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鬼!?
朱標趴在蛋上不敢動,他怕一動就看到某些不想看到的恐怖畫麵,可是雖然眼睛看不到了,身體的觸覺卻變得倍加敏銳,他能感覺到那顆蛋頂在他剛長出點肌肉的小肚子上,“哢哢”的脆響以蛋為中心往外擴散,同時傳出的還有越來越鮮明的震蕩感。
他開始發抖,以為是太害怕所以戰栗,冷不丁地反應過來——根本不是他自己在發抖!
那顆蛋劇烈地抖動,他的腹部被震得發麻,連帶整個人也身不由己地顫抖!
“啊啊啊啊——”朱標終於忍無可忍,他連滾帶爬地想要遠離那顆蛋,肚子上卻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他牢牢固定在蛋的上方。
強光!劇震!顛簸!
朱標感覺自己趴在了噴泉的眼上,一柱強勁水流猛地由地底湧出,捅著他的肚子將他掀翻出去,拋向空中!
…………
……
徐偃坐在房中等待,他已經習慣了這樣長時間地等待,剛開始還會感覺懊惱和羞憤,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都覺得他必須有人照管才能正常行動,認定他一個人不行。
他試圖爭辯,爭取獨立行動的權利,很快失敗了,因為沒有人願意聽他的意見,因為他失去了視覺和聽覺,他們順理成章地認定他也失去了交流的能力。他們寬容地對待他,無微不至地關懷他,但拒絕尊重他。
朱標卻不是他們其中之一。
像徐偃這樣的天才,他的人生似乎由開始就能放眼望到結局,那本該是一條光芒萬丈的平坦大道,挫折和艱難仿佛有意識般自覺地遠離他,無論他選擇魔法或是別的什麼,任何事情在他手上都能輕鬆完美地成功,從來不會脫離掌控。
直到他遭逢了這次事故,他被強製拉下“人生贏家”的寶座,第一次體驗到無能為力,體驗到同情和憐憫有時候比純粹的惡意更可怕,體驗到在世間絕大多數愚蠢的凡人中……朱標有多可貴。
他願意為朱標負擔學費,不僅因為朱標是他恢複魔法天賦的關鍵,也因為他真切地想和他待在一起,這種感覺在朱標搬離徐家以後愈發清晰且急迫,逼得他頻頻唿叫朱標請求通訊,在朱標沒有及時迴應的情況下,他甚至像今天這樣,打聽到伊麗莎白和威廉姆將為四皇子的錦衣衛治療,抱著一線希望便主動上門賭一個偶遇的機會。
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賭贏了。徐偃微微一笑,玉雕般白皙精致的手指輕撫著溫度適中的杯壁,他舉杯就唇,慢慢地啜飲。
就在他專注喝水的剎那,門外爆起一道絢爛之極的金光,恍如光雨,又像是千萬光流匯聚而成的瀑布,將別墅前小小的庭院、別墅內上下兩層,所有的家具什物包括徐偃這個大活人,統統淹沒進令人目為之盲的強光中,照耀成曝光過度的慘白!
徐偃輪廓模糊地坐在這片光裏,似有所覺地側了側頭。
…………
……
低調的黑車駛進國術學院的校園,朱棣抓緊時間在車上處理這幾天積壓的文書,為了節約成本,大明的政府機構基本普及無紙化辦公,朱棣頭戴著網絡聯結器,讓自己的虛擬分/身進入大明國立圖書館,比起辦公室,他更喜歡在圖書館的閱覽區工作。
虛擬分/身忽然收到現實中傳來的警報,他的真實身體被碰觸、推搡,朱棣迅速脫離大明的公共網絡,一把扯下聯結器,睜開雙眼。
司機被他鷹隼般銳利的黑眸盯得往後縮,咽了口口水,差點忘記要說什麼。
但朱棣已經看到了他想要提示的奇景。
隔著車窗,他望見一道燦亮的金色強光衝天而起,天空中飄浮著蓬鬆的密卷雲,那道強光勢不可擋地飆射上去,在雲層間捅出一個渾圓的孔洞!
那是什麼?!
車已經停了下來,朱棣來不及多話,匆匆推門下車,周圍是和他和同樣目瞪口呆的國術學院師生,所有人的目光追蹤著那道強光的來路,看到一個碩大的光罩,或者說光球聳立在國術校園的西麵,不停向四周散發出如有實質的金光,讓每個目睹的人角膜刺痛,視野裏隻剩下白茫茫一片。
朱棣閉了閉眼,然後立即想起來:那是魔法係的方向!
他當機立斷,兩三下扯散了係成溫莎結的絲質領帶——幸好今天為出席活動穿著禮服還打了領帶——把領帶在眼睛上繞了一圈,緊緊綁在腦後,朱棣的行動絲毫沒有失去視力的滯礙,速度不減地奔向西方。
他沒有走正道,因為此刻路上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好奇師生,魔法係和中央校區相連的月洞門被徹底堵死,連牆頭都攀滿了藝高膽大的武術生,幸好魔法係內沒幾個人,大多數人被強光阻止了繼續往前的腳步。
朱棣直接翻過兩米高的圍牆,他身高腿長,落地時甚至不用屈膝減去餘勢,強光穿透領帶,烤得他的眼珠像要從深處開始自燃,他幹脆閉上眼,純粹依靠記憶和身體的直覺尋路去找朱標。
他認定這件奇事和朱標有關,那孩子從相識以來就是出奇的,似乎在他身上發生任何不合常理的奇事都是理所當然。
朱棣沒有去過朱標的新居,別墅區每幢小樓都長得差不多,他沐浴在強光中艱難地跋涉尋覓,隔著領帶和眼皮仍然能看到刺痛的金光,讓他有種身心都被融化,變成強光其中一部分的錯覺。
他越接近目標,光線變得越亮,當他以為不可能更亮時還能更亮一些,天地間似乎隻剩下無垠的白,他被無孔不入的強光包裹著,心髒狂跳、皮膚收緊、唿吸困難……
就在朱棣以為自己將要失去知覺的一瞬間,所有的光,消失了。
他能感覺到,雖然眼簾內仍然殘留熾亮的光影,耳邊也依然嗡嗡作響,但皮膚上的燒灼感沒有了,那種因心理作用造成的生理反應也停止了,他略有些急促地唿吸著,仿佛剛從太陽上重返地球。
朱棣拉下蒙住眼睛的領帶,閉著眼感受了幾秒,他可以確定強光的光源本該在自己的十米範圍內,現在附近沒有任何危險,什麼也不剩。
他又等了一會兒,眼簾裏的白光繼續消退,像這樣近距離的強光刺激,普通人大約要經過數十分鍾甚至幾個小時才能完全恢複,他卻不需要這麼長的時間。
三分鍾後,朱棣正常地睜開了眼睛。
他眼中的世界依然有些曝光過度的模糊泛白,但還算清楚,朱棣發現自己停在一幢小別墅的庭院前,矮牆的高度隻及他的胸口,他張目望去,一眼便將院子裏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院子裏有兩個,不,三個人。
一個秀氣得像女孩兒的少年,一個朱標,還有個光屁股不知道幾個月大的奶娃。
好大的膽子……朱棣眉峰深深地攏起,心情不知為何變得很不高興。
才幾天沒見,小孩兒居然敢又弄出個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