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藍和巽兒還是不解情事的少男少女,“隻是君對我好,我必舍命待君,君心有我,我必不負君,”兩人之間隻是純純淨淨懵懵懂懂的少年情事。不過明了對方的心意,彼此心中都是說不出的歡喜,渾然忽略了前路的崎嶇多舛。
二人也不多說,用手指下前方,一起遊到水麵沒到洞頂之處,一起深深吸了幾口氣,潛入黑暗的水中,然後攜手用力向前潛遊,一口氣潛遊了數十丈遠,忽然看到鬆明子的亮光,才浮出了水麵,兩個人齊心攜手經曆了這一段未知的冒險旅程。
二人繼續往前遊動,水越來越淺,最後水深不到腰間了,變成了一條清淺的小溪,洞中露出了亂石參差駁雜的河岸,他們坐上亂石,長長地舒了口氣,又從小溪裏捉到好些透明小蝦,淡淡無味地吞下肚子,離開油鹽的食物還是隻能嚐嚐鮮啊!
依偎著歇息了片刻,兩人胡亂說些日常的閑話,都不對前麵的路程做任何的預期,路好走不壞,水退石頭在,隨它好了。
歇息片刻後,看看恢複了體力,兩人拔下石壁上的鬆明子,沿著洞中的小溪往前走,發現山洞越走越寬,隻見前麵出現了一個光彩奪目的世界,仿佛東海地下龍宮一般,隻見前麵的山洞裏一片光明,洞頂一片星河燦爛,前部的石壁上有四個紅光閃亮的大字:“煙霞洞天”。
兩人近前一看,這四個字是由數十顆紅寶石鑲嵌在大理石壁上組成,莫非這煙霞洞和洗骨伐髓的煙霞洞有什麼聯係?隻見洞頂鑲嵌著二十八顆的璀璨明珠,把洞頂映照得一片蔚藍,也照亮了整個洞天,這二十八顆明珠按照天空二十八星宿的方位鑲嵌在橢圓形的洞頂,二十八星宿,是古代星空家為觀測日、月、五星運行而劃分的二十八個星區,由東方青龍、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各七個星宿組成。
按照洞頂星空圖,西方白虎方位正是山洞流水發源的地方,在洞裏仔細觀察,另有一個暗河清流在西方白虎位偏北的方位同樣流向東方青龍方位,葉巽忽然想起在山洞裏遇到叉洞的分流,大致就是它了,看來殊途同歸呀!
兩條分叉匯流在煙霞洞天內,環繞著中間一個大理石修建的高高的祭壇,祭壇修有潔白的大理石臺階,兩人漫步踏上通往祭壇的九級臺階,隻見上麵是一個金黃色的楠木棺槨,棺材旁立有一塊漢白玉的石碑,上麵刻有“大西皇帝陵”,石碑的背麵刻有一首詩:
依稀江城落梅花,縱橫寰宇何處家。
蓉城青山孀婦淚,王侯冠帶黃金甲。
嘉陵江流漂血櫓,山中老僧解語花。
何曾家國多嬗變,砍樵歸來對晚霞。
煙霞居士題
葉巽知道張獻忠本是祖父安西將軍李定國的義父,雖然他也讀過《明史》和一些野史,說此人嗜殺成性,到處劫掠宮室、官府、富戶和士紳,有些傳聞雖不盡不實,但他殺人如麻恐也是事實,倒不至於冤枉了他。隻是關於張獻忠生死之謎,傳聞居多,但沒有想到,他卻埋葬在這裏。
葉巽想自己身為後生晚輩子弟,人死為大,還是要拜上一拜的。
葉巽就拉了芷藍,到了棺槨前麵供桌邊,見那桌上盤子裏放著九顆雞蛋一般大小的明珠,發出白色的亮光,隻照得棺槨前方祭壇亮如白晝,葉巽鄭重地上前三次叩首,拜了二十四拜,取了桌上的祭酒、潑灑在地,高聲禱告:
“曾祖在上,今日不肖子孫李天峰,乃安西大將軍李公幼子之後,父親李公諱潤興,天賜機緣,讓我有緣拜會先人,今日遭逢大難不死,以薄酒祭拜,望曾祖皇帝保佑我和芷藍姑娘逢兇化吉,脫卻此難。”說完又叩首再拜。
葉巽和芷藍拜完大西皇帝之陵,還沒有抬頭起身,隻聽轟隆輕響,供桌下麵的一塊石板打開一條一尺寬的長縫,葉巽兒和芷藍不由得大驚失色,知道必是機關埋伏,忙退後數步,卻久久再沒有其他動靜,就戰戰兢兢地向前觀看。
隻見那道縫隙原是個石板構成的機關地穴,隻見地穴內周邊張著四張弩箭,金絲牛筋弓弦掛著四支蓄勢待發的利箭,綠汪汪的箭鏃發出幽蘭的寒光,顯然塗有劇毒。隻見一張發黃的綿紙上寫了龍飛鳳舞的幾個草字:“拜我陵寢,必是有緣部屬子親,可取出下麵錦盒”。
葉巽見了字條,心中惴惴不安,再次下拜,隻見底部慢慢升起一個一尺左右見方的紫檀錦盒,上麵有“永昌大元帥府藏”字樣,和江底得到的錦盒字樣一般無二,連忙恭恭敬敬取下錦盒,再次叩拜,隻見石板又緩緩閉合。
葉巽不由得直冒冷汗,想自己這曾祖,一世奸雄,殺伐果斷,刀下多少無辜亡魂,等到一朝歸西,還是這麼狠戾歹毒,若非自己是安西將軍之孫,對其敬意出於至誠,恐怕早被毒箭穿身而亡了。
那芷藍姑娘卻不計其他,“你原來並不叫葉巽,你是安西將軍的後代,叫李天峰?”她以驚疑不定地眼光看著巺兒。
“不敢欺瞞你,藍兒,我就是安西將軍之後,家父諱潤興,因為身負家仇,不敢以真名示人,”巽兒一邊迴答,邊觀察著錦盒。
有了上次江底探寶的經驗,他找到機栝一按,錦盒張了開來。隻見上麵是一卷金黃色蠶絲綾錦,一本線裝本《武穆遺書》。
在黃色蠶絲綾錦上寫道:崇禎三年,人性日惡,世風日下,天降旱災,飛蝗肆虐,民不聊生,餓殍遍於野。吾率壹拾八寨流民起事,吊民伐罪,懲戒不法,殺貪官,劫府庫,賑濟災民,義旗所指,所向披靡。至崇禎十三年,吾義軍所至,混戰中原,威震西川,攻陷鳳陽,拆朱氏墳塋,明宗室、官府士紳無不恨吾入骨,流民布衣皆簞食壺漿以迎義師。崇禎十四年始,吾義師劍掃鄂中,揮師襄陽,處死襄陽王與貴陽王,破楊嗣昌十麵圍網。
崇禎十六年,義師下鄲州,陷武昌,建號大西,開科取士,聚天下英才整章建製,厲兵湖廣。崇禎十七年,義師二次剿川,建國大西,成都稱製,所興也疾。是時清廷大軍南指,前明餘燼未滅,諸將異誌,痛何惜哉,致大漢江河落入清虜掌心,是吾漢族異心,朱姓苛暴之惡果也,為政者,唯知有家,不知有民,視江山萬裏為自家田畝,華夏子民為一姓奴仆,家焉能不敗,國豈能不亡!
吾所悲者,歎民智所未開,為政之貪腐,人心之毒惡,道德所不揚,故降聖禦碑,教化人心。豈知人心叵測,內庭變掖,兄弟鬩於牆,以至於為異族所乘。
鳳凰山一役,背中三箭鏃,雖傷吾背,實刺我心,傷我者,非清廷異族,原為我兄弟袍澤,人心之壞至此,尚有何望,此所以為汪賊所乘,與川境令諸將肆行掠殺之因由,心實愧之再三。故借此敗籍,與我部卒楊氏關山於此歸隱。
詩曰:
依稀江城落梅花,縱橫寰宇何處家?
蓉城青山孀婦淚,王侯冠帶黃金甲。
嘉陵江流漂血櫓,山中老僧解語花。
何曾家國多嬗變,砍樵歸來對晚霞。
另字:《武穆遺書》乃我抄自襄陽王府朱翊銘處,甚寶之,留與有緣人。煙霞居士留字,順治十年仲秋。
芷藍看過以後,驚唿出聲,“原來我祖父是跟著大西皇帝張獻忠的,怪不得我父親、伯父的聲音一口陝西腔調,根本不是湖南口音,”
巽兒看了看芷藍,微笑了一下,原來這裏人都是有秘密的。原來那楊關山就是芷藍的祖父,也怨不得楊家就在那煙霞洞上的溫塘村居住。
葉巽看完了黃色蠶絲綾錦上的留書,也知道了大西皇帝張獻忠歸隱緣由,原來他生性善變,鳳凰山一役,殘部不過千,將士離心,又身受重傷,不免英雄氣短,灰心喪氣,索性玩一個金蟬脫殼,和親衛楊關山歸隱在溫塘村山野,成了一個山野散人,隱居在山上的煙霞洞,發掘了這暗河裏的煙霞洞天,死後他的部署把這暗河裏的煙霞洞天變成了他的陵寢。
巺兒翻開了《武穆遺書》翻看,隻見中間夾有一張綿紙,上麵畫著一幅高山大江的圖畫,圖下角寫了十個字:石龍對石虎,白銀萬萬五。葉巽心想,這才應是真正的大西藏寶圖吧。看過以後,走下祭壇,在大理石階下找到一條石縫,用手探了探,把錦盒藏在縫隙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