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義兒沒有驚動府裏其他人,隻獨自守在主子身邊,一直守了一整晚。可第二天,不僅沒見少爺病好,仿佛更嚴重了,臉色更加蒼白。
這迴少爺生病的事,他是不敢隱瞞了。整個府裏因為少爺這一病,都炸開了鍋。謝惜文聽說後,親自到南院來探病,還交代了管事的,不許將少爺生病的消息告訴牢裏的夫君。
李婉英的丫鬟墨竹覺得這對少夫人來說是個有利的時機。在這種時候去探病,少爺再不喜歡她,表達一下關(guān)心,是不會招人討厭的。
墨竹勸著李婉英:“少夫人,聽說少爺病了,您不去看看嗎?”
李婉英沒有當迴事,這個“夫君”可從未正眼瞧過她,她又怎麼會突然給他好臉色?道:“就連你都知道用‘聽說’這樣的字眼,這還像夫妻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得的是相思病。他心裏沒有我,你再有真心都換不來一個男人對你的愛。”
“可是少夫人,最應(yīng)該過來探病的李婉寧,卻沒有來。這不就是——”
“別說了。”李婉英打斷她,“我不去貼人家冷屁股。”
這一整天,高子昂一直昏睡著,氣息奄奄的樣子的確讓人很擔(dān)心。偶爾清醒一下子,脾氣還很大。所有人都不想惹少爺生氣,也就不敢靠近。唯有義兒一刻不離地伺候在主子身邊。可他越伺候越心慌,主子一天都沒有進食。喂他喝了點藥,還全都吐了出來。如此下去,病怎麼會好?
持續(xù)的高燒,再健康的體魄也無法一直扛下去。
義兒必須要想辦法。從少爺昏迷之中會唿喚婉寧小姐的名字可以看出,他有多希望小姐過來。義兒明白少爺就是在跟自己賭。賭?賭!少爺並非好賭之人,昨日卻去了賭坊,以及他在賭坊的堅持,他賭的隻是一件事,那就是婉寧小姐還會關(guān)心他。
想到這裏,義兒覺得若今日他不能將婉寧小姐請了來,豈不是辜負了少爺一番心意?而且按照婉寧小姐的個性,說不定這是兩人感情彌和難得的一次機會。
義兒暗下決心,今天就是綁也要把婉寧小姐給綁來!
他去了趟李府,被告知小姐不在府上。便又馬不停蹄地去了宮裏,一開始隻說是高府來人求見周婕妤。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晚霞燒紅了半邊天,夕陽殘照。婉寧在偏殿安靜地待著,仿佛滿腹心事,又好像沒有,隻任由思緒像野馬一樣。陽光從鏤花長窗中映照而進,這種靜謐吸引了婉寧的目光,她順著陽光,望向窗外,凝眸不語。
義兒見過周婕妤之後,在娘娘的安排之下,他化裝成了小太監(jiān)混進了雲(yún)煙閣。一邁入偏殿,蕭飛燕就發(fā)現(xiàn)了他,微微一怔,問道:“義兒,怎麼是你?”
“小的就是過來請小姐去一趟高府,看看我們家少爺。”
婉寧聞聲下榻來,冷漠地瞧了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婉寧小姐,難道您就如此狠心?少爺生病了,病得很嚴重。兩天過去了,高燒不退,病情絲毫不見好轉(zhuǎn),至今還昏迷著。少爺病著,就算偶爾醒來脾氣還大,誰都不敢接近,怕是會出什麼事情。”
見婉寧沒有反應(yīng),義兒又說:“小姐,縱然是少爺他罪大惡極,就算您心裏真的沒有他了,你們自幼一起長大,彼此陪伴,如今他生了大病,連王品鴻和許鶴軒兩位少爺都親自來探望,您對他就一點情誼都沒有了嗎?還有您最難過的歲月,可是少爺日日夜夜陪著您啊!再有小姐,您是最悲天憫人的,想想義兒,把少爺伺候成這個樣子,老爺、夫人還未來得及找義兒算賬呢!”
“他不過是我姐夫。”婉寧說完,頭也不迴地迴了裏間。
寫寫字,做做繡品,婉寧看似冷漠,可漸漸心裏真的不寧靜了。她迴想著義兒的話,有哥哥在的歲月曆曆在目。鼻子一酸,她心念動了一動,深埋心底的牽掛終於忍不住如潮水般湧了出來,淚眼迷離。不知何時,針戳到了手指。也不知何時,周婕妤站在了她眼前:“婉寧,擔(dān)心就出宮看看他吧。”
婉寧在感觸中慨然落淚,終於抬起頭:“可奴婢不能連累娘娘。”
“姐姐放心吧,就說我托你出宮辦事。皇上很疼我的,不會追究。”
義兒一直在外等候,見著婉寧出來不禁大喜:“太好了,婉寧小姐您這一去,我們少爺?shù)牟【秃昧舜蟀雰毫恕!?br />
婉寧坐上了義兒為她準備的馬車,已經(jīng)在往高府趕了,可是她還嫌慢,恨不得能飛去,馬上站在哥哥的麵前。
到了高府後,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了。義兒考慮到小姐這一來,今晚是走不了了。這要是府上下人知道她在少爺這裏過夜,又一個說不清。為了她的清譽,便帶著她從角門進府。
當婉寧見到病榻前的子昂哥哥,臉色蒼白,唇無血色,兩眼無力地閉著,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她問義兒:“他吃過藥了嗎?”
“少爺他不肯吃。”
“義兒,你先打盆溫水來,然後去煎藥。”
“是,小姐。”
婉寧在身邊悉心照料,高子昂仿佛已經(jīng)感覺到是她,變得聽話許多,臉色也漸漸好轉(zhuǎn)。
翌日清晨,他終於從昏迷中迷迷糊糊地醒來,見婉寧趴在他床邊,他伸手去撫摸她。婉寧被驚醒,尚未清醒透徹的她眼神朦朧,臉上寫著疲憊,問道:“你醒啦!感覺好點了嗎?”
高子昂未語,輕輕地籲了口氣,伸手攬她入懷。
半晌,他掙紮著要起來。
婉寧關(guān)切問道:“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我坐一會兒。”
婉寧起身扶他,不住流淌的眼淚未來得及擦拭,滴在了他的手心裏。他坐了起來,攬過婉寧,替她拭著淚。臉色依舊有些慘白,卻撐著笑道:“不哭了,我沒事。”
婉寧什麼都不願想,隻是習(xí)慣性地靠在他懷裏,聽著他的心跳聲。她這才感覺到兩顆心仿佛又靠在了一起。
她滿眼淚水,哭著道:“你可以跟我生氣,可以不理我,為什麼要折磨自己?”
“我怎麼會不理你呢?”高子昂臉上露出笑意,“真是驚喜,病一場一覺醒來就能看見我的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