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辦公室內壓力驟增,邢一圍不小心窺見了四皇子外漏的情緒,恨不得把自己縮小到消失,埋下頭不敢再多看,幹巴巴地咽了口口水,緊張地豎起耳朵。
謝天謝,他很快聽到中年人平靜如恆,不帶半絲感情的聲音:“不,dna檢測再次證明他和皇室不存在任何血緣聯係!
邢一圍大大地籲了口氣,他現在兩隻腳已經踏入四皇子的陣營裏,當然不願意多出一個有資格參賽的競爭者,相信四皇子也是這般思量。但朱棣顯然不像邢一圍這麼健忘,他還記得中年人剛剛說過的“區別”,因此沒有立即放鬆,而是沉默地等待著他的“但是”。
“但是,”中年人果然進入轉折,“實驗室又比對了他的dna記錄與生育他的父母的dna記錄,發現一個令人驚訝的事實:他和那對父母理論上也不存在血緣聯係!”
“怎麼可能!?”邢一圍脫口而出,聽到聲音才發覺自己幹了蠢事,連忙捂住嘴巴偷瞧朱棣,然後心下佩服,四皇子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都能保持鎮定自若,似乎連眉毛都沒有動一根。
他選擇性忽略了朱棣就在半分鍾前的失態。
朱棣放平手掌按住書案,身體微微前傾,明明他還是坐著的,卻給人一種蓄勢待發,下一秒就能像豹子般疾掠而出,將獵物納入掌中的壓迫感。
他冷冷地問:“你的意思是:朱標在自己的dan記錄中作假?”
這還是他頭一次當著中年人的麵把朱標叫做“朱標”,太子和其餘皇子血緣上是兄弟,身份上則是君臣,就算全天下的百姓都可以隨意稱唿太子的本名,四皇子卻是需要避諱的。中年人不以為意地抬眼與朱棣對視了片刻,朱棣眸光暗沉,身後的高背椅投下半片陰影,將他整張臉的線條鐫刻得濃重幽深,仿如掛在長廊盡頭的一幅名為“權力”的油畫。
不知為什麼,中年人輕輕歎了一口氣,他低垂了目光,柔和地道:“不,那孩子應該沒有那樣的本事。實驗室提出設想:他的體質特殊,很可能是罕見的嵌合體!
嵌合體的概念在大明基礎教育中的生物科有所涉及,所以在場三個人都能聽懂,各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謂嵌合體,遺傳學上用以指不同遺傳性狀嵌合或混雜表現的個體。免疫學上的涵義則指一個機體身上有兩種或兩種以上染色體組成不同的細胞係同時存在,彼此能夠耐受,不產生排斥反應,相互間處在嵌合狀態。(注)
換句話說,嵌合體是一種染色體變異,而染色體是dna分子的主要載體,很可能造成dna也跟著發生變化,一個嵌合體的人體內如果存在兩種或者兩種以上的dna,進行血緣關係比對的dna檢測當然不可能生效。
倘若朱標本身是嵌合體,那他就不是故意說謊,也沒有想要欺騙任何人。朱棣垂眸不語,環繞在身周的低氣壓卻緩緩釋去幾分,中年人這樣的老狐貍瞬息之間便發覺了差別,他有點訝異,本以為四皇子對那孩子隻是利用,想不到他真的對朱棣有如此真切的影響力。
他稍微停頓了一會兒,續道:“陛下相信實驗室的假設是真的,因此不肯放棄希望,他堅信自己的直覺,認定那孩子……他是太子的後代!”
…………
……
此刻的朱標並不知道他剛逃過一劫,從他的偶像四皇子爪子底下撿迴一條小命,他甚至根本就忘了個人資料庫存有他dna序列這迴事。
大明為每個民眾都建立了全麵的個人資料庫,由出生起,每個嬰兒都要接受dna采樣,通常樣本包括血跡、唾液、毛發,三個樣本同時檢測,以確保所得dna的一致性。
可大明的民眾畢竟不是罪犯,再加上人/權組織提出嚴重抗議,所以為保護民眾的*權,dna采集還是以自願為主,政府采集dna樣本時也會提供各種優惠政策。而政策光輝普及不到的幾顆邊遠行星,比如十一區、十九區等,這些星球上的原住民,不到必要的時候是不會專門去費那個功夫的。
穿越後的朱標是在星際航行中接受了dan采樣,因為十一區至首都一區的船票非常昂貴,他跑去問人家能不能打折,客服人員說沒有折扣,但如果乘客在上船後自願提供dan樣本,大明政/府為此可以替他負擔五分之一的費用。窮光蛋朱標都不用猶豫就接受了,整個采樣過程在睡夢中完成,他半點感覺都沒有。
而他也絕對不會想到——明明是靈魂穿越,為什麼身體也跟著發生了變異?!
這麼複雜的問題不在朱標的思考範圍內,他現在要煩惱的事已經夠多了,好不容易攆走——其實是人家自願走的——小白花女仆們,他“當”一聲重重地甩上門,把光屁股娃夾在胳肢窩底下,氣衝衝地邁步上樓。
毫無疑問的,臥室也大變樣了,讓朱標想起穿越前看過某個住宅改造節目,他的怒氣因此消解許多,就算再不滿也不得不承認這些改變是好的,臥室變得既舒適又美觀,不再像之前那樣光禿禿缺乏人氣,各種日常用品琳瑯滿目,顯得豐富且充滿生活氣息。
大床上鋪著一看就很柔軟的新床單,朱標過去蹭了蹭,臉頰挨到床單的感覺真是好到爆,比捏緊鼻子跳進熱水池還要爽利,舒服得他浮起一層雞皮疙瘩,恨不得立馬脫光了上床打滾~
為什麼不呢?朱標想到就做,單手拎住光屁股娃另一隻手就開始脫衣服。不是他不想扔掉累贅,小混蛋就是不放啊,吃飽了就睡睡著了也不肯放啊,而且小白花們擅自替他換衣服時也沒法把他弄走,朱標對這點倒很高興,第一次感激光屁股娃的膏藥神技。
大床旁邊不知何時多出一麵立身鏡,朱標胡亂扯弄領口時朝鏡子無意地瞥了一眼,目光便頓住了。
鏡子裏是一位身穿直裾的少年,雖然他身量不高,骨架偏小,但整體比例絕妙,因此顯得體態薄如弱柳,別有風姿;再兼腰間束帶緊緊勒出一段細腰來,仿佛兩手就能圈住,行動間裾袂翩躚,若是不看頸部以上,必能引人生出絕代佳人的遐思。
朱標:“……”
什麼鬼!?這絕對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