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在血色的階梯上迴蕩。


    楊雲(yún)走得很穩(wěn)，他的腳步也異常安定，如果有人細看的話，就能夠看到他所邁出的每一步都保持了相同的距離，每一步也都花費了相同的時間……仿佛最為精密的機器般，不差一分一毫。


    ——隻是，楊雲(yún)的心中，卻不似表現(xiàn)出的那麼平靜。


    十年。


    盡管心知肚明蚩尤必然掌握著許多自己尚未明了的秘密，但他剛剛所提及的時間點卻不由得讓楊雲(yún)的眉頭緊皺。因為若楊雲(yún)的理解無誤，那便意味著在蚩尤看來，他們兩次相遇的時間間隔，竟然僅有短短的十年而已……


    ……可是，怎麼可能隻有十年？


    雖說明白位麵間的時間流速截然不同，但十年的時間也未免太短，與楊雲(yún)自己的時間感知截然不同。而若是蚩尤沒有撒謊，那麼這十年的時間跨度便似乎有著特別的意義。


    ——是蚩尤的時間體感與我不同？還是這其中有其他的驚天秘密？又或者……


    “吾主，沒關(guān)係吧？”


    就在楊雲(yún)思考蚩尤的話中深意之時，焱小心翼翼的詢問聲突然從耳邊傳來：“你的臉色好難看啊……”


    “……沒什麼，隻是在腦海裏做事先演練而已。”


    深唿吸一口氣，楊雲(yún)調(diào)整了一下心態(tài)，沒有將自己的疑問說出口：“畢竟，接下來我將要麵對的，可是比身為仙人的非麵更強的敵人。”


    “確實，剛才那威壓，真的好可怕……”


    雖說無論是之前的三刀“破海”，“山崩”，“風暴”；還是剛才鋪天蓋地砸下的熒惑彗星，其實破壞力都未超脫第四階的程度。但招式背後那鋪天蓋地的殺伐之意，以及仿佛充斥整個世界的血色光輝，卻令得焱止不住的戰(zhàn)栗起來。


    “……畢竟，那可是蚩尤啊。”


    楊雲(yún)歎了口氣，略微有些沉重地道。人的影樹的皮，與在曆史記錄中默默無聞，顯然是後世才成為仙人的非麵不同，蚩尤可是在人類曆史教科書上都赫赫有名的存在——


    “——誰？”


    隻是下一刻，焱那略帶疑惑的聲音，卻讓楊雲(yún)不由得一愣：“吾主，您剛剛在說誰？”


    “蚩尤啊，你不認識他嗎？”


    聽著焱問出的問題，楊雲(yún)有些疑惑。如果沒記錯的話，自己最開始的時候就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但麵對楊雲(yún)的解釋，以及對於蚩尤的科普，卻隻換來了焱一個充滿疑惑的歪頭。而楊雲(yún)仿佛看見眼前的火麒麟少女頭頂?shù)碾p角之間都出現(xiàn)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吾主，您剛剛有說話嗎？”


    “——哈？”


    如果說一次或許是偶然，那麼連續(xù)兩次三次的同樣情況出現(xiàn)，那便不再是偶然，而是一種必然。望著焱不似作偽的表現(xiàn)，楊雲(yún)頓時嚴肅了起來，無比認真地道：“我剛才說的是蚩尤，九黎之主，曾與軒轅黃帝在逐鹿之戰(zhàn)中爭雄，雖然最終失敗，實力卻也驚天動地——”


    “——沒有用的，不用費勁去解釋了。”


    就在楊雲(yún)還在試圖向焱解釋之時，前方突然傳來了蚩尤的聲音。直到這一刻，楊雲(yún)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走到了血色階梯的盡頭。這一路上他都沉浸在對蚩尤話語中隱藏信息的思索之中，以及竟未察覺自己的腳步已經(jīng)帶他來到了這個眼前的終點。


    而在階梯的盡頭，是一名赤裸上身，正專注於以鐵錘反複捶打著身前兵器的男子。這個男人有著一身精壯的肌肉，身材則是完美的黃金比例，混身上下散發(fā)出一種力量感，此刻正將身前熾烈的血色熒惑作為熔爐，一心一意地鍛造著一件件刀槍劍戟……其專注的姿態(tài)，仿佛這就是他唯一的興趣愛好般。


    這名背對著楊雲(yún)，同時身負兵主與軍神兩大位格的男人，便是蚩尤。他在這一刻迴頭，目光穿透時間與空間，深邃而又複雜地注視著楊雲(yún)，緩緩地說道：“在現(xiàn)在的時間點上，你應該是唯一還能記得我的人。”


    “……這又是為什麼？”


    注視著蚩尤血色的雙眼，楊雲(yún)再度發(fā)問：“你的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事情？而為何隻有我，才能夠正確認知到你的‘真名’？”


    “你明知道這個問題得不到迴答，為何還要去一遍一遍的嚐試？還是那句話，想要得知一切的真相，就用力量從我的口中強行問出吧。”


    蚩尤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隨後他將手中的鐵錘放下，緩緩地站起身來。在這個起身的過程中，他那健壯有力的身軀上，竟然逐漸覆蓋上了一副血色的戰(zhàn)鎧。


    與從空氣中突然出現(xiàn)著裝，或是由能量所化的甲胄不同，這副血色戰(zhàn)鎧似乎是從蚩尤的皮膚之下直接生長而出，和蚩尤的身軀融為一體，完美地貼合著他的每一寸肌膚。而一股無比響亮，充斥著血腥、殺伐、痛苦、戰(zhàn)意、勇氣等種種氣勢的聖歌，也從未如此清晰的奏響，仿佛是世界正在哭泣——


    “就在這裏用你的力量，用屬於‘楊雲(yún)’的力量讓我看看，這個本該被徹底毀滅的紀元存留究竟有沒有相應的意義。”


    比之前任意一次攻擊都強得多，也驚人得多，仿佛一直被男人埋藏在心底的殺伐之意破體而出，頃刻之間就燃盡了周遭的一切，無論是空間與時間，還是物質(zhì)與能量，化作了天地之間唯一的主角。


    “以及我拋棄了所有的一切，獨自留存在這即將毀滅紀元之中，獨自等待了十年的歲月所換來的這最終一戰(zhàn)，究竟是一個希望……”


    “……還是那高高在上，冥冥大能的‘守望者’，在嘲笑我愚蠢地將希望寄托在了一個玩笑，一個屬於舊紀元殘黨愚夢中的證據(jù)。”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來吧，楊雲(yún)，廝殺吧。”


    伴隨著世界之外的喪鍾鳴響，屬於“兵主”的意誌，就此於高天之上迴蕩。


    “在這，紀元終末的鍾聲徹底結(jié)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