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人出了屋子,這竇讓小心喚起曹沛來,將那水遞到了曹沛口邊,一麵輕喚著:
“曹公公,曹公公……”
他從桌上拿起尖刀,這刀本來是給曹公公淨身準備的,已煮沸消了毒,晾在那有些時辰。竇讓用這尖刀割開了曹沛手腕、腳腕上的繩子,又去準備金瘡藥幫他處理傷口。
那外麵的幾人小聲嘀咕:“看竇公公臉色不是很好,怕不是我等做錯了事……這要是有個萬一,我等肩膀上這顆腦袋怕是要搬家了!”
“你怕什麼?這命令是太子殿下傳的。就算出了什麼差錯,這竇讓也不敢把你我怎樣。”
“對,我等隻是奉命行事,他可怪不得我等。”
“話是這麼說,可這萬一曹公公要是醒了,殿下也不按欺君定他死罪,想他平日為人,我等恐怕也逃不過他的魔爪。”
一眾人正三言兩語的討論著,那門吱呀一聲開了,竇讓從中而出。
“你等在這守著,誰也不許離開半步。看好了此門,莫放任何人進去。”他說完就邁開大步離開,那幾人跪地遵命,暗自滴溜溜轉著眼珠,心裏不知盤算著什麼。要是事情敗露了,恐怕一個都活不下來。隻是不知這竇讓會怎麼處理曹公公。他竟說要親自動手,入敬事房這麼些年,還沒聽過要竇公公親自動手的時候。不過也說得過去,畢竟裏麵躺著的不是別人,而是曹沛。
這幾人心中盤算曹沛死活,他們有心進屋去,了結了屋內人的性命。隻是有心無膽,這竇讓扣著他們,不教消息傳到太子耳中,不知有何用意。竇讓離開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就返迴淨身房。
眾人見他時,他背了一個箱子,至於箱內是何物,誰也不知,更無人敢問。幾人目送竇讓迴到淨身房,伸長了耳朵仔細聽屋子裏的動靜。
竇讓將門掩了,把背上的箱子放在桌上,在曹沛身上幾處使了點穴功夫,助他化開淤血,使經脈內氣暢行。
竇讓經一番周折,終於才將那曹公公喚醒。曹沛微微睜眼,見眼前之人乃是竇讓。
“曹公公受驚了!”竇讓見曹沛醒來,跪下就拜,又忙把水端來,一麵去取了件衣服,為他披上。
竇讓聲音極輕,屋外之人決然聽不到半點,他繼續輕聲道:“我早晨才收到消息,公公到了此處,我手下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奴才……”竇讓一臉的懊悔自責,舉起左掌就要往自己臉上扇。
曹沛抓了他的手腕,朝他示意,屋外那幾人還在靜靜聽著,若是他出了什麼聲響,都給那幾人聽去了。他們見過了禁軍,接了啟明的令,如果擅自將他們料理了,也不好和啟明交代。
竇讓會意,隻給曹沛磕幾個不響的頭,後把那桌上的箱子打開,從裏麵取了一個深黃色的壇子。
曹沛湊近去看時,見竇讓捧的壇子,神色詭異。他拔開看時,那壇內用水銀泡著一隻牛鞭。他會意竇讓的意圖,蓋了壇子笑笑,低聲道:“竇公公真是高看我了啊……”
“殿下把您送到我這兒,定是想讓我為您解圍。事不宜遲……”
那屋外的幾人聽得仔細,一時又覺屋內沒了動響,心裏琢磨:這竇公公進去老半天了,怎麼沒個動靜?不知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幾人心裏一直敲著鑼鼓。
突然聽到竇讓在屋內的喊聲,終於變得熱鬧起來,“曹沛!大膽的狗賊,還敢蒙騙先帝。帶著你這玩意混到內務府來,你好大的狗膽!”
這幾人一聽樂了,這竇公公想必是見著了那曹沛的布下之物,終於要動手了嗎。誰能想到,昔日作威作福的司禮監總部居然是個欺君罔上的狂妄之徒,今日就看這敬事房總管如何料理了他!
其實屋外這幾人也是手癢,都想親自給曹沛來上一刀。平日裏積攢下的怨氣,正愁無處發泄。隻是這竇公公又搶先了一步,他們幾個要是早點動手,說不定就能親自為曹公公除了那煩惱之根,這大好的機會,卻給竇公公搶去了。
這幾人滿臉的奸笑,忍者不敢發聲,憋著不敢大笑。
“竇公公,看在你我平日同僚的份兒上,你就放了咱家。咱家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屋內又傳出了曹沛和竇讓的對話,屋外幾個人更是樂不可支,聽到曹沛的求饒讓這幾人覺得痛快。
“沒想到,你曹沛也有今天!”
“曹公公就安心去吧,殿下沒把你腦袋砍了,送你來這淨身房砍二兩肉,你可知足吧!”
“誰叫他不守規矩,隻是這幾十年了,他藏都可真深啊!”
這幾人一麵笑聲嘀咕,一麵噗嗤噗嗤地笑。
“殿下沒把你腦袋摘了,你就燒香拜佛去吧。犯了這樣的大事,還敢求我手下留情。今天就是誰來了,也救不了你!”
“看在往日扥情分上,我手上的刀盡量利索。你盡管放心,我來這敬事房幾十年,也頗有功底,你隻稍閉著眼,忍忍痛,我就能給你辦妥了!”屋內又是竇讓的聲音。
這幾人再貼著窗細聽時,屋內隻傳出了曹沛的尖叫和大喊之聲。
“呦呦呦!動靜不小呢!”這群人聚而又散,怕給竇讓瞧見。
隨後過了很久,屋內的叫喊掙紮才漸漸停止,沒有了聲音。幾個人交換眼色,又不敢上前偷看,就怕竇讓突然開門出來。個個守在屋外,豎耳細聽。
“這下曹公公才名正言順地是我內務府的人了”還有幾人在那調侃,不時傳來幾聲譏笑。
過了半晌,那扇門被打開,竇讓出門來,左手捧著被血浸染的紗布,右手把刀刃送去左手去擦拭。他麵色還是一樣的紅潤,出門點了一遍那幾人都還留在此地,張口道:“去吧曹公公安頓好了,順便把他那寶貝也收好了。尚衛、司堅,向太子迴報實情,請他發落這個欺君之賊。”
尚衛、司堅領了命退去,見竇讓離開,那幾人圍進屋子,見了那桌上之壇。又見躺在床上的曹沛,似已沒有了意識。
“打開看看!”一人慫恿道。
“有什麼好看的。”“打開打開!”那一人終究拗不過其他幾個,隻好開了。開壇後圍著的幾人都是一聲感歎。
——
“嘖嘖嘖,怪不得能做了司禮監總管,真是不同凡響……”其餘幾人皆是一些調侃之語,相互嘲諷打趣,卻都沒有懷疑壇中之物。這事兒是竇讓親自辦的,他們自然也沒有半點疑心,隻有感歎。
這幫人一合計,留了兩個人守著淨身房,剩下的人抱著壇子離開了。
啟明收到那司堅、尚衛二人的來報,麵露怒色。他拍椅而起,怒道:“大膽曹沛,竟敢欺君罔上。他現在何處。”
那二人早嚇得跪倒在地,“迴殿下,就在淨身房。”
“傳方將軍,帶我前去見他!”二人正欲離開,啟明將他們叫住:“連那叫做風玲的女子一並喚來。”
稍後,啟明同方通臂、風玲在那尚衛、司堅的陪同下直奔淨身房。
竇讓等人已經恭候多時,跪拜迎接。啟明身後帶刀侍衛威武堂堂,分明是帶著一股殺氣而來。
“曹沛在何處?”
“迴太子,就在此處。推出來!”竇讓叫完,那屋內出了兩宦臣,推著木輪椅子,椅上的正是曹沛。
“曹沛!你好大的膽,單是欺君這一條,我就讓你身首異處。昨夜你去風玲姑娘處,還欲行一些不軌之事,若不是方將軍在,你又犯下萬死之罪!來人,把他拖出去斬了!”
“殿下!”竇讓跪倒,聲淚俱下:“曹公公乃是先皇遺臣,今雖犯了大錯,可是卻斬不得啊。”
見竇讓跪了,那淨身房的大小太監,還有哪一個能站得住腳。一時間,淨身房大小宦官盡皆下跪,隻聽竇讓繼續道:
“今民帝屍骨未寒,邊關告急,不可擅殺重臣。曹公公輔佐先皇三十餘年,內務府井井有條,內序而外安,宮內之事皆是靠他打理,才換來先皇政通策達,天下太平。看在先皇的份上,權且記下他大錯,待退了邊關敵寇,再罰不遲。”
“請殿下開恩!”這求情之人中,有一般以上是不願這麼做的,隻是身在敬事房,又怎敢忤逆總管意思,就是要掉腦袋,也要和竇公公一起,他們眼中,或許竇讓的威嚴,更勝過了啟明。
方通臂自覺竇讓所言有理,單單是為北境安危考慮,自己就顯得心胸狹隘,他細想道:我隻一時衝動,要殺了這曹沛,卻不像竇公公這般遠見,如此看來,又是我莽撞了……
啟明默不作聲,隻是靜靜望著跪在地上的宦臣們。
終於方通臂也拜道:“既然風玲沒受他害,殿下權且放他一馬,以關外南蠻為重。”風玲也一同跪下,隻是沒有作聲。
啟明看著方通臂,又望一眼那在椅上的,極其虛弱的曹沛,喝道:“拖出去,重打兩百百軍棍!”
“殿下!”竇讓哀求,這兩百軍棍,也是會死人的。怎料啟明怒目圓睜:“再敢多言,連你一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