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勢浩浩蕩蕩,好男兒能身逢亂世,又得遇明主,正是建功立業(yè)的大好時機,誰不想在陛下麵前好好的表現(xiàn)一番,將來封侯拜相,造福子孫呢?
不過單槍匹馬,逆流而上,重新塑造山河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現(xiàn)在做事情,更多的講就是團隊。
“現(xiàn)在工程部隊是誰在負責(zé)?”徐梁環(huán)顧四周,笑道:“我可聽說,自從上一任工程部隊主官卸任之後,軍隊的人都不願意接這個攤子,怎麼嫌棄工程部隊沒有戰(zhàn)功嗎?把工程做好了,也是有大功勞的!”
“啟稟陛下,現(xiàn)在帶工程部隊的是魏鷹將軍。”柳如是迴應(yīng)道。
“這小子都當將軍了。”徐梁有些詫異的笑道。
現(xiàn)在想想這小子混不吝的樣子,還有些記憶猶新,對於魏鷹的迴憶,徐梁僅存於他給自己臥底的日子,後來便編入軍中,沉寂了起來。
誰曾想到,今日竟然在這裏提到了,一時間還滿滿的都是迴憶。
張還朝聽陛下隨口一說,就是一位頗有傳奇的軍中宿將,便知道沒有自己什麼事情了,心裏很不是滋味。看來,效仿毛文龍的事跡,在皮島開鎮(zhèn)是沒有希望了。
魏鷹是誰?陛下貴人多忘事,可是軍中誰不知道這位大佬的傳奇臥底事跡呢?
徐敬業(yè)心裏也很難受,一旦開辟新戰(zhàn)場,他們二師擴編的計劃不知道又得推遲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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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鷹是在總參下放到工程部隊的,因為其軍銜極高,而且資曆不淺,但是李巖嫌棄他德行有虧,而且整日裏吊兒郎當,便惱火之色將他調(diào)到了工程部隊。
作為在山東戰(zhàn)場上曾經(jīng)大殺四方,坑害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大佬,魏鷹其實很看不起軍中那些自以為是的參謀們,覺得他們除了自以為是的吹噓,沒啥真本事。
而且魏鷹也清楚自己當初做的那麼多操蛋事兒,尤其是得罪李巖,在軍中很難有大發(fā)展,後來被調(diào)到工程部隊,便老老實實的墾荒種田,別說這人一旦踏實下來,還頗有成效。每月軍中考核,他都是以優(yōu)秀積分,如今反而論功升少將軍銜。
整的魏鷹每天美滋滋的,還在他們工程部隊辦了個學(xué)習(xí)班,整了一群中西學(xué)者,教授大家各種數(shù)學(xué)、工程知識,現(xiàn)在逢人都要叫他一句魏夫子了。
魏鷹對於這個稱唿一點兒都不嫌棄,整日裏埋首書堆,不被陛下和李巖兩位大佬惦記,誰還曾記得自己當初在臨沂的各種惡行?
現(xiàn)在給帝國培養(yǎng)了那麼多人才,每年都能拿一堆軍功章,連讀書人見到自己都客客氣氣的,簡直就是美滋滋。
但讓魏鷹感覺無比頭疼的是,陛下竟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自己。正在部隊裏,領(lǐng)著一群閑的蛋疼的參謀種樹的魏夫子差點兒直接昏死過去。
魏夫子是被一群工程營的漢子用車推到行轅的,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魏夫子幽幽醒來,然後差點兒直接在此昏死過去,魏鷹壯著膽子,上前說道;“末將魏鷹叩見陛下。”
徐梁卻沒有與魏鷹閑扯,而是問道:“魏鷹,你可知道毛文龍?”
“末將略有耳聞。”魏鷹心中無比的心痛,毛文龍死得慘啊,陛下莫非要砍了我的狗頭,那群混蛋參謀說的對啊,到了自己這個層次不能隻知道搞學(xué)術(shù)啊,要學(xué)會搞點兒政治啊,自己非不聽,這下好了,陛下要砍我頭了。
就在魏鷹一臉絕望的時候,徐梁忽然開口問道:“他兩百人就能開鎮(zhèn)東江,收複旅順,朕給你百倍於他的兵力,你能效仿毛文龍嗎?”
看著周遭大佬們妒忌的眼神,幸福感爆棚的魏鷹差點兒站起身來,跟陛下大肆吹噓,放心吧,皇上,我給我五百人,我就能行。
幸福平日裏跟魏鷹一起搞研究的學(xué)者不止一次提起過,那個倒黴的家夥袁崇煥。
這才將各種吹噓的話咽了下去,冷靜的說道:“陛下,末將當先偵查遼東敵情,才能做出迴稟。”
張還朝心想,聽說這廝是個軍中避之不及的混不吝,沒想到竟然也是個沒有血性的膽小怕事之輩。
不過陛下說給他百倍於他的兵力,不就是看中了他那足足滿編的工程部隊。關(guān)鍵是工程部隊,那玩意能打仗嗎?
“很好。”徐梁很喜歡這個穩(wěn)重的迴答。
“下令:著少將魏鷹負責(zé)重建遼東獨立師師部,授予張還朝為上校軍銜,為師參謀長。著訓(xùn)導(dǎo)部、參謀部派遣各級軍官跟進。”
魏鷹內(nèi)心的喜悅一時間根本就壓製不住,沉聲問道:“敢問陛下,這兩萬兵力?”
“你自己本身就是工程部隊的最高首長,不抽調(diào)自己的部隊,你想要誰的?”徐梁問道:“再給你配備些軍中的大監(jiān)便是。”
我靠,原來真的是開場隻給一群農(nóng)民啊。
魏鷹心中很是失望,不過忽然想起了當初在山東的日子,當初陛下領(lǐng)著一群遊擊軍,都能在沂蒙山鏖戰(zhàn)各路豪傑,自己憑什麼就不行呢?
就算是工程部隊,那也是吃得飽飯,裝備最為齊全的戰(zhàn)兵。
論艱苦程度,跟當初領(lǐng)著二百人創(chuàng)業(yè)的毛文龍要強太多了吧?
洪承疇最近很煩。
他的精神幾乎每日都處於崩潰的邊緣,因為自己在竭力處事,但依然兩麵不討好,多爾袞雖然有心招他迴京述職,但是京中有見識的官員卻勸住了多爾袞。
多爾袞最後也清醒過來,臨陣換將那是兵家大忌。
隻是讓洪承疇更為頭疼的是,母親大人早不來,晚不來,非要這個時候來。如實早來,這無疑是大好的消息,自己拋棄名節(jié)不要,也可以心無旁騖的攻打殘明,幫著大清開創(chuàng)盛世,最後史書如何不得吹噓自己兩句?
然而現(xiàn)在環(huán)境變得無比惡劣,滿朝的滿清權(quán)貴猜忌漢官,母親的到來,無疑是讓多爾袞有了要挾自己的王牌。
洪承疇心裏很清楚,自己不忠於崇禎皇帝,若是再落個不孝子的下場,到時候史書無論如何都洗不清的。
這兩年大勢變化的厲害,南明的國力越發(fā)的強勁,雖然沒有北上,但是洪承疇明白,軍事是政治的延伸,有沒有順天府的大清,其實與當初大明朝初建時期的北元沒有什麼區(qū)別,被大明打殘隻是時間問題。
從最近滿清的反應(yīng)來看,滿清的應(yīng)變能力,比起當初的北元差太多了。
到現(xiàn)在洪承疇已經(jīng)開始無法相信滿清的操守,相比對於這麼多年來,沒有拿洪家族人開刀的大清,更讓洪承疇信任。
作為自己的對手,洪承疇比誰都能清晰的感覺到,大明朝當今這位君主的度量。
洪母從馬車上下來,眼神冰冷的看著眼前的兒子。
他想起了當年家境貧寒,這個孩子幫著自己做家務(wù),在院子裏劈柴的時候,身子止不住瑟瑟發(fā)抖。
到後來兒子弱冠中舉,連捷登科,竟然數(shù)十年都沒有迴過家鄉(xiāng)。
此時相見,洪母甚至隻能從眉眼間依稀看出兒子當年的影子,若是街道偶遇,恐怕都未必認得出來。
洪承疇自己已經(jīng)過了天命之年,看著年逾古稀的母親,跪倒在地,泣不成聲。他道:“兒子不孝……”
“你自然不孝!”洪母一聽兒子說話,仍舊是鄉(xiāng)音不改,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掄起拐杖便向洪承疇打去。
你老母七十歲的人了,你竟然讓我千裏迢迢來當老媽子!要你這不孝兒作甚!”洪母一邊斥罵,一邊仗打洪承疇。旗人命婦要輪班入宮伺候太後。故而洪母有當“老媽子”一說。
周圍侍衛(wèi)都知道這是母親打兒,沒人敢上前阻攔。洪承疇隻能垂頭硬扛,著實被母親狠狠打了幾下。他知道母親年輕時也是下地幹活的,沒被打死足見母親手下留情,若是再有躲閃,恐怕更惹得母親不快。
洪母打得自己氣喘籲籲。終於停下了手,看著洪承疇一身旗人裝扮,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流,哭道:“我翁山洪氏世代書香,如何出了你個不忠不孝的東西!”
洪承疇垂頭不敢言語,隻能任由母親責(zé)罵。他知道清廷氣量小,母親又性子剛烈,勢必語出惹禍,隻能遣散周圍人等。不許圍觀旁聽,一邊又勸母親保重身體,先入城休息。隨行侍女也紛紛勸老夫人保重,總算在老人家的痛哭之下到了洪承疇安排好的臨時宅邸。
老人家到底已經(jīng)年過古稀,如此折騰體力不支,很快就安睡了。
洪承疇喚了老夫人的貼身侍女,問道:“老夫人這一路可還平安?”
侍女道:“在南京時,有位老爺贈了一輛四輪馬車。過了徐州之後。路也平整了許多,老祖宗這一路來倒還算平安。”
“老爺?”洪承疇皺眉道。
“老爺說,昔日畢竟同年,該幫一把是一把,隻是……”侍女道。
“隻是洪某賣國,不配知道他的名字吧?”洪承疇自嘲笑道。
“這……”婢女眼神閃爍,明顯是不敢迴應(yīng)洪承疇。
洪承疇有些猶豫,繼續(xù)問道:“過了徐州,地方官員對老夫人可尊敬有加?”
那侍女氣悶道:“老爺,從老家出來到這裏,還沒有對老夫人客客氣氣的府縣官兒呢!”
洪承疇一噎。若是皇帝有心招降,那麼府縣官員之中肯定會得到令旨,好生接待自己母親。
若是皇帝不是有心招降,那就隻有是離間之計了。
重新又落迴心中最不願看到的結(jié)果,洪承疇頓時氣色一黯,長出一口廢氣。
——慢著!這不僅僅是離間計!更是借刀殺人啊!
洪承疇心中一緊,腦中閃過一道霹靂雷光。
明朝如此輕易地就放過了洪母,正是告訴多爾袞,洪承疇不是真漢奸。否則以他給明廷帶來的屈辱,怎會允許他們母子相見?若是自己將母親護在身邊,那無疑會惹得多爾袞更大的疑心。若是將母親送到北京……洪承疇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這不是將自己母親推入火坑麼!
而現(xiàn)在這麼多人知道自己母親來了保定,就是想送迴老家也來不及了。
洪承疇隻覺得胸腔中一團烈火,燒得自己口幹舌燥,良久方才問道:“老太爺和三老爺呢?”
侍女不敢直說了。
洪承疇的父親洪啟熙有秀才功名在身,娶妻傅氏,育有三子:長子承疇,次子承畹早夭,三子承畯。得知長子變節(jié)投清,洪啟熙羞憤難堪,一病不起。
其弟洪承畯無意科舉,醉心翰墨,已然是一代書家。在得知兄長非但變節(jié),如今還當了建奴的高官,領(lǐng)兵與朝廷相抗,他便在鄉(xiāng)裏建了一座“雙忠廟”,供奉的是安史之亂中兩位忠肝義膽的英豪:許遠、張巡。
許遠的造型是手捏劍指,怒目圓瞪。這座雙忠廟裏的許遠,兩隻手指正好指向洪家大門。
洪承畯還打造了一艘船,泛水而居,正是因為身為洪承疇胞弟,俯仰愧於天地,不敢戴天履地。
相比之下,傅氏肯千裏迢迢跑來打他一頓,已經(jīng)是母愛無疆了。
洪承疇又詢問了幾個老家過來的家人,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悲哀難耐。他降清難道是真心看好黃臺吉乃命世之主?唔,雖然的確是這麼說的……但當時的實際情況卻是自己已經(jīng)迴不了大明,要當忠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待這陣悲傷過後,洪承疇又想起了眼下的局勢。北京屢屢發(fā)生爆炸,顯然有一股暗流在京師湧動。刑部、內(nèi)務(wù)府都無法破案,與其說是他們無能,不如說是匪徒在民間如魚得水。剃發(fā)令一下,百姓哀痛,心懷故朝,肯定是更難在關(guān)內(nèi)立足。
再看多爾袞此人,骨子裏的自負傲慢。當初西攻南守之策是他定下的,就算如今發(fā)現(xiàn)做錯了,也肯定不願改弦易張。若是不能集聚二十萬以上的兵力,要想打通運河隻是癡心妄想。
漢軍的火銃、火炮不如明軍,火藥也跟不上。明軍火銃可以在五十步內(nèi)破甲,自家的火銃能打到五十步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明軍用小火炮,一門不過三五百斤,十個人就足夠照顧。自家的紅衣將軍炮,動輒上千斤,難以搬運不說,開上一炮,對麵已經(jīng)打來十餘發(fā)炮彈。
至於滿洲大兵更難指望。他們雖然弓馬嫻熟,勇悍無雙,但在烏龜殼一樣的方陣麵前卻也不得不繞道。一旦繞道,明軍的火銃就是一頓勁射,就算是穿著三重甲的巴牙喇也扛不住。而且巴牙喇不光是身強體壯之輩,更重要的是他們身為老兵,戰(zhàn)場經(jīng)驗豐富。在年輕一代沒有成長起來之前,巴牙喇死一個就少一個,絕不是衝陣消耗的炮灰。
洪承疇想到炮灰,心中更是無奈。現(xiàn)在拉來的壯丁,一個比一個油滑刁鑽。哪怕後麵有督戰(zhàn)隊,他們也該在陣前打滾。明軍那邊哨聲一響,這些壯丁便已經(jīng)都撲倒在地,寧可被斬首也不肯往前。
若是滿洲大兵再少一些,這些壯丁甚至敢臨陣倒戈,索海就差點被這些人坑了。
洪承疇突然覺得老天爺跟他開了個殘酷的玩笑。他當大明督師的時候,明軍就是這樣的烏合之眾。他投向了對麵,結(jié)果清軍也成了這樣的烏合之眾。這是天意麼?
曆史不允許人們開玩笑,卻總是自顧自地講著冷笑話。如果說明末曆史劇本有一位作者,那麼這位編劇肯定是滿洲人。而朱慈烺的出現(xiàn),不妨認為是換了一個劇組,以及一個非滿洲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