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坐的僧人緩緩站起身來,看著白辰。
“聽啊,你的諾言還迴響在群山之間,像風(fēng)一樣。山在聽著,大地在聽著。你不能違背誓言,你若違背,必引起神的憤怒。地獄之火未必會讓濕婆複生,但你的越界,卻會讓諸神憤怒。”
“諸神憤怒又如何?”白辰英朗的麵上十分平靜。
“群山會震動,大地會開裂,積雪崩塌,巖漿噴湧,烈火與寒冰肆虐,生靈塗炭……”
僧人幹枯的麵上露出悲憫之色,仿佛災(zāi)難己經(jīng)發(fā)生了似的,眼角溢出了淚水。
“那你應(yīng)該去阻止你口中的諸神,而不是攔著我。”白辰說。
“河穀己經(jīng)變成了黑色,也許不久的將來,諸神就會降臨人間。若到那時,我會獻(xiàn)出我渺小的生命,祈求神靈善待蒼生。但在那之前,我須盡我的職責(zé)。我是薩蒂的侍者,是卡利甘達(dá)基的守護(hù)者,我不會允許你越過河穀的。”
僧人的態(tài)度看上去很堅(jiān)決。
白辰微微一笑:“你攔得住我嗎?我承諾不越界,是因?yàn)槲易鹬匮┥脚瘢椅乙膊幌矚g你們那片土地上混亂的地脈氣味,可不是因?yàn)槲遗履恪!?br />
僧人輕輕歎了口氣,蒼老褶皺的臉上露出悲苦之色,開始念動奇怪地讓人聽不懂的經(jīng)文。
他身上的黝黑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起了金光。
隨著他的雙臂張開,沿著卡利甘達(dá)基河岸,虛空疊障,巖石層層壘起,形成了一堵接天的高牆。
高牆擋住了陽光,陰影籠罩大地。
在牆的那一麵,是光明的白日,而這一麵,卻是沉沉的黑夜。
“看來你是要動真格的了!”
白辰劍眉一挑,一聲長嘯,聲震天地。
身形拔地而起,忽而在空中化作一條白色長龍……
……
丁香停下腳步迴頭望去。
她們己經(jīng)越過卡利甘達(dá)基河穀,身後是一片荒涼,除了茫茫亂石,什麼也沒有。
“你們聽見聲音了嗎?好像是龍吟聲!”
“誰聽過龍吟啊?”徐曉北說,“雷聲吧!”
“我聽過。”丁香說。
“啊?”徐曉北一愣。
無花看了丁香一眼,若有所思。
丁香輕輕搖了搖頭:“也許是我聽錯了吧。”
三人繼續(xù)前行。
沿途的景色開始好轉(zhuǎn),偶有綠色映入眼簾。
一座大山好像突然冒出來似的,橫亙在前,擋住了去路。
山體險峻而雄偉,山上沒什麼植被,光禿禿的,裸露著褐色的巖石。其中一麵崖壁峭立,仿佛刀削。
在那崖壁上麵,建著一座宮殿式的房子,白色的屋頂和遠(yuǎn)處的雪山輝映,紅色的牆壁又如火焰在旅人的眼前跳躍,如此耀眼。
“這就是白辰說的那座廟了吧?”無花說。
徐曉北說:“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上去看看,你們在這裏等著。”
“小北!”丁香拉住他,“算了,咱們的目的是紫竹林,這裏看上去一根竹子都沒有。”
徐曉北有些不服氣,不過這廟給人的感覺的確有些不舒服,明明建在山上,卻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想想關(guān)係到丁香的安危,便不再堅(jiān)持。
三人轉(zhuǎn)過山前,看見一座小村莊,散亂幾十戶人家。
村口有一個老人叼著煙,悠閑地曬著太陽。幾個曬得黝黑的小孩跑來跑去,嬉戲玩耍。
丁香上前詢問,老人搖頭擺手,不知是耳背還是語言不通。
小孩們圍上來,朝他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地笑,有個淘氣的還朝他們丟石塊。
一個中年男人走來,喝罵了幾句,小孩們便一哄而散。
“你們是來穆克提那朝聖的旅行者吧?”男人問道。
“穆克提那?”丁香才知道這裏的名字,“哦,我們是旅行者,這裏叫穆克提那嗎?”
“是啊,這裏就是穆克提那,蓮花生大師進(jìn)藏之前,就是在這裏修行的。”中年人說。
“哦,原來如此,那座廟是紀(jì)念蓮花生大師的嗎?”無花指著遠(yuǎn)處山崖上的宮廟問道。
“哦,那可不是。”中年人笑道,“那是神廟,穆克提那神廟,是濕婆神的廟宇。你們來的時候,應(yīng)該見過一條清澈的河流,雪山的神水從那裏流出,滋潤大地。濕婆就是在這裏迎娶她的妻子——雪山女神。當(dāng)年蓮花生大師也是因?yàn)檫@裏靈氣充沛,才留下來修行的呢。”
無花聽得有點(diǎn)入迷,他很癡迷於這樣的故事。
可是徐曉北對那座山上的廟並無好感,嘟囔道:“神還要娶妻麼?民間附會罷了。”
中年人聽了有些不悅:“喂喂,你們怎麼迴事,即便不是朝聖,也請保持對神的尊敬,穆克提那可不歡迎對神不敬的人!”
丁香連忙說:“哦,對不起,我們沒有不敬,我們隻是路過。請問,這附近有沒有生長紫竹的地方?”
“哦,原來你們是藏藥師啊!”中年人恍然道,“我以前也是采藥人,摔壞了腿才不幹了。這西邊的峽穀裏倒是有一片紫竹林,不過那裏是觀音的道場,住著一位活佛。別的地方,就隻有散落山崖間的細(xì)竹,十分難采呢!”
“啊,那峽穀在哪裏?”丁香興奮地問。
“哦,就從這裏向西,過前麵的埡口,你就能看見紫色的竹林了。”中年人指著西邊說。
……
峽穀中的紫竹如一片紫色的湖,風(fēng)吹來,蕩起層層的波瀾。
林子裏十分幽靜,一條小徑通往深處,彎彎曲曲,穿橋過水。
裏麵竟然還有亭臺水榭,很有幾分華夏園林的逸趣,隻是建築稍微粗糙簡單了些。
林子深處有一幢廟宇,是一座下方上圓的多層塔型結(jié)構(gòu),外牆全部都是用白色的巖石構(gòu)築,鑲嵌著藍(lán)色和黃色的瑪瑙。
這風(fēng)格則完全是天竺和泥婆羅的風(fēng)格了,和前麵的竹林水榭完全不同,但又不會不協(xié)調(diào)。
廟宇的偏殿內(nèi),擺放著香爐和丹爐,還有一排排散發(fā)著藥香的櫃子。
慧航端坐在丹爐前,滿頭大汗。
丹爐內(nèi),爐火正旺,不知在煉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慧航長籲一口氣,收了功,丹爐的爐火也隨之熄滅。
慧航一揮手,爐蓋打開,爐內(nèi)浮出幾顆閃光的珠子來,正是他從天竺寺?lián)寔淼闹侨躺崂?br />
“這舍利竟然無法煉化,老和尚莫非真成佛了?”慧航十分納悶,覺得不太可能,搖了搖頭。
這時,他仿佛聽到了什麼,身形一晃,人便己到了院子裏。
“你們兩個小家夥,又想逃跑?”
他一招手,一條白蛇和一隻烏龜就從竹林裏飛出來,落在他手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