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也聽見那陣歡唿之聲，因轉(zhuǎn)目見那兩個年輕侍衛(wèi)有些按捺不住，因而招手讓那二人過來，吩咐道：“你們且去那邊看上一看，究竟是什麼喜事，咱們沾沾喜氣也好。”
那兩名侍衛(wèi)領(lǐng)命去了，過了好一陣方才迴來，迴稟說是今年楚家的燈謎會出了一個新擂主，把往年留下來無人能解的謎都給猜了出來，還出了十道謎題，無人能解，因而成了新擂主，方才那陣歡唿之聲正是恭賀新擂主的。
“哦�！泵髡崖犃耍裘夹Φ溃骸拔疫�記得那擂臺上的謎題極難，常人能解出一道都是非常不容易，現(xiàn)在竟然出了這麼一位擂主，不知是哪位大才子，竟有這等才氣�！�
“迴稟主人，那人好象也沒什麼名氣。”一名侍衛(wèi)迴應(yīng)道：“小人去打聽了一番，說是叫楚令亨，以前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楚令亨，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泵髡央b覺得這個名字仿佛在哪裏見過，苦苦思索，卻終不得其解。其實(shí)楚令亨這個名字明昭是從淩凜那裏聽來的，以前淩凜曾多次替楚令亨感慨，隻是當(dāng)時明昭並沒怎麼聽進(jìn)耳，兼之時ri已久，所以才有些想不起。
“主子，那人不是楚家的人吧�！比A瑩見明昭皺眉思索，不禁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或許是吧�！泵髡岩卜艞壛怂妓鳎J(rèn)同華瑩的說法，把楚令亨認(rèn)為是楚家的旁係或是年輕子弟，不以為意。倒是沐風(fēng)感慨道：“京師之地，果然是臥虎藏龍啊，我以前也曾聽說過這燈謎會，剛才也曾略略的看了一看，許多謎我都解不出來，沒想到竟有能將那些燈謎完全解出來之人，佩服佩服�！�
眾人感慨一陣，此時已經(jīng)入更了，寒氣亦重了起來，因此雖然對那個燈謎會擂主有些好奇卻還是沒有擠過去湊熱鬧，直接便迴了宮。
這花開兩處，各表一支。明昭一幹人迴宮之後一幹繁瑣事情自不必敘，單說這楚家燈謎之會，由於燈謎越出越難，這擂主之位，卻已經(jīng)有五六年沒有換過人了，此時竟有一人竟能將以往多年累積下來的燈謎一一猜出，還出了十道無人能解之謎。自是驚訝非常，到後來，竟然連楚族族長楚文森都驚動了，使人到燈謎會上要帶這新任擂主去見他。
“庶民楚令亨見過中書大人�！背詈嘁膊粠保活I(lǐng)土黃羯衫，烏皮皂靴，一望便可知乃是尚無功名之人。
衛(wèi)朝法製，於服飾之上等級森嚴(yán)，皇帝用明黃，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緋，六品、七品服綠，八品九品服以青，庶人服黃，白二sè。不得僭越。
但是法製雖是如此規(guī)定，但是衛(wèi)朝立國上百年，這等繁瑣禮儀已經(jīng)慢慢的被人有意無意的遺忘，除了天子所用的明黃無人敢亂用之外，巨商大賈多服紫服緋，一般百姓也除非真正用不起之外，也多不服這代表低人一等的黃白二sè服飾。當(dāng)今天下太平，萬民富足，上京城又是天子腳下，用不起這種情況，卻著實(shí)少見。因而常見服紫服緋之人滿大街遊走，等級混雜，難以辨認(rèn)。
元鼎初年，曾有禦史上書要求整改此事，奏折還沒交到元鼎手中，當(dāng)時的宰相看了，冷笑一聲說道：“豎子能有通天佛力能徹改上京六十萬子民衣衫乎？”隨即扔到一旁不管了。
那禦史認(rèn)為宰相輕慢他的意見，接二連三的再度上書，並彈劾那宰相，最後終於鬧到元鼎也知曉了。有趣的是，那時元鼎正在試穿宦侍進(jìn)獻(xiàn)的胡服，索了那折子看了一看，招了那禦史進(jìn)來，說道：“爾七品諫言官，當(dāng)服綠，爾歸家一看，爾家女眷所服何s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卿先齊家再治國罷。”
衛(wèi)朝富足，民風(fēng)亦奢，婦女服飾，更是富麗繁複，sè調(diào)鮮豔，尤以紫，紅二sè用得極多。便是鬥升小民家中，亦有一兩件紫，紅二sè衣衫，那禦史家的女眷怎麼會沒有這兩sè的衣服。
那禦史鬧了那麼大一個笑話，自此再無顏麵上朝，過得半年，便鬱鬱死去。成為街頭巷尾口口相傳的一個笑話。
因此著這黃白二sè衣衫的人，在這上京城之中，委實(shí)是少之又少。
楚文森初見這個新擂主之時，也有些奇怪，不過他乃是當(dāng)朝宰相，最講究氣度的，不肯在人前失儀，微微一笑，擺手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勝舊人。楚公子才氣縱橫，厲害厲害，請坐。”
此時士庶之間矛盾甚是激烈，世族子弟看不起庶人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楚文森身為當(dāng)朝宰相，兼楚族族長，卻對楚令亨這一個庶人十分客氣，倒也十分難得。
楚令亨微微一笑，也不坐下，拱手道：“相爺謬讚了，令亨不敢�！�
“楚公子能解臺上諸多燈謎，成為擂主，才學(xué)自是無人能比，本相可沒說錯啊�！背纳b當(dāng)楚令亨謙虛，也不以為意，說了兩句場麵話後道：“楚公子和本相倒是同宗，不知是宗簿何處啊�！�
楚令亨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依舊恭謙有禮，躬身道：“令亨自幼由家母撫養(yǎng)長大，從未見過父親，不過據(jù)母親說，我父親原也是廬州的大家子弟。”
楚令亨這話就是**裸的向楚族攀親了，廬州楚族，乃是世家翹楚，他又姓楚，父親又是廬州的大家子弟，不是楚族中人又是哪裏的。
庶人向世族攀親靠故的人楚文森見得多了，早已不在乎，更何況他原本有心招攬楚令亨，不然好端端的怎麼會問起楚令亨的家世，楚令亨既然主動靠了上來，他自然也樂得省氣力，當(dāng)下笑道：“如此說來，令亨大有可能是我楚族中人咯，沒想到啊沒想到，我楚家竟還有這等後起之秀。”
一旁伺候的人如何不了解這個族長的意思，自然是一起出聲恭賀這新任擂主認(rèn)祖歸宗，重入家門，立時便上演了一出認(rèn)祖歸宗的好戲。
如此鬧了一陣之後，楚文森笑道：“今ri上元佳節(jié)，令亨正式歸我楚家家門之事，稍後選個吉ri再去告祭我楚家列祖列宗，於我楚氏宗簿上列上令亨的名字�！�
“多謝族長�！睂度氩蝗氤澹詈嗍且稽c(diǎn)也不關(guān)心，他要不是為了幫雍王進(jìn)一步拉近和楚族的關(guān)係，是不論如何也不會來這一場燈謎會的，此時既然已經(jīng)走出了第一步，接下來的事情，還是要按計劃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嗬嗬�！背纳黜氁恍Γ溃骸傲詈嗳绱烁卟�，未入科舉，實(shí)乃我楚家幸事，令亨是否是出仕之心，若有，本相一力替你布置如何�！�
由於科舉乃是拔擢寒門學(xué)子入仕之途，世家子弟因有恩蔭可以為官，所以十分仇視科舉之製，甚至還曾有人上表奏請皇帝廢除科舉之製，讓庶族無已入仕。楚文森說楚令亨沒有去考取科舉，實(shí)在是好事也不難理解了。
楚令亨自是不會把自家三年未中之事說出來，隻淡淡一笑道：“多謝族長厚恩，不過令亨才疏學(xué)淺，實(shí)在是難以……”
“我楚家燈謎會之擂主怎麼會是才疏學(xué)淺�！背纳b道楚令亨說的客套話，哈哈一笑道：“就這般定了罷，明ri宮中有大宴，令亨隨本相一同去如何�！�
“多謝族長�！背詈嘁还�，道：“不過令亨能解出燈謎卻是有原因的，不知族長願意聽否。”
“哦�！背纳缓险疲骸坝惺颤N原因，令亨隻管說�！�
“不過還請族長摒退左右。”楚令亨道。
楚文森臉sè微微一變，最終還是揮了揮手，讓伺候的人下去，道：“不知是何原由不能於人前說出。”
楚令亨見楚文森神sè間有些不滿，微微一笑道：“令亨今年已經(jīng)是第三年在上京城看燈謎會了，前兩年一個也未猜，隻管記錄，今年才一舉全中。不過說實(shí)話，令亨是一個也猜不出的�！�
“你既然猜不出，為何知道答案。”楚文森麵sè凝重了起來，眼前這人來曆絕對不簡單，也不僅僅是為了燈謎會擂主之榮，或是成為楚族中人而來。他想幹什麼。
“這些答案，都是雍王府中門客費(fèi)盡心思才想出來的，耗時三年。令亨不過是前來把答案填上而已�！背詈喽ㄈ煌虺纳�，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你是雍王的人�！背纳樕想m然裝得十分嚴(yán)肅，但是心裏卻長出了一口氣，雍王和楚族之間的往來，早已不是一ri兩ri了，楚族雖然沒有正式和雍王聯(lián)合在一起，但是相互之間，來往不斷，也無惡意。
“區(qū)區(qū)雍王殿下幕僚楚令亨，見過中書令楚相大人。”楚令亨起身，長長一揖到地，說道。
“雍王爺好興致，讓王府門客鑽研三年我楚家的燈謎，隻為拿一個擂主，果真好興致啊。”楚文森冷笑說道，他不知楚令亨，或是說雍王有何用意，特意拿話試探一番。
楚令亨卻不迴答楚文森的問題，隻是笑道：“我家王爺聽聞楚相最近有些麻煩，特意派令亨前來，為楚相解憂�！�
“本相有何煩惱。”楚文森還是滿腹狐疑，不肯吐露實(shí)話，冷然道：“王爺好心，本相心領(lǐng)了，不過本相吃得下睡得著，並無煩惱，讓王爺白白cāo心了�！�
“那郭維郭大人呢�！背詈鄖inyin一笑，道。
“你……”楚文森身子一震，遲疑了片刻，方才說道：“雍王到底是什麼意思，令亨能為本相解惑否。”
“相爺可還記得孟族之事�！背詈嗟�。
楚文森麵sè又是一寒，道：“孟族乃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但是今上確確實(shí)實(shí)有瓦解世家大族之意，不然施上淳一幹人等也不會在短短幾年內(nèi)就爬升到那麼高的位置。還有郭維，單以郭維一人，能與三大世家相抗麼。其中難道沒有今上的意思麼�！背詈嘈θ葜写笥猩钜�，道：“元鼎年間，四大世家，權(quán)傾朝野，朝中重臣，十之**乃是世家子弟，縱有一二人出身寒門，卻也是無關(guān)緊要之職，可是現(xiàn)在，四大世家之中孟族是永世不得翻身了，呂族自前任族長呂公侖呂太傅去後，也是一蹶不振，劉族因是劉仲武為族長，受今上倚重，但是近些年來，劉族之中又有幾個年輕子弟官至顯要。劉仲武若一去，劉族則無人矣，亦得落敗�，F(xiàn)在四大家之中，唯一碩果僅存的就隻有楚家了。前後變化如此之大，今上可不僅僅是隻有意思，而且已經(jīng)行動了起來，楚族長想坐以待斃麼�！�
楚令亨所言，每一句楚文森都在心裏思索過千萬次，明昭限製世家的意思確實(shí)再明顯也不過的，身為楚族族長，為了楚族利益，他自然是要想方設(shè)法讓自己的家族永久留存，一代強(qiáng)似一代。不肯坐以待斃，但是楚文森還是冷臉喝道：“豎子是想勸說本相謀反麼，看本相不將你送入刑部問罪�！�
楚令亨卻是絲毫不懼，悠然笑道：“楚相若是有心，令亨早已死無葬身之地了，哪裏還能坐在這裏與楚相說話。不過楚相，您縱使忠心耿耿，那上位者會把您的一片忠心看在眼裏麼。樹大招風(fēng)，那人是巴不得您這顆大樹快些倒下呢。楚相，您再不當(dāng)機(jī)立斷，孟族就是前車之鑒啊。”
“我若聽了你的，孟族才是前車之鑒。”楚文森依舊不鬆口。
“嗬嗬�！背詈嘁宦曒p笑，道：“我家王爺天生睿智，不比現(xiàn)在那個糊塗女人，隻知道一味的瓦解各大世家，卻不知世家高門，才是國之根本。楚相若能助我家王爺，新朝裏，您就是開朝元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王爺甚至可以給您丹書鐵卷，永保楚家長盛不衰，豈不比楚相現(xiàn)在要和那等卑賤小人要在朝堂之上為一點(diǎn)點(diǎn)小事爭奪不休的要好。”
丹書鐵卷，楚文森眼中放出光來，有了那東西，楚家是可以真正的長盛不衰啊，可是……
楚令亨看著楚文森變幻不定的臉sè，嘴角微微一彎，拱手道：“楚相慢慢想吧，三ri之後，令亨再來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