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早上，陳暉按照慣例在自己個人療養師的建議下驅車前往華清苑做水療。
華清苑在城東的瀧江區，這裏依山傍水是18號城市鋼鐵叢林中的植物園，這片區的房子並不貴，但卻從來不對外出售，幾乎全都是市政廳內部的自建房。根據職稱級別的不同，可以分到麵積、裝潢等級不一樣的房子，這裏還有社區醫院、幼兒園小學一直到初中，所有的開銷由市政廳承擔。
陳暉開車來到華清苑門口，門衛確認了車牌信息後又讓陳暉輸入了自己的工號，這才開門放行。
一路上除了醫護人員之外，來療養院的並不是很多，畢竟這個地方沒有麵向所有人開放。
“陳先生，您來了。”
“陳叔！”
“小陳同誌，你上次推薦的那本棋譜真是不錯，老張那家夥已經三天不敢跟我下棋了！”
陳暉一一點頭致意，遇到明顯年齡比自己大的，職位比自己高的他也會寒暄兩句。
但這些人，無論職位高低，遇到陳暉都是一臉的笑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最親愛的老朋友。這並不是因為陳暉在市政廳的地位有多高，而是因為整個水療方案當初就是陳暉牽頭，在18號城市落地的項目。
納米水療，是一種源自於1號城市的先進納米治療方案，利用納米機器人進行細胞層麵的理療方法，可以排出體內的雜質和壞死的細胞，提高身體代謝，恢複細胞活力，幾乎可以治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已知疾病還能延緩衰老。
這裏的人，包括陳暉他們看上去隻有三十出頭的模樣，但實際年齡可能已經接近五十了，甚至一些退休的老幹部頂著一頭黑發，實際年齡超過了六十歲。
穿過花園，再經過一條長長的迴廊，陳暉終於來到了自己的包房。其實從門口到包房可以驅車走地下車庫，但陳暉每次來都會舍近求遠。
“陳先生，您需要的理療方案已經設置好了，水溫是您常用的38°。”
陳暉點點頭：“謝謝，麻煩你了。”
“您客氣了。”
醫護人員關門離開，陳暉就脫了衣服躺進了裝滿藍色液體的浴缸裏。隨後，水麵亮起銀色光澤，肉眼無法分辨的納米機器人，隨著水波蕩漾順著陳暉的毛孔開始一點一點往他體內鑽去。
然而還沒等理療正式開始，陳暉放在一旁的ap手環卻突然亮起通訊請求。
陳暉看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他伸手想要掛斷，通訊卻自動完成了連接，一個視頻對話投影到了他的眼前——
“澡泡的舒服嗎陳副局？”
視頻展開並沒有出現對方的畫麵，而是先跳出了電子合成音：“我這裏有一份文件，我想你看到之後肯定比泡澡更有興趣。”
不等陳暉開口，聊天框裏跳出來一段錄製好的視頻。
視頻內容向他展示了一份名單文件，隨後便是王育民拍攝的夜晚埋屍的視頻。
陳暉耐心看完了全部視頻，語氣冷淡地說：“你是李建業吧？關於你的通緝令已經灑滿全城了，你居然還有勇氣找上門來。一份捕風捉影的名單，一個什麼都看不清楚的視頻而已，你想表達什麼？”
電子音再度響起：“我掌握的自然不止這些，否則他們也不可能拚了命的找我，甚至胡亂安排一個罪名就對我發起通緝。”
“為了我自己的安全，很多證據不能直接給您看到，不過為了證實這份資料的價值，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已經找到了視頻裏他們處理屍體的地方。”
聽到這裏，陳暉本能地皺起了眉。
即便他不是治安係統的人，也清楚這份資料一旦有更直接的實證，會引起怎樣的動蕩。名單上的人數量之多，足以把18號城市超過三分之二的家族勢力拉下水，讓整個市政廳重新洗牌！
當然，前提是要有足夠強力的推手去執行“正義”。
當然，“正義”即便不需要去執行，也可以成為握在手裏的利刃。就在他準備開口與通話的人討價還價的時候，對方卻掛斷了通訊。
沒過多久，房間內連接門衛的通訊器亮了起來。
通訊器（保安）：“陳先生，門口有一位女士說收到您的邀請前來參觀，這邊需要您確認一下。”
陳暉：“女士？我沒邀請什麼女……開視頻讓我就看一下。”
“您稍等。”
下一秒通訊器上跳出一個光幕，一個黑色裙子，戴著遮陽帽，濃妝豔抹體型健碩豐滿的女人提著一個黑色挎包站在華清苑的大門口，正在好奇的向裏麵張望。
陳暉迴憶了一下，發現自己根本不認這個女人剛想開口拒絕，不經意間卻瞥見了女人手裏的那個黑色挎包。
“這個包我剛剛好像見過……”
陳暉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對著通訊器說道：“讓她進來吧，直接送到我的房間來。”
掛斷通訊之後，陳暉抓起自己的ap手環，將之前李建業打進來的視頻電話重新調了出來，快進到李建業向他展示證據的視頻裏。在這個視頻裏盡管沒有出現人，環境也是雜亂的，但在視頻的一角卻放著一個黑色的手提包！
確認了自己的猜想之後，陳暉便關上了視頻從浴缸裏走了出來重新穿上了衣服。
又過了兩分鍾，房間的門鈴被人按響，陳暉打開門，一個身材壯碩豐滿，穿著黑色裙子帶著遮陽帽的女人走了進來。
女人進門後沒有先和陳暉打招唿，而是直接開始脫衣服，陳暉見狀隻是皺眉既沒有閉眼更沒有轉頭，而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女人”褪下一層層的偽裝。
遮陽帽，假發，甚至就連柔和的麵部弧線也是用矽膠泥填充的，被他隨手一拽便帶著濃厚的妝造一起脫落下來。
陳暉坐在沙發上，輕笑出聲：“李隊長，你這偽裝技術可一點都不高明，麵對麵打眼一看就知道你是個男人。”
李建業從胸口掏出兩個裝滿水的氣球放到地上，一邊說道：“偽裝不是為了騙人，隻要暫時不被ai鎖定就足夠了。”
陳暉：“你就這麼自信，能從我這裏得到你想要的？我想過不了太久，治安局的人就會識破你的偽裝，找到這來。”
李建業去掉了所有的偽裝，隻穿著那條寬大的黑色裙子站在客廳中央，他看著陳暉自然誠懇地說道：“老實講，我也沒有多大的把握，但您既然讓我進來就說明我們有合作的可能不是嗎？”
陳暉不置可否，示意他繼續說。
李建業輕咳兩聲：“我找到了他們處理屍體的地方，並且發現了一些骸骨，如果拿去驗dna完全可以確定它是不是當年孤兒院失蹤的那批人。”
“您也清楚，當初這個案子就是我負責的，我們所有的證據鏈之前就收集完整了，隻差受害者的屍體沒找到，現在找到了！”
陳暉：“你是怎麼找到那個地方的？是通過一段視頻吧？那麼對方是不是也知道你已經得到了那個視頻，順帶著把證據給毀了呢？”
李建業點點頭：“您說的對，那個地方確實已經被清理了，但在清理之前我就已經得到了一小節屍骨。最重要的是，我把他們清理現場的過程完完整整的錄了下來。”
一邊說著，李建業傳給了陳暉一段視頻。
陳暉拿出自己的ap快速瀏覽了一遍，臉上忍不住的露出嘲諷：“很久沒見過這麼蠢的家夥了，被人錄了視頻都不知道。”
陳暉關閉視頻，抬起頭：“但僅靠這些想要說服我參與進去還不夠。”
“你應該清楚，名單上記錄的都是一些什麼人，以及他們背後有多大的勢力。為了正義，是個很不錯的借口，但我早就不是十幾歲的熱血少年了。”
李建業深吸一口氣：“您說的我明白，畢竟人不能光靠信念和理想活著，更何況人這種東西，活得越久就越醜陋，越看不得純淨的東西……”
“那我就從現實的角度給您分析分析。”
李建業環顧四周，看著裝點的富麗堂皇的包房說道：“您不是18號城市出生的，您的老家在13號城市，到18號城市任職是家族的決定我說的對嗎？”
陳暉點點頭：“這一點我並沒有隱瞞過，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
李建業：“但絕大多數人一定不知道的是，您之所以能夠在來到18號城市兩年內就能以一個外來者的身份，就任五大局之一衛健局的二把手靠的並不是家族的上下打點，而是您自己用自己的人脈關係，從1號城市拉來的納米水療這個項目。”
陳暉表情不變，依然微笑著看李建業繼續表演，李建業繼續說道：“可以治療絕大多數疾病，甚至還能延緩衰老的高科技成了您在市政廳的敲門裝。您憑借會員製水療項目，快速積累起了18號城市的上流人脈，輕輕鬆鬆就在市政廳平步青雲。”
“原本按照您的計劃，您在去年就應該上任衛健局一把手了，但可惜的是去年年初市政廳突然通過了一項決議——《18號城市關於醫療健康用地草案》……”
陳暉臉上的笑容收斂，去年他的確有意再進一步，但卻受到了整個市政廳的阻力。
市政廳以環境保護為由，把原本規劃給康誠集團的一塊地給收迴了，康誠集團明麵上看是18號城市內一個十八線小明星脫離娛樂圈之後自己創辦的企業，但這個小明星其實就是陳暉的女人之一。而原本那塊地，就是他拿來建造養老院的。
後來養老院建不成了，留給陳暉的就隻剩下了兩條路，一個是以技術入股的方式，把納米水療的技術共享給其它醫院，自己坐收利錢，另一個便是找一家成型的養老院雙方合作，繼續走之前的會員渠道，少賺錢多認人。
但無論哪一種，都意味著屬於陳暉自己的金錢和人脈被別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塊。
而如果哪條路都不走，自己就隻能等待18號城市其他人去1號城市跑關係，越過自己把納米水療引進來，到那時就不隻是自己的利益被人挖走的事了，而是自己將會被徹底踢出局。
無奈之下，陳暉隻能選擇妥協，與城建局一把手的小姨子合作，成立了這家華清苑。
李建業停頓了一會兒，看著陳暉臉色由晴轉陰再轉晴，最後古井無波。
他盯著陳暉的眼睛說道：“您就不想把原本屬於您的東西，再拿迴來？”
“以正義之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