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張家滅妖隊分部,張論家大門前。
簷燈下,我們隱隱約約看到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從遠處走了過來。不用分說,那便是鍾離塔主和張昊天,他們迴來了。
他們在大門前止住了腳步,張昊天跟塔主禮貌地道別後便要進去。可是塔主卻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張昊天發覺塔主這異常的舉動後,轉身歪著頭表示不解。
這時候塔主卻無奈地笑了笑,然後稍稍扭頭看了看後麵。
張昊天這才發現,張零夢已經出現在了塔主的身後。手裏拿著幾封信件。當張零夢出現了之後,四周突然邊圍了很多張家的滅妖師過來,其中當然包括張論。
這時候張零夢率先發話了:“鍾離塔主,盡管您是長輩,按理來說我不能這樣跟你說話,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說完她便把信件舉了起來。
張昊天疑惑地走了過去,躲過張零夢手上的信件,看了看。
竟然是——塔主和張水的往來信件。張昊天看了看姐姐:“這是你從竹芳塔搜到的?”
“嗯!”
張昊天一副耐人尋味的表情,打開了信封,看起了信來。但張零夢卻不理會張昊天,她當眾娓娓道來:
“果然,我的猜測是對的。鍾離塔主你跟除姓族人是串通的,你通過除姓族人帶來的妖靈達成了一個驚天陰謀!”張零夢接著說,“這些往來信件便是證據。
“現在就讓我來解密這個陰謀的前因後果!
“一個月前,我們張論叔叔無意中發現渡雲裏小姐是妖靈的事實,接著早就知道渡雲裏是妖靈的竹芳塔少主聽說了張論寄信迴張家本部的時候,他便覺得不能再隱瞞渡雲裏是妖靈這個事實了,畢竟他從心裏本來也是排斥妖靈的,所以便在那天晚上約張論叔叔去見麵,並坦白了這些渡雲裏是妖靈的事實。
“可是竹芳塔少主與張論叔叔的密會讓塔主察覺了,一心私藏妖靈的鍾離塔主隻能把少主渡雲裏裏消失。可是,渡雲裏小姐還是被懷疑怎麼辦,而他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通過‘幻蜃易形’這個禁術來將渡雲裏小姐和一位普通的女孩互換音容。
“所以那次在道史會上,我們的殺生咒才不起作用,因為我們那天麵對的不是真正的渡雲裏。”
“可是,張家小姐,我和張水有交往我的確無法辯駁,你說我用禁術你有證據嗎?你是想說那個鱗片?可那塊鱗片是我那位孽子想用來誣陷我的。”鍾離塔主淡淡地說。
“哦?是嗎?可是這塊鱗片已經用過了,因為上麵的釉質層已經消失了,這你怎麼解釋呢?況且一個二十出頭的竹芳塔少主又怎麼可能掌握這麼深奧的禁術呢?隻有道行高深的人才能操刀這個禁術,那渡雲裏這個地方裏,隻有你鍾離塔主有這種能耐!”張零夢咄咄逼人。
鍾離塔主卻不吭聲了。可是張論卻不解地問:“零夢,既然你認為渡雲裏是妖靈這是事實,而且已經被禁術換了容顏,那鍾離塔主還聯係除姓族人帶妖靈來幹什麼呢?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這是因為張論叔叔您當時已經發現渡雲裏這個地方有妖靈的痕跡了,雖然禁術能很好地掩蓋渡雲裏是妖靈這個事實,可是不能掩蓋渡雲裏有妖靈這個信息,所以塔主便利用除姓族人帶來的妖靈,將渡雲裏這個地方所留下的妖靈痕跡全部推卸到除姓族人帶來的妖靈身上,還順便把竹芳塔少主反咬一口,用一個陰謀論來抹殺少主檢舉的真實性。”
張昊天一直沒有作聲。
塔主歎了歎氣,說:“好吧,既然信件已經被你們翻出來,我也不想作無畏的抵賴了。沒錯,正如你們張家大小姐所說,這一切都是我設的局,信件和幻蜃鱗片是很好的證據。”
“那私藏妖靈的塔主會被怎麼樣?”張昊天這才問。
“會先被革職,然後再待會張家本部接受滅妖師的審判。現在隻能麻煩鍾離塔主跟我們走一趟了。”張零夢冷冷地說。
令人意外的是,鍾離塔主相當配合地跟著張家滅妖師走進了看守所,按道理,如果鍾離塔主要是不配合的話,在場的所有人都拿他沒辦法,可是鍾離塔主沒有這麼做。他唯一做了的,是在臨被帶走之前,跟昊天笑了笑說:“我沒說錯吧?”
於是,張昊天便隻能目送塔主的背影離去了。
子時,夜已深,滅妖師們都忙著去竹芳塔搜集資料還有處理塔主的案子報告,張昊天卻靜靜地坐在屋頂上看星星。
“這麼晚了,還不睡啊?”
張昊天聽到下麵有人喊他,便稍稍目光下移,原來是張論。
“張論叔叔,你忙完了嗎?”
“嗯,準備睡了,昊天少爺你也快點睡吧!”
張論剛準備迴內屋。
“張論叔叔,我睡不著,要不你來跟我說說話?”張昊天喊住了張論。
於是,張論也爬上了屋頂。
“張論叔叔,你說我們消滅妖靈是正確的嗎?”
張論愣了愣,才說:“這是家族的使命,應該是正確的。”
“那如果妖靈代表著希望,代表著美好,我們還要去消滅他們嗎?”
張論沒有迴答張昊天。
“張論叔叔,你有沒有聽說過,如果妖靈一旦離開自己的故鄉,時間久了,他的故鄉就會有災難發生?”
“這個……”張論語塞。
“這恐怕是事實。”昊天苦笑狀,“其實鍾離塔主做這麼多事,動機隻有一個,那就是讓身為妖靈的渡雲裏永遠留在渡雲裏。他在保護渡雲裏。三十年前他錯過了一次,二十年前他又錯過了一次,這一次他不想再出錯了,我說得沒錯吧,逾少主!”
等等,昊天在說什麼?他在稱唿張論為鍾離逾少主?這到底是怎麼迴事?
而此時張論的臉色暗了下去。
“能與樂正打得有來有迴的放在全道界上也沒幾個能做到,一個小小的滅妖師分隊隊長又怎麼會有這樣的能耐呢?除非是塔主的兒子。一個小小的滅妖師分隊隊長又怎麼會對樂正的符術了如指掌呢?除非是迷戀偶像的鍾離逾少主。
“你說景老當初關照過你,可是我翻看了我們張家滅妖師的事件簿,最後一章明確寫著張論加入渡雲裏分部的日期。而在這個日期之前,《渡雲裏人物誌》裏的景老早就離職退隱了,隻便是你的失誤。所以說,是少主你與張論互換了身份,禁術是用在你身上,而不是用在渡雲裏身上,零夢是錯的,我的推測正確嗎,逾少主?”
張論還是沒有吭聲。於是,張昊天便繼續說著:“你或許不承認,我的推測可能也是錯的,不過我有一個很好的驗證方法,那就是讓零夢再驅動一次殺生咒,用在渡雲裏小姐身上,因為我相信渡雲裏始終還是妖靈,隻不過上一次是你驅動的殺生咒,你動了手腳。怎麼樣,你敢讓零夢和渡雲裏再試一次嗎?”
“你不敢,因為你們做這麼多就是為了把渡雲裏永遠留在這裏,如果讓殺生咒消滅了渡雲裏,那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來驗證我說的是不是真的,那就是驗證你的血緣,如果你的血緣跟張家沒有關係的,那說明我的推測是正確的,你敢驗證嗎?”
麵多張昊天的咄咄逼人,麵前的“張論”最終選擇閉上了眼睛。
“要想渡雲裏永遠不被渡雲裏滅妖師懷疑,那渡雲裏滅妖師的頭目,必須是自己人。”張昊天接著說,“所以那天晚上,你約張論出去,是為了互換你們兩個的身份。那真正的張論現在在哪呢?”
這時,“張論”睜開了眼睛意味深長地望著張昊天,歎了口氣。昊天突然心領神會:“難怪塔主會心甘情願地抗下所有,原來是因為贖罪。”
“是呀!哪有人秘密信件這麼容易被發現的,如果是你你還會留著這些信件嗎?”昊天說,“如果是我我早就把信件燒掉了,還留著幹嘛,怕別人不知道嗎?”
“嗬嗬,真以為人家塔主是傻嗎?擺明就是塔主故意讓我們發現這個事實。”
沉默了一陣。
“不過既然塔主希望零夢的推理是正確的,那我們不妨尊重他的做法,今天我和少主你的對話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我的這個推測也永遠不會告訴其他人。就這樣按現在這種情況進展下去吧,張論叔叔!”張昊天笑著說。
鍾離逾少主呆呆地坐在那裏,而張昊天已經起身了。
“我要睡了,張論叔叔,鍾離塔主的事就麻煩你了,你是個好隊長哦!”臨走前,張昊天故意大聲地喊著,仿佛是想讓所有人知道。
漫漫長夜,何時才是盡頭。
迴到房間的張昊天心意難平,思緒又飄向了幾小時前景老的小木屋內。那時茶尚溫,燈未涼,三人接著說他們的兒女情長。
“其實渡雲裏是妖靈這是事實,隻是我有一點一直納悶的是,渡雲裏到底是不是‘渡’呢?”塔主說。
“渡雲裏小姐是您在雲水河畔遇到的嗎?”張昊天問。
“是的,當初她還隻是個繈褓嬰兒。”
“小‘渡’和仙姑蕓都是來自雲水河畔,她們也都是,那真是巧合了。”
“我覺得渡雲裏小姐就是你們的老朋友,或者是你們老朋友的化身,因為你們不是說,仙蕓草最近這幾年又開始多起來了嗎?這或許是渡雲裏在起作用。”
“嗯,有道理!”
“嗯,我也覺得有道理。”
三人同時舉杯喝茶。
“不過我還是覺得很抱歉,是我們滅妖師弄得你們……”
塔主卻擺了擺手,說:“這不關你的事!你能有這樣的覺悟我很高興。隻是我怕我今晚迴去是沒有好結果的。”
“難道塔主您已經知道零夢她……”
塔主笑了笑,點了點頭。
“您開玩笑吧,既然您已經知道零夢會去竹芳塔了,您一定會把所有私藏妖靈的證據毀滅啊!您怎麼可能沒好結果呢?”
“哈哈哈,或許有證據呢?”
“哈哈哈哈……”
塔主便這樣笑著,當時的張昊天很迷茫也替塔主著急。可是思緒迴到現在,躺在床上的張昊天現在才明白了塔主的用意。
“不過話說,小逾為什麼最近不來我這裏了?是不是你為難他了。”張昊天耳邊還響起景老的聲音。
“哦!老師,小逾有可能永遠都不會來咯!”塔主的聲音也出現在張昊天耳邊。
“為什麼?你這瘮人的話好像在說小逾被你消滅掉了一樣。”景老的聲音。
“老師,不排除這個可能哦!哈哈哈哈哈……”塔主的聲音。
“你淨愛跟我說笑。”景老的聲音。
聲音嘎然而止,張昊天便閉上了眼睛,等待睡意等待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