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前狼後虎
官兵跟馬賊之間有時候也就隻是差了層皮子,引來官兵付出的代價,未必就比遇上馬賊來的好,而麵對馬賊昌平號還有一搏的機會。
“周公子不是武功蓋世麼?我們鄭家可不是坐擁金山的富豪,若真是有馬賊襲來,鄭家還望周公子護個周全。”鄭嫣臉上這會兒是半點笑容都沒有,言語也跟徹底撕破顏麵差不多。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個道理在下還是懂的,隻是萬一賊匪勢大,我也隻有一雙手,能做多少便做多少,五兩銀子還犯不著我將身家性命都搭進去。”
“那就希望周公子能夠說到做到了,其實我們鄭家也沒有周公子想的那般不堪!”話已至此,鄭嫣心中對周白山也是徹底失望,哪裏還會有心思花時間陪周白山,幹脆地扔下這麼一句,掉頭就走,連最基本的禮貌也都省了。
望著鄭嫣被篝火拉長的身影周白山心中微微歎息。實話終歸是難聽,哪怕鄭嫣自命不凡,胸懷終歸不能跟男人相比,若真是個聰明女子此時就該團結一致,而不是負氣得罪一個可堪重用的有生力量。
既然已經走出來,周白山也就不急於轉身迴去,萬一碰上周卜或是鄭景,雖說心中無愧卻也難免麻煩,走走也好,正好驅散些心中的不爽利。
荒漠夜凍,晝夜溫差巨大,周白山身體底子非同凡俗,卻也能感受到一股股的陰冷直鑽骨縫卻又被體內遊走的氣息抵禦在外,雙方之間以周白山的身體為戰場,你來我往好不樂乎。
此番體會對周白山來說倒是頭一遭,他不用像普通人那樣畏避寒冷,反倒是專門尋找風口去感受那種滋味。
“這也是一種修行啊。”
在一個風口處打坐調息半夜,周白山非但沒有覺得精疲力盡,睜開雙眼後卻是神清氣爽,雖說不及在月山環中服氣調息,但在淬煉意誌方麵,竟然也輸不了太多,倒是一個意外之喜。
等到周白山返迴車陣的時候,陣中篝火已經隻剩下一些餘燼,大多數人都是裹著褥子沉沉睡去,隻有少數值夜之人看見是周白山也就沒有吭聲。
周白山在引魂鎖裏倒是放著一床軟綿保溫的褥子,不過車隊之人都見他兩手空空加入,也就不便將褥子拿出來,反正這荒漠的寒冷也無法傷己他,迴到車廂裏隨他願意,打坐或是小憩都能捱到天明。
一夜無事,天亮後車隊重新上路,那周卜再次見到周白山時眼神便更是不屑。
“虧的周公子提醒,昨夜大家有所準備,那些宵小馬賊才不敢前來試探,讓大家睡了個安穩覺啊!”周卜騎馬與馬車並行聲量不小,說完還打出幾個哈哈,頓時引得一些被安排值夜哈欠連天的人不滿。
隻是這份不滿,最終都衝著周白山而去,原來昨夜大家小心謹慎加派人手,卻是因為周白山這個嘴上無毛的年輕人。
“出門在外,自然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周大師若是年紀大了熬不住,那今晚在下便替周大師守夜便是。”端坐車架上的周白山,麵帶微笑毫不動氣,隨意迴擊那周卜,而不等周卜開口周白山又道:“敬老之事,人人有責,在下這就去裏麵睡個迴籠覺,周大師迴見。”
“你!”
周白山當真不理周卜,轉身就鑽進車棚當中不再露麵,卻是將那周卜晾在旁邊進退兩難。
氣憤難忍的周卜抽動馬鞭,徑直去找鄭景,免不得在鄭景麵前訴說一番對周白山的不滿,順帶添油加醋就差將周白山形容成十惡不赦的馬賊細作,進車隊來臥底。
“此事容我下來再細細查探,有勞周大師費心了。”
周卜絮絮叨叨一炷香功夫,鄭景始終麵帶微笑毫無不滿,等到周卜說的口幹舌燥停下,鄭景才好言好語的安慰,讓周卜不用焦慮,他自會去再探周白山底細,若真是可疑,到時候定要周卜相助將周白山拿下處置。
如此這般,周卜才算心滿意足離開,不用說已開始幻想,周白山若是露出破綻定要這小子好好品嚐他周卜的手段才是。
目送周卜遠去的鄭景,收起笑臉卻是微微搖頭。
在周卜這個人身上,鄭景並沒有太多不滿,畢竟是跟著鄭家多年的老人,忠誠各方麵是沒有問題的,甚至於周卜對鄭嫣的野心,鄭景也是看在眼中卻從不曾提起。
他剛剛對鄭景所說也不全是應付,假若周白山真的有問題,鄭景哪怕就是拚著死傷一些護衛也要將其拿下。
可問題在於,鄭景同樣相信他不會瞧走眼,周白山的來曆有各種可能,唯一不可能的,就是馬賊同夥。
十七八的年輕人卻有堪比一流的武功,這樣的人無論在哪裏都是暗夜裏的明燈,過於惹眼,豈會當區區一撥馬賊的眼線呢?
不過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內耗,鄭景也覺著有必要去跟周白山好好的交流一番,若是能夠探出些底細那就最好不過了。
馬車晃蕩,一路前行。
周白山瞇著雙眼,凝視姍姍而行不時迴過頭來望他的鄭景,看來是在等他,就不知道此番又要說點什麼。
昨夜迴來之後,周白山很驚喜的發現,自己丹田裏的內氣再度壯大幾分,跟離開洪波湖時對比已然不可同日而語,不過這種內氣跟體內那灰白色代表著月山環能量的氣息好像並非同種,隻是經過周白山反複煉化之後,一些灰白色的氣勁就會轉化為內氣而已。
如今周白山自認隻要不是遇上申老頭、古林蔭之流,堪可防身。
“聽說周公子昨夜還出去巡邏,真是辛苦。”
鄭景在馬背上拱手,老吳趕緊將馬車停下,反正他們墜於隊尾也不怕耽擱別人,待到鄭景拴好馬兒上車,老吳這才重新趕車追上不提。
車棚下,鄭景輕捋長須滿臉笑容,即便剛剛言語當中已經表明,昨夜周白山跟鄭嫣的對話他是知曉,但卻讓周白山感覺不到這老人心中有絲毫不滿,光是這份涵養功夫就值得人欽佩。
“東家,我這個人不善言辭,隻認死理,既然收下東家銀錢,不提良心,至少要對的起那些白花花的銀子罷?若是言行之中有甚地方冒犯,還請東家,大小姐海涵。”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鄭景一麵笑,一麵擺手,說是他自己將鄭嫣寵的有些過了,加之這兩年鄭嫣總是順風順水,又得到不少青年俊彥的吹捧,反倒是忘乎所以。這次前往大月國之所以將鄭嫣帶上,看重的絕非是她的武功。
周白山也是點頭稱善,可憐天下父母心,鄭景膝下就隻有這麼個獨女兒,談不上要讓其繼承衣缽,但肯定希望將來能夠有個好的歸宿。到鄭景這個年紀,諸多世情也就看的透了,這人一生幸福與否往往跟性子也有很大的關聯。
兩人這話頭一扯開,不知不覺間就是一個多時辰,就在鄭景準備起身告辭之時,本是麵帶微笑的周白山,臉上陡地變了顏色。
“周老弟,你這是?”
鄭景是不知不覺中拉近與周白山的距離,就連稱唿也都改過,若是讓鄭嫣知道,怕又不知會氣成什麼樣子。可此時周白山哪裏有心思去考慮鄭嫣的想法,他甚至根本就沒注意鄭景對自己的稱唿。
“東家,問你個事兒。”
“嗯?”
“咱們這趟貨物裏,究竟什麼最重要?”周白山正經臉色,半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那鄭景卻也是個老江湖,在這節骨眼上也沒有半點猶豫,開口便道:“除了嫣兒和老夫我的性命,其餘皆可拋!”
這個答案,既有些出乎周白山預料,可不知怎地又讓周白山覺著是在情理之中,他緩緩點頭,道:“我曉得了,還請東家下令準備,怕是前有狼,後有虎。”
“前有狼,後有虎?”
鄭景臉上終究還是閃過一絲慌亂,最終浮出苦澀笑容,“老夫這就去準備,剛剛那句話,實在是由衷之言,若是事不可為,就有勞周公子了。”
這下周白山既沒搖頭,也沒有點頭同意,他是有苦自知,昌平號要真遭到前後夾擊,周白山自保或許足矣,但要想跟兩隊馬賊交鋒,唯一的結局就是將自己也填進去而已。
所以當鄭景匆忙離開後,周白山第一件事情便是問那老吳,可有心願未完?
“周公子你不要嚇小的,這條路小的不是第一次走,也不止一次遇上過馬賊,像我們這種車把式,馬賊一般是不會動的。”老吳咽了一口唾沫,不敢直視周白山,緊握鞭子的右手,卻是在抖個不停。
既然老吳看不清楚現狀,周白山也隻能在心中微微歎氣,便不再去管,這天下之大,每日裏的弱肉強食又有多少,怕就是天上的神佛,也管不過來,最終隻能歸結於每個人的命運。
一開始好像前後的動靜隻有周白山才隱隱感知,那周卜作為昌平號護衛隊的負責人,並未按照周白山的要求在前後放出偵騎,以至於鄭景過去傳話時周卜都還反駁兩句。
直到鄭景強烈要求,周卜這才派出四騎分頭而出,而他自己卻還頗為不滿的說,若是沒有發現,定要製周白山一個動搖軍心之罪。
隻可惜鄭景壓根沒有心思去理睬周卜,而是掉頭就去尋找鄭嫣,他的寶貝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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