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 重返月半寨
“所以後來你們嫌接天宗不好聽,就改名為道德宗了?”綠萼倒不是一定需要接天子迴答,她也隻是隨口問問。如今既然醒來總得要給自己個落腳之處,隻是幾百年時過境遷,很多當年熟悉的,如今也都陌生。
能夠住進當年接天子的院子,對綠萼來說也是一種很好的迴憶。
“她是什麼時候飛升的?”
走入滿是積雪的院子裏,綠萼人在雪上,踏雪無痕。
“就在前輩離開接天宗三十年後。師傅飛升那天整個接天山脈盡數封閉,不準任何非本門弟子進入接天山脈,師傅更是以無上法術封閉天地元氣,不讓外界修士感知,這才招手引來仙鶴虹橋,踏上虹橋之前,師傅就說了兩句話。”
“哪兩句?”
“一句是‘接天峰廣開善門,納天下道德之士’,第二句則是落在晚輩身上,著實讓晚輩感激師傅良苦用心。”
“哦?”
看著這老頭兒臉色不住變幻,綠萼倒是真感覺頗為有趣,笑道:“她是怎麼安排你的。”
“師傅她說,五百年盛況,落在晚輩身上,隻是晚輩至今仍舊停留在洞虛境界,真不知要如何才能再現五百年前盛況啊。”
“你也是叫接天子是吧?”
“不敢,前輩可以晚輩當年道號清風相稱。”
“你們這些人啊,就是無趣的很,道童就道童嘛,個個不是清風就是明月,很容易混淆啊。”綠萼一麵搖頭一麵道:“我會在這裏住一段時間,至於具體長短……”
說到此處,綠萼停了下來,轉身望向大月山,停頓片刻後才道:“到時候便。”
對於接天子來說,綠萼能夠待在接天峰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如今這個世界還記得當年綠袍老祖的,怕已經是不多了。
即便修煉到分神後期,壽命也很難延長到五百年,除非無病無災,天賦異稟,而在紛爭不斷的修煉界,卻很少有修煉者能做到這點。“綠袍老祖”這四個字,一些創建時間較短的修煉門派甚至聞所未聞,即便是在那有些曆史的門派裏,這四個字也早已經束之高閣。
但接天子相信,隻要綠袍老祖願意住在接天峰,那麼當年他師傅飛升前所說的那句話,就可能成真,前提是眼前這位看似隻有二十出頭,其實已經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綠袍老祖不反對。
“你的心思我明了,不過暫時還不行,你若擅自做主……”難以計數的光陰可不是白活,接天子一字未提可綠萼卻像是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眼神瞥過接天子,綠萼不輕不重的在接天子心頭敲響警鍾。
“晚輩敬遵前輩吩咐!”
哪怕接天子算是接天峰正兒八經的主人,可綠萼入住後,他也不敢過於叨擾,見綠萼已經沒開口說話的心思,就識趣告辭。
而綠萼入住接天峰後,幾乎不出院子,接天峰上三門幾百人都知道山上來了個大人物,可真正見過綠萼的屈指可數。
浮白子等人一下子變成搶手貨,不少人成天圍著浮白子打聽消息,尤其是聽說那位大人物竟然是單身女子,美麗不可方物時,不知道多少還未有道侶之人,夜夜難寐。
隻可惜上三門不同下三門,門規森嚴,既然宗主有令,任何人未經邀請不得擅自窺探進入,那就真沒誰敢在周圍打望,隻是每日裏遠眺之人,猶若過江之鯽絡繹而不絕。
前幾日這些人都很失望,因為綠萼幾乎不會在院子裏出現,直到今天,一條綠色身影陡然從院子裏騰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衝上天際,連接天峰上那塊棉花似的白雲,也被生生的鑽出個大洞來,本是雪白的雲朵在那大洞周圍竟然也染上一層綠色光華。
“發生了什麼事情?”
“速度好快!”
“去看看呀!”
道德宗境界高的弟子,自然是能感覺到那位“貴客”並沒有飛走,而是淩空立於雲層之上,就不知道此時去“圍觀”,會不會引發貴客不滿,又或是招來宗主責罰。
好在道德宗上三門最是講究規矩,既然宗主隻說了不能擅自窺探出入院子,那也就僅限於此,不少膽大之徒想明白這個關竅,也就歡天喜地的放出法寶,向雲層之上那位綠袍女子靠攏。
宗主親自迎接,長老都不能進出院子,這位綠袍女子的身份未免高的有些可怕,不論是自身實力還是背後勢力,達到這種程度,都足以讓男人瘋狂。要是萬一能夠得對方青睞,那當真是少奮鬥兩個大境界啊!
這些人蠢蠢欲動,綠萼不是沒有感應,她隻是不在意。人立於虛空,全幅心思卻都落在那遙遠的一個地方。
那裏有座山,有若飛來之棍。
山上有個人,年方青春少艾。
綠萼此時很想飛去那山,尋找那人,如果不是當年那份約定,她肯定抑製不住內心裏的衝動。
一個個身影,在千奇百怪的法寶幫助下,開始遠遠漂浮在綠萼身影周圍,這些人雖然不知道綠萼為何要在此處虛空發呆,但卻不會影響他們一窺綠萼廬山真麵目。
高挑身姿、飄拂綠裙、螓首柳腰、幽幽而出塵,此時之綠萼,幾乎就等同眾人心中那九天仙女之形象,唯一可惜就是無論是誰,用何種法術,都無法將綠萼長相看清楚。
換句話說就是,誰也沒法準確用言語來形容綠萼長相,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讓人為之癡迷,瘋狂。
綠萼在這邊看著,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看到,或僅僅隻是能夠感覺的到,總之在周白山跨入月半寨地界的那一瞬間,綠萼臉上浮現出一絲淒苦,隨後口中念念有詞,人影跟著緩緩下降。
重新迴到院落後,綠萼並沒有給她那些仰慕者任何機會,化作一道綠芒,鑽入房中。
對於那些耗盡真氣浮空陪伴綠萼的人來說,這當真是無比喪氣,然而半個時辰之後,由宗主那邊傳出來一個好消息。
“三天之後,遴選三名女弟子,入院中聽道。”
這可是接天子宗主親口發布的消息,決計不會假,隻可惜要求必須是女弟子,就讓一眾癡男們傷透了心。不過後來又有消息傳出來,說是那位前輩將來還會公開布道,那時候去聽道,可就不分男女了。
找三個女弟子並非綠萼臨時起意,實在是她如今境界,不便於過多行走於世間,找幾個人能信任之人代勞,那就再好不過了。
更多時候,綠萼隻是默默眺望那座山,別人或許看不見,但她卻是能看個大概,唯獨就是那雲遮霧罩的月山環,讓她視線無法穿透。
周白山此時就在月山環下的月半寨門口,他身邊著那位張公子。
明月茶場四個大字,就懸掛在曾經茶會場大門位置,也不知是誰家筆法,總之以周白山在這方麵的造詣,他是看不出來高低好壞來。
“我家老爺子寫的,還行吧?”
“張四海,你既然已經知道我的身份,難道就真不怕我一刀殺了你?”
從山腳走到月半寨,周白山再怎麼不愛說話,也知道了那張公子姓氏,同時也知道其身份。
當年那位張公,其實並非張四海的老子,而是張四海的三叔,一名沒有官身的商人。張四海的老爹卻是大月國正兒八經的超品大員,真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隻是生出個兒子來卻不太爭氣,讀書也全無天賦,整天喜歡在外麵鬼混,尤其羨慕話本小說傳言之中,那些江湖兒女的生活。
隻可惜既然出生在這樣家庭裏,就幾乎不可能過上那種生活,即便將來他老爺子一朝失勢,他恐怕也休想真正走入江湖,等待他的不是罄竹難書的罪名,就是絡繹不絕的仇家。
“三年前我可不知道這件事情,你要衝我動手,那你跟我家三叔有啥區別?再說了,長久以來,諾大這片山就隻養活你們月半寨幾百人,可如今變成茶場,不知道多少人從中得到恩惠。”
張四海倒不怕周白山言辭之中的威脅意味,這一天相處下來,他大概已經將周白山性格摸透。
“那我要是找你三叔報仇,你也不會幹涉?你就不恨我?”
此時“明月茶場”四個字下,就隻有周白山與那張四海,兩人說話也不用有太多顧慮,沒人能偷聽了去。
張四海搖晃折扇,也不管其實小臉兒早已經冷到發白,典型要風度不要溫度。
“我三叔可沒有子嗣,他要死了,所有的財產都是我的,要不到時候我把這明月茶場的份子送給你如何?反正你也說了,還有無數江湖高手想要找他報仇,到時候你不殺他,他一樣要死。”
“進去看看。”
周白山並沒有接著張四海的話往下說,穿過那明月茶場牌坊,一路走進曾經的月半寨。
三年前那把大火的痕跡,如今已然是看不到了,本是高低不平的石板路,眼下卻是煥然一新,路邊是整齊房屋,不時有人出入,要麼是穿著緊束的采茶人,要麼就是一身皮甲的守衛。
哪怕張四海直言不諱地說當今聖上在明月茶場其實也有份子,但朝廷是決計不會將正規兵馬派到茶場裏來當守衛,而是借助張四海三叔的手,招募了兩個江湖門派守門,也就是平常跟在張四海身後的刀劍護衛。
這些人幾乎就是明月茶場平時能夠見到的活人,這地方因為山嵐所以長年濕潤,山下人其實很難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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