺了一名無人認領的無頭文士?起初,一幹人都懷疑這名文士是朝黎關派來暗殺吾主的,但招降魏元元之後,還問過他這事兒,魏元元一口咬定朝黎關並無此人,更不曾有此舉!”


    黃烈勉強從記憶中挖出那具倒黴無頭屍,對方被懸掛了好久,風吹日曬雨淋,屍體都腐爛生蛆了。聯盟軍眾人逐漸意識到這具屍體可能不是敵人,而是己方之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個個裝聾作啞。


    屍體最後怎麼處理也不知道。


    黃烈嘴角不受控製地抽動,默默劃掉腦海中對鄭喬的陰謀論:“難道說——此人是陶慎語僚屬?是他派出去欲對沈君不利?”


    康時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他雖然沒了人證,但他有“屍證”!


    康時邀請黃烈出帳看看,黃烈應允,門簾掀起,他就敏銳嗅到一股腐臭。愈靠近目標,臭味愈濃鬱。康時神色如常,命令兵卒將遮蓋的白布掀開,露出一具完整屍體。


    盡管屍體已經腐爛得看不出原來模樣,但身上仍穿著那件定勝四方的重錦儒袍,沒找到的屍首竟也在。黃烈定睛細看,屍體脖子位置有縫合痕跡,縫合線還清晰可見。


    從縫合線的狀態來看,不可能是屍體挖出來之後再丟進去栽贓嫁禍,屍體入殮之前縫合線就在。這意味有人將屍體和首級用繩子縫好,仔細打理,再將屍體入土安葬。


    若不是屍體的熟人,誰願意幹這事兒?


    黃烈開始蛋疼,問:“何處發現的?”


    這名文士是陶言的人沒跑了。


    大晚上溜達到一方勢力主人營帳,還被人在睡夢中殺了,其目的不是暗殺,難道是上門送屁股嗎?黃烈心中將手腳不幹淨的陶言罵個千百遍,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陶言作孽卻要他給擦屁股。


    康時道:“陶言營地。”


    黃烈:“……”


    殺人兇器不扔遠還藏家裏,他娘的!


    黃烈深唿吸一口氣,本想做個深唿吸壓下想要罵娘的衝動,隻是他忘了自己跟屍體的距離有點兒近,那一大口臭氣灌入鼻腔,險些將黃烈原地送走:“咳咳咳咳——”


    他抬手掩鼻遠離屍體。


    皺眉揮手,示意兵卒將屍體抬下去,黃烈底氣有些不足地道:“這個‘人證’隻能證明陶慎語對沈君有殺心,勉強算是個人恩怨,但還不足以證明他背叛了聯軍。”


    在康時麵露兇光前,黃烈急忙打補丁:“我這便派遣信使,不計代價趕上沈君。”


    康時忍著怒火:“還有物證。”


    相較於鐵板釘釘的“人證”,這份物證就稍弱一籌,這是一份通敵信函,筆跡也確實是陶言的。不過,筆跡這玩意兒最好偽造,除非上麵有帶著陶言武氣的虎符印章。


    不過——


    沒有印章也是情有可原。


    通敵好比通奸,這活兒可比高空走鋼絲還要刺激,一個不慎就可能被人贓俱獲,若上麵還帶著虎符印章,跟抓奸踹門看到兩瓣黑黢黢的屁股有什麼區別?一錘子錘死了!


    沒有這玩意兒,還能狡辯一二。


    有了這玩意兒,那心得有多大?


    黃烈又歎了一口氣,短短一刻鍾的功夫,他竟有幾分心累,內心更是將陶言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整齊。隻是他還得維持穩定情緒,安撫康時,再三保證會派人支援。


    康時作為臨時主事人也抽不開身。


    他隻能將這件事情交給黃烈。


    強壓下胸臆間的煩躁不安:“還請黃盟主救我主公一救,康某必銘感五內——”


    黃烈連連點頭:“一定一定。”


    康時帶人迴到己方營寨,繃緊的臉色終於舒緩幾分,道:“這一出戲也不好演。”


    呂絕扭頭看了眼來時的方向。


    問:“黃盟主真會上心?”


    康時薄唇譏嘲:“麵子上總要上心。”


    呂絕道:“麵子上上心,裏子糊弄?”


    康時嗬嗬一聲道:“不管是主公帳下精銳被陶慎語偷襲,損兵折將,還是陶慎語被主公反殺,元氣大傷,都是黃烈想看到的。”


    強大的盟友固然能帶來安全感,也會讓人不安,特別是屠龍局進行到最後一戰的節骨眼。自家主公在朝黎關表現過於醒目,又招降了魏壽和他的兵馬,實力暴漲一截。


    黃烈沒點兒心思就奇怪了。


    他才是最想沈棠和陶言撕破臉的人。


    奈何陶言和主公爭鋒相對,都局限於口角之爭,最逾越那迴也隻是主公暴打嘴欠的陶言,雙方壓著火氣,沒上升到兩方火拚。


    陶言通敵證據明確,不僅能拔除一顆敵人耳目,還能讓陶言徹底出局,捎帶上削弱沈棠一波,黃烈私底下還不笑出後槽牙?


    呂絕搖搖頭:“人人存私心,這個‘屠龍局’的名頭倒有幾分名不副實了……”


    康時道:“人心如此。”


    呂絕看著月色:“隻盼著主公無事。”


    康時這邊毫不擔心,敵明我暗,己方算是占盡了先手,如此好牌,天胡開局,若還能輸,他們還覬覦天下大勢作甚?


    這麼菜,趁早洗洗睡。


    隻是——


    康時心中還是有幾分酸溜溜的。


    主公對表弟各種偏愛也就罷了,對顧望潮也如此喜愛,反觀自己兢兢業業,可謂是這個奇葩班底唯一可靠的文心文士……主公還對他不親近,讓康時酸得可達鴨皺眉。


    康時毫不掩飾自己的嫉妒和抱怨。


    呂絕聞言,表情微妙。


    康軍師,你這話認真的嗎?


    淼江,江麵。


    陶言站在木筏上,吹著江風,眉頭始終不曾舒展。沈棠行軍速度太快,己方也沒找到合適機會將消息傳遞出去。照沈棠這個架勢,登岸之後少不得要攻城偷襲……


    他雖然投靠了鄭喬,但隻有鄭喬知道,鄭喬帳下守將不知,兩方打起來對他不利。


    最讓陶言惱火的是沈棠打亂他的計劃。他原先準備用沈棠首級當做投名狀,若能成功,自己一歸順便立下大功,後續能爭取更多好處。但沈棠來這一出,計劃隻能流產。


    思及此,他輕歎,吐出一口白霧。


    馮氏與他同乘一木筏。


    聽到動靜卻沒有出聲詢問關懷。


    淼江之水,滔滔不絕,淹沒了太多動靜,自然也包括箭矢離弦時候的嗡鳴、萬千銀白箭矢劃過天際的破空之聲。那箭雨來得極快,眨眼功夫便在眼前快速放大——


    陶言瞳孔驟然縮緊:“敵襲——”


    張手化出武器。


    在他聲音傳入耳畔之前,馮氏已經看到漫天箭雨,跟著心髒也漏了一拍。無數念頭占據腦海,但身體卻近乎反射性地抽出腰間佩刀。鐺鐺兩聲,左右親衛上前舉盾。


    噗嗤——


    陶言身前升起幕僚的文氣屏障。


    隻是文氣屏障隻能阻擋暗殺一時,擋得住第一波箭雨卻擋不住第二波,終是一個不察,胳膊被箭刺穿。慶幸的是己方的先頭部隊也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紛紛趕來護主。


    奈何此地是江麵,腳下隻有木筏立足。


    哪兒有平地那般方便?


    這場突如其來的敵襲,將還在江上的他們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陶言起初也以為是鄭喬兵馬,電光石火間卻想起對岸平靜,率先抵達的沈棠兵馬沒有遭遇伏擊的動靜。


    這意味著什麼還用猜測嗎?


    偷襲的孫子是沈棠!


    陶言抓住肩膀上的箭,用力的渾身顫抖,指節溢出的殷紅鮮血似一條條蜿蜒細小的紅蛇。他不顧劇痛,咬牙將這支箭往前送了一送,箭矢洞穿肩膀,哐當掉在木筏上。


    “沈——幼——梨——”


    陶言的怒喝夾雜著武氣,空氣戰栗。


    三個字,字字含著無窮無盡的恨意。


    沈棠的迴應是一支箭。


    淼江之上,兵荒馬亂,沈棠不知道陶言具體在哪一張木筏上麵,隻能根據大致方位射一波。隻是沒想到陶言如此配合,他一出聲,沈棠仗著超人的耳力便將他徹底鎖定。


    叮——


    這一箭被陶言周身爆發的罡氣擋下。


    隻是兩股截然相反的巨力碰撞,氣浪翻湧,水柱衝天而起,足有三四丈高。


    前方沈棠還未登岸的兵馬齊刷刷掉頭,衝著陣型紊亂的陶言先鋒部隊殺來。高亢士氣氣雲迅速凝結,每人手中化出一桿三四丈長,尖端鋒利的長矛,長矛士兵配合默契,兩三人同時刺一個目標。後者身前雖然穿了護甲,長矛一時無法捅穿,但是——


    這裏可是淼江啊。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一個接一個,敵兵跟下餃子一樣被捅下水。他們大部分水性不算太好,剩下更是旱鴨子。再加上淼江的江水有點兒急,勉強隻能自保,更別說組織起來反擊沈棠兵馬。


    咻——


    咻——


    咻——


    長矛士兵負責捅人下水,射箭準頭還可以的士兵則用弓箭,衝著江麵那些餃子亂射一通。餃子比較密集,連瞄準功夫都省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幾個唿吸。


    陶言的肺都要被氣炸了。


    他現在也顧不上思索沈棠為何突然動手,究竟是沈棠忍不下去了,還是己方跟鄭喬的計劃泄露,應付眼前危機才是正道。


    他急忙催促一眾文士:“快快快——”


    隻是他們人數有限,文氣屏障也不可能不要文氣一般升起一麵又一麵。陶言見狀險些咬碎牙齒,江麵上行動多有不便,武膽武者都要收著力道免得毀了腳下木筏。


    他隻能無奈黑著臉,指揮士兵以士氣凝聚盾牆,為己方爭取穩定陣腳的寶貴時間。


    江水隨著兩方打鬥加劇翻湧,作為普通人的馮氏險些被掀下木筏,她麵色煞白地趴在地上,抓緊能抓住的木頭,努力保持自身平衡。保護她的親衛將盾牌罩在頭頂抵擋來自上方的流矢。隻是,考慮到木筏承載有限,盾牌大小、厚度和麵積都不能太大。


    總有保護不到的地方。


    馮氏腳腕突然傳來劇痛。


    利刃沒入腳踝,穿透皮肉的感覺清晰傳到她的大腦,馮氏疼得險些昏過去。偏偏這時候又聽到陶言的話,當即氣得大喊道:“快什麼快!郎主,速速下令大軍後撤啊!”


    馮氏的聲音落入附近將領耳中。


    幾人暗道不妙!


    這時候怎麼後撤?


    沈棠兵馬偷襲過於突然,先頭部隊都被打了個懵逼,更何況後方跟著的士兵?他們大部分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此時若下達後撤軍令,慌亂蔓延,陣型必然被破壞。


    “不可後撤!”


    馮氏氣得眼前都要花了!


    “先鋒自左右兩翼後撤——”


    誰讓他們掉頭就跑啊!


    淼江江中心,跑得掉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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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大佬和女帝被關小黑屋的章節居然都放出來了,稀奇哦。


    ps:bug了,陶言他是武膽武者香菇在修改


    pps:bug應該已經修複了,記得刷新。


    ppps:好像沒人注意到黃烈有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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