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母從屋子中探出頭來：“你終於想著迴來了？你不在家，人家來拜年，都找不著人。”


    “是我不對。”熊亞偉笑：“我這不緊趕慢趕的，就迴來了？”


    他抱著朵朵妹，示意王鵬海跟著他，一塊兒進屋。


    “你先坐，我去洗洗手，媽，你給小王先倒杯茶。”熊亞偉放下朵朵妹，自己去洗手槽前洗手。


    朵朵妹拿著香皂盒，屁顛屁顛跑到他麵前，奶聲奶氣道：“爸爸，香皂。”


    “乖呢。”熊亞偉感覺自己心都要奶化了。


    果真小棉襖就是好。


    熊亞偉認真的洗著手。


    這雙手，又粗又糙，經年累月沾染上的一些汙漬，洗也洗不掉。


    熊亞偉洗了兩遍，也就住手。


    洗過手後，熊亞偉抱著朵朵妹，迴了客廳。


    王鵬海坐在那兒喝茶。


    看著熊亞偉過來，他笑道：“亞偉這段時間挺忙的啊，過年都不在家，這是外麵掙大錢發財了？”


    “哪有，就是掙點辛苦錢。”熊亞偉笑著問他：“你怎麼樣？這段時間開車還順吧？”


    “我啊，就開個公交車而已，來來去去就是那一條固定線路，沒勁得很。還是你們好，在外麵走南闖北，還能掙大錢。”王鵬海說。


    “要不，來跟著我幹？”熊亞偉問他：“我現在拉了好幾人，搞了一個車隊。你開車技術不錯，不如一起出來掙錢？”


    “不了不了，”王鵬海連連擺手：“我啊，吃不了這個苦，我就開公交車好了。雖然錢少，可每天，隻開這麼幾個小時就行。”


    人各有誌，熊亞偉當然也不好再勉強他。


    兩人又閑扯幾句，王鵬海起身道：“亞偉，我還另外有安排，我就先走了。”


    熊亞偉道：“別走啊，留下來吃了飯後再走。”


    “不了，我今天就是過來拜個年，我還要趕去親戚家吃飯，迴頭我們再聊。”王鵬海連連拱手，跟熊亞偉道別。


    熊亞偉沒再勉強，這過年期間，人家要去親戚家吃飯，再正常不過的事。


    他抱著朵朵，對朵朵道：“朵朵，跟王叔叔再見。”


    朵朵妹在他懷中，奶聲奶氣道：“王叔叔再見。下次再來。”


    “朵朵真乖。”王鵬海笑著說，轉身大步離開。


    送走客人，熊亞偉迴頭跟熊母說話：“媽，小芳呢？怎麼不見人？”


    “唉，她病了，床上躺著的。”熊母說。


    果然，他那間臥室，門關得緊緊的。


    “小芳。”熊亞偉敲門叫著她。


    “幹什麼啊。”杜小芳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來。


    “你病了嗎？現在怎麼樣？”熊亞偉問，直接伸手推開房門。


    房間光線很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杜小芳躺在被窩裏，蜷成一團。


    “怎麼樣？”熊亞偉試圖伸手，摸摸她的額。


    杜小芳伸手推開他的手：“沒什麼，就是有點頭暈，我多睡一會就好。”


    “要不要去看看醫生？要不要吃藥？”熊亞偉問著。


    “不用了，我吃過藥的。”杜小芳說，對熊亞偉道：“你出去吧，我頭暈，讓我多休息。”


    熊亞偉給她拉了拉被角，對她道：“那你好好睡一覺，有什麼，叫我一聲。”


    他從臥室退出來，熊母對他道：“你迴來就好，你爸在家煮好飯了。晚一點，你跟小芳帶著孩子過來吃。我先迴去了。”


    熊爸熊媽家，住在這個家屬區，不是同一幢樓，用現代的話來說，一碗湯的距離。


    “知道了。”熊亞傳迴答。


    心裏卻在想，這一趟過去吃飯，估計又得聽嘮叨。


    熊亞偉在家陪著女兒玩，好一陣，杜小芳才起床。


    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粉臉紅紅，一副倦怠的模樣。


    “頭痛好些了嗎？”熊亞偉抱著孩子問她。


    “好多了。”杜小芳緊了緊身上的紅色滑雪衫：“不是去爸媽家吃飯嗎？走吧。”


    果然，這一頓飯，免不了父母的嘮叨，不過就是怨他，過年沒迴家，想找人，都不知道上哪兒找。


    “要不，亞偉，你就別開貨車跑長途了。”熊媽勸著他：“留在家裏，做點別的。”


    熊爸也道：“是啊，要是你實在想開車，那去開公交吧。我看開公交不錯，線路固定，少有意外。而且，也可以照顧家庭。”


    熊亞偉無可奈何道：“可開公交，就隻有死工資啊。”


    當初，他沒開長途貨車前，也是想象王鵬海那樣，去開公交大客車。


    可杜小芳嫌棄收入少，熊亞偉才轉頭去跑長途運輸掙大錢。


    “這兩年，你掙的錢也差不多了。”熊爸熊媽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說：“這錢沒有能掙完的時候。”


    熊亞偉不由失笑，那個徐二龍的口氣，跟自己爸媽的口氣，都差不多啊。


    可他，已經被推上掙大錢的這條道上來了，能這麼大把大把的掙鈔票，他又怎麼可能甘心退迴去，當個公交司機？


    “爸，媽，我會好好考慮。”熊亞偉含糊著答應一句，省得爸媽沒完沒了的念叨。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杜小芳，抬起頭，細聲道：“其實阿偉這樣跑長途，也挺不錯。”


    熊亞偉笑，看，小芳果然是支持他的，掙了錢，才好給她買東買西。


    就如當初，支持他跑長途，而不是去當公交司機。


    “可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再碰上什麼頭痛腦熱的……”熊母歎氣。


    “也沒什麼，朵朵妹也大了，開春後，天氣暖和，可以送她去幼兒園。”杜小芳說。


    熊父熊母對望一看，也無話可說。


    ****


    化工廠老廠房改建，泥瓦工人們加班加點的幹活。


    拆東牆、補西牆。


    這麼大的動靜，又處在工人上下班的必經路上，大家都知曉了，這老廠房資產盤活，租給別人了。


    開始兩天，大家不以為意。


    租出去就租出去唄，反正跟自己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


    說不定，年底的時候，可以多發一塊肥皂當勞保用品。


    可隨後，廠裏發了通告，這兒以後會改成百貨公司，會招錄三十個營業員的名額。


    這年頭，當營業員，可又比工人強多了啊。


    不風吹日曬雨淋，不用三班倒，不用象工人那麼苦。


    無數的女工，就開始打著這個主意，想辦法轉去當營業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