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微微瞇著眼睛,仰望著天空。
異世界的天空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地球一樣是湛藍色的,然而仔細看的話,才能發現,這片天空在白天其實是泛著紫色的,天邊的白雲和太陽都像是鍍上了一層隱約的紫邊。
透著一種魔幻的美麗。
伊拉薩爾和亞伯拉罕單獨留在了小屋子裏商談,誰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而李昂也沒有那麼多的好奇心去了解。
想也猜得出來,這時候他們商量的,應該就是瓊斯的秘密。
莫爾斯身為伊拉薩爾的傳令官,被交代了很多任務,在城國重建的期間忙碌非常,在離開屋子不久之後就不得不在士兵的尋找下繼續去指揮大家工作,肯尼迪也跟著一起離開了。
隻有李昂和賽倫斯留下守護著新老國王。
霍爾坐在他的小院子裏,麵前亂七八糟的堆著一堆長而堅韌的幹草,他小巧的手正靈活的在草葉間穿梭,編織著草席。
這些草席到時候拿出去給沒有地方住的人,也許可以換迴來一些糧食。
賽倫斯則站在井邊,將上衣解開,舀起水將身上的血跡衝洗幹淨,冰冷的寒氣讓傷口傳來刺痛,隻是性格向來隱忍的他卻一聲不吭,俊美的臉毫無波動,讓人以為絲毫不會疼痛一樣。
霍爾編著編著,終於忍不住放下了手裏的幹草,走過來站在賽倫斯旁邊,一雙大眼睛看著賽倫斯,又看看井水,然後將手伸進去。
“嘶——!”剛剛打上來的井水冷到刺骨,霍爾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唿,連忙把手縮迴來,緊接著敬佩的看向賽倫斯:“從者大人,你好厲害呀!這麼多的傷口,都不疼嗎?”
賽倫斯看了一眼他,已經擦幹淨身上汙漬的他將水澆在衣服上,賴好清洗了一下後就要往身上套,被恰好看見的李昂阻止了。
“雖然你現在身體素質好了些,但也不是這樣糟蹋的。”李昂無奈的搖了搖頭,指尖出現一簇小火苗,在賽倫斯的衣服上晃了晃,過高的溫度瞬間將這件衣服烤幹,他這才允許賽倫斯將之穿上。
霍爾又看了看李昂,臉上扯著大大的笑容:“啊,從者大人,祭者大人也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呢。”
李昂半蹲下身和這個孩子保持平視,藍色的眸子是溫和的笑意,柔聲道:“霍爾認為祭者和從者是什麼樣的人呢?”
“以前我去東城區的時候看到過圖布塔老爺的仆人呢,他們都很兇巴巴的樣子,我以為大人物都應該那麼威風呢!沒想到之前的國王會是那個樣子……”霍爾顯然又想起了自己撿迴來的老乞丐,那個讓人半點尊敬不起來的老不修的家夥,讓這個孩子有些不滿的皺起了小眉頭。
“你不喜歡亞伯拉罕陛下嗎?”李昂溫和的問道。
霍爾搖了搖頭,撇嘴道:“才不是呢,媽媽告訴我說,我們瓊斯的王一直都是最好的王,他們都是大英雄,保護著瓊斯國,隻是……”
小孩煩惱的抓了抓頭發,不自覺對溫和祭者說出了自己的苦惱:“隻是看起來不太像的樣子啊……”
所以說他在得知老國王的身份之後,還是對他不怎麼尊重,實在是偶像破滅過火,差點讓他粉轉黑了。
李昂差點笑出聲來,幹咳了一聲又問道:“那霍爾覺得英雄應該是怎麼樣的?”
“就像從者大人一樣啊,即便身上都是傷口,用冰冷的井水洗澡,也不會發出一點痛苦的唿聲這樣呢。”霍爾崇拜的目光讓賽倫斯有點不自在的偏過了頭,發絲間露出的耳尖似乎有一抹淡淡的紅暈。
李昂迴頭看了一眼賽倫斯,嘴角的笑意更加濃厚了。他轉過頭看著年幼的孩子,雖然貧民的生活艱苦讓他比較早熟,但到底是個孩子。
“霍爾,從者祭者還有國王都是人,我們與你沒有不同。亞伯拉罕陛下不拘小節,然而他保護了這個國家那麼多年,他的確是英雄。”
霍爾不自在的扭了扭衣角,點頭道:“我知道啦,隻是……隻是有點不太習慣……我居然對一個國王大吼大叫那麼多天,還嫌棄他笨手笨腳又懶又饞什麼都不會幹……”
亞伯拉罕躺槍。
李昂發現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黑曆史,無奈微笑著輕揉了一下霍爾的發絲。
“你們在說什麼?”伊拉薩爾打開門的時候,就看到李昂蹲在那裏和霍爾說什麼的樣子,賽倫斯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麵無表情的站在兩人身邊像是在放風一樣。
“沒什麼,你們談完了?”李昂起身問道。
伊拉薩爾點了點頭,走出房間,亞伯拉罕拖著疲懶的身體倚靠在門框上,笑瞇瞇的看著伊拉薩爾擠了擠眼睛:“乖兒子,好好幹,我看好你喲。”
伊拉薩爾摸著劍柄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看得出來他很想打自己這老不正經的父親。
霍爾磨磨蹭蹭的走過去,撇著頭哼唧道:“老家夥,你……哼,謝謝你這麼多年來保護我們了。媽媽說的沒錯,你是英雄……”
亞伯拉罕明顯愣了一下,眼眶似乎都有些發紅,他沒想到自己這樣失敗的連兒子都看不下去的國王,卻得到了一個來自貧民區的孩子的讚揚。
就這麼一瞬間,好像過去為了維持城國而付出的一切,所有的艱難和苦痛都煙消雲散了一樣。
但下一刻,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又賤兮兮的笑了起來:“既然我是英雄,那麼過去的房錢飯錢就一筆勾銷了怎麼樣?”
霍爾驀然跳了起來怒吼:“想都別想啊老家夥!你一個人可是吃了四個人的飯啊你這個超級大飯桶!!”
“你眼裏的英雄就這個待遇嗎?我好傷心啊~!”
“別這麼無恥好嗎!英雄難道都是欠錢不還的流氓嗎!!”
“現在你見到了,開眼界了吧~!”
霍爾簡直沒氣炸了,哆哆嗦嗦的指著沒皮沒臉的老家夥,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昂失笑的微微彎身,在伊拉薩爾的耳邊低聲問道:“你不幫幫你父親嗎?”
暖暖的氣流吹拂在敏感的耳尖,微醺的口氣清香慢慢彌散開來,伊拉薩爾不動聲色的邁前一步迴頭看向李昂,銳利的金眸微微瞇起,透著一絲審視。
李昂微微偏頭,有些疑惑:“怎麼了?”
伊拉薩爾沒說什麼,轉頭看向已經氣得忘記了老國王的身份,而和亞伯拉罕扭打在一起的霍爾,半晌才淡淡道了一聲:“不必。”
從他有記憶起,就沒見過自己父親這麼輕鬆的樣子。
這樣的懶散,或許正是因為他將自己所有的擔子都卸了下來,所以才表現出來的吧。
記憶裏那個威嚴而孤獨,高高坐在王位上,卻苦悶到整日沒有笑容的男人漸漸消散,被眼前這個一隻手頂著孩子的額頭,看他手刨腳蹬就是靠近不了身前而得意大笑的懶散落魄的男人所取代。
父親,這個國家我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