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驚魂梭
響聲清脆,徐公子半邊臉頓時腫如饅頭。
鐵麵武士抽刀,卻被抽跪下的徐公子抬手擋住。
而錦袍男子卻是連看都不看鐵麵武士,冷臉瞪著徐公子道:
“你以為他隻會采茶?你以為月仙茶是他采迴來的?”
“那……”
此時徐公子才隱隱覺得他好像犯了個錯誤,一個巨大的錯誤。錦袍男子的身份再沒人比他更清楚,而這天下能讓錦袍男子流露出如此表情的事情,也實在是不多了。
“你們都退下!”
錦袍男子一聲令下,包括那鐵麵武士在內,竟然人人心生順從之意,如此威儀分明隻有久居上位者方才能有。
等到所有人退出後,錦袍男人才略微彎腰,在徐公子耳邊道:“蠢貨,你難道不知道,茶葉是需要炮製的?”
“這……”
徐公子也不是真蠢,他馬上想到一種可能,頓時抬手狠狠抽自己耳光。
一巴掌、兩巴掌、三巴掌……
劈裏啪啦的耳光聲連續不斷,錦袍男人卻是毫不阻止,直到徐公子將自己打成豬頭,錦袍男人才輕聲說一聲夠了。
“可惜了呀,要不要你陪葬呢?”
錦緞中年男人的淡淡一句,落在徐公子耳中卻像是一聲驚雷,渾身抖個不停,也不知道是疼,還是嚇。
在所有人看來,那鑽進月山環的周白山,都是死定了。等周白山炸了之後,整個月半寨就真是雞犬不留。
朦朦朧朧的月山環有多厚?
知道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從不知道。
周白山覺得自己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其實月山環並沒有想象的那樣厚,這一點周白山在三年前就已經知道了。想要在月山環裏活下去,隻有一個方法——口中咀嚼月山茶。
這秘密就像是窗戶紙,不捅不破。
周白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當鐵麵武士衝上來的時候,他掉頭就往山上攀爬,誰知那鐵麵武士能不能在月山環裏的存活?
好在鐵麵武士沒有繼續追趕,才讓周白山鬆了口氣。
月山環乍看就跟山嵐相仿,朦朦朧朧的一層霧氣,隻是過於厚實,七八尺深入後便會混混沌沌如白幕,讓人再也無法看個確切。
若周白山繼續往上走也就罷了,偏他好奇那滿身邪氣的鐵麵武士,又掉頭往下走出幾步,不僅在月山環裏顯出個朦朧身影,探頭之下,就連五官麵貌,都讓下方的錦袍男子和徐公子瞅了個清清楚楚。
“沒死,這家夥居然沒死!”
山嵐裏顯露出來依舊唇紅齒白的一張好臉皮,讓豬頭樣的徐公子咬牙切齒,他在錦袍男子身邊不敢冒失,隻得用眼角餘光窺視,等到錦袍男子皺眉向他示意,他才轉身衝那鐵麵武士道:
“扔兩個人上去!”
扔誰?
當然不可能是徐公子。
私勇也好,家仆變身的禽獸也罷,等到他們想到要逃時,卻又如何快的過形如鬼魅的鐵麵武士?
兩聲慘叫響起。兩條身影轉眼消失在月山環中。真不知道這鐵麵武士的臂力有多大。
慘叫聲中,兩條人影又重新在月山環邊顯現,下墜。
“不好!”
那徐公子眼神不虛,死死盯著兩個私勇的他麵色大變,道:“脹了,要炸。”
徐公子話才將將落口,兩個空中飛人就已經落到眾人頭頂,鐵麵武士躍起,左右兩腳飛出,將已經嚴重變形的兩個私勇狠狠踢飛出去。
“砰!”
沒等眾人心神砌穩,私勇墜地方向便傳來巨響。
兩蓬丈高的血霧球騰空而起,夾雜著一片片碎布,塊塊爛鐵。
眼前一幕讓人倒抽涼氣,徐公子同樣的臉色鐵青,隻有錦袍男子和鐵麵武士看不到變化。
周白山倒是將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原來人吸了月山環裏的“水氣”真是會炸,今日也是周白山第一次見。
即便明知下麵的人不可能看清楚他此時的模樣,周白山還是趕緊閉嘴,加快咀嚼茶葉的速度,一口口的咽著茶葉沫子。
“為何他就沒事?”
指著在月山環裏探頭探腦的周白山,徐公子一聲尖利的吼叫。
隨他手指,一群茶商私勇也是麵色不豫,更有些私勇竊竊私語,暗道莫不成那周白山是神仙,或者是仙人……種子?
大陸有神仙傳聞,人人皆知可誰也不曾見過,至少生活在底層的人是無緣得見。故而有這種猜測也不奇怪,倒是那張公,抬頭凝視著在月山環裏若隱若現的周白山,發出一聲冷笑。
“若是今日讓你走脫,本公麵子往哪兒擱?”
口中一聲嘀咕,那張公長袖一甩,從寬敞的袖籠之中就射出道烏光,直衝月山環裏的周白山而去!
在場之人,怕也隻有鐵麵武士的眼神才能跟上那烏光的速度,能看清那烏光分明就是把兩頭尖的飛梭,一尺長短,外繞閃爍電光,端的嚇人。
“神仙手段,神仙手段!”
一些私勇開始雙手合十,尤其是看到那烏光衝擊竟然將平整的月山環頂出個倒扣的飯碗空洞,就連其中的周白山麵目也變得清晰起來,更是讓人驚唿不得了。
但也就隻是如此了,張公袖籠裏射出來的烏光堪堪觸及目瞪口呆的周白山時,就再也不得寸進。
“爆!”
額頭上青筋暴露的張公,藏在袖中的五指暗暗捏了個法訣,低聲持咒。其實他也想等到那驚魂梭紮進周白山身體,但月山環帶來的壓力確是讓他無奈。
隨著一聲巨響,厚實如棉的月山環也起了一陣波動,那烏光炸裂,閃爍出的耀眼光芒讓幾乎所有人都閉上雙眼。
等眾人再度睜眼時,就隻能看見月山環裏一個三丈方圓的大窟窿,再不見周白山的影子,該是被炸的四分五裂了吧。
徐公子微微頜首,轉身向張公一鞠躬,低聲驚歎張公真是有神仙手段,卻是他身邊的鐵麵武士,眼角裏閃過一絲輕蔑。
“罷了,本公沒有興趣再等了。”
一拂長袖,張公對徐公子的諂媚毫無所動,轉身便走,其他茶商見此情形,也紛紛向徐公子拱手告辭。
如今一場亂,月半寨成了死寨,雖說由此高品月仙茶不再是月半寨壟斷,但沒有熟悉山路茶樹的當地人,明年能有幾兩茶葉,那還是未知之數。
此時想來,剿滅月半寨,反倒是成了固澤而魚,落入下乘了。
作為罪魁禍首的徐公子,自然最不得人待見,他好歹還有這點自知,就幹脆留在原地,始終抬頭望著月山環。
“你說那小子死了沒有?”
“驚魂梭雖能驚魂,但畢竟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鐵麵武士語氣始終平淡如初,那徐公子聽後也不生氣,隻是發出一聲長歎:“看來我還真不能就這樣下山,否則走不出大月山。”
鐵麵武士雖說沒有正麵迴答,但其實也算是一種迴應,他的判斷倒是沒錯,周白山並沒有死。
雖說不清楚驚魂梭究竟是什麼東西,但周白山也不傻,那中年男人分明就是茶商之首,拿出來的肯定不差。
抱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心思,周白山連連後退,隱身於月山環朦朧之中,卻是救了他和大狗汪月的一條性命。
驚魂梭炸,悄無聲息,推開的氣浪卻是讓周白山和汪月如撞大錘般,衝天飛起了七八丈高,如果不是有厚厚的朦朧白霧墊在中間,下場難料。
本以為自己這場要死,結果卻隻是被推飛了一段,反而更加深入月山環之中去。
當真隻是驚魂,沒有要命,虧得周白山不知道那烏光的名頭,否則定會嘲弄驚魂梭是“名符其實”。等腦袋不再暈乎後,周白山摸到汪月那狗頭,一顆心終於又重新安定下來。
這次周白山倒不敢去外麵探頭探腦了,要是再被炸一次,運氣未必還能好。
“遭了,這條路,以前好像不曾走過啊!”
凝神之後的周白山一看左右,卻是臉皮抽搐。雖說往日裏也曾跟著大狗汪月行走於月山環之中,卻始終隻是延著一條小路進出,沿路總有不知幾十幾百年的老茶樹,在這不見陽光的月山環裏,長出片片如玉的上品月山茶來。
周白山拿出去交易的上品月山茶,就是從沿路的茶樹上采摘來的。
此時被爆炸掀飛了不知幾尺幾丈,周白山感覺自己徹底迷了路,或者說視線範圍就隻有一片怪石嶙峋,根本找不到路。
口中咀嚼著月山茶,手腳並用的往上攀爬著。朦朧中聽著身邊傳來的嘁嘁喳喳聲,正是汪月走動時的動靜,唯有這大狗才是周白山在月山環裏的向導,若是沒了大狗,周白山肯定自己會迷路。
吸入口鼻裏的空氣帶著一絲涼,鑽進胸口中卻會轉為火辣辣的疼,要不了一陣子渾身上下都有種鼓脹的感覺,甚至眼皮子都合不攏。這種滋味周白山體驗過,他不知道原因,唯一可以改善這種情形的,就隻有不斷咀嚼月山茶,咽下。
早些年的時候,周白山必須要不斷咀嚼上品的月山茶,才能抵禦這種難受,隨著時間的增長,也不知是不是身體有了抗性,哪怕就是咀嚼著普通月山茶,周白山也能扛的下來。
問題是月山茶不能斷,可周白山囊中的茶葉,總歸有限,一旦耗盡,周白山也就隻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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