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觀長生無盡法,一坐卻是萬古枯。
“這世上所謂的長生其實大多數都是鏡**月,你以為你得到了,但其實迴頭看,你仍在原點,不曾邁出一步,不曾後退一步,所有的因果都是你以為的因果,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眾生都是靜態的,就像這一碗酒,照著前塵,飲下後什麼都是空,”炎帝舉著酒碗,碎滅了巫策的道痕,如是道:“所以我認為道是空,唯心是空,方能載長生。”
炎帝灑脫飄逸,但他的道是放下,這從他入世後又出世,可以不計較任何得失,後來也能不管聖界存亡,便能窺其一二。
千尋立在一旁,有些生氣,更想反駁,可是卻找不到話題切入。
炎帝無疑是得道者,他說的很直觀也很精辟,唯有放下,將心空出來,才能盛放長生,如果說塵念是石頭,長生就是真金,求道的人其實是在遠行的路途裏,不斷拋棄石頭,撿起真金的過程,從某種角度而言,炎弟走的也是太上忘情的道,但他走的更加高端,一定要用一個句話來形容,那便是上善若水,空塵見心。
可是巫策有相反的理解。
他雙目如電,落在酒碗上,那一碗的酒液立即變成了石頭,炎帝眉頭一皺,還來不及說什麼,隻見這些石頭又化作了顆顆真金,巫策的聲音這時方響起:“心是空不了的,就像這一酒碗,曾經走進過什麼,它就永遠容納什麼,縱然移開了塵欲,也留下了痕跡,你終歸是經曆過,見證過,所以我的道不是空,而是衍生,涅槃希望,改變痛苦,石頭煉真金,塵欲洗道臺。”
“我終將蛻變,會在有限中求無限,豈不勝過空**心,再裝入仙道來的自在?”巫策做了結尾,如是笑道。
炎帝身軀劇震,整個人陷入沉思狀態。
空和衍生,聽起來最終都是一致,可是空的過程裏帶著強迫,而衍生卻是真正的超脫,自在,不強求,順心意,不管有限無限最終都是變成自己所思所想所願。
這是一種超凡的境界,至少比自己高,炎帝放下酒碗,直起身正視巫策,目光交碰的一剎那,仿佛過了千百載的光陰,須臾才點頭道:“你比我強,未來的路一定走的更遠,我先祝你乘風破浪,早登仙道絕巔,至於請求的事,我答應了。”
“有勞帝尊了,不論怎麼時候,火桑山都是道庭的朋友。”巫策笑著立起身。
兩位帝級強者的會晤至此結束,隻不過論了一場道,喝了一場酒,看起來沒有多少交流,但直到巫策迴到龍舟上,千尋也沒有停止問他,究竟和炎帝達成了什麼協議!
她才不相信兩者之間,隻是單純的交流呢,奈何巫策怎樣都不肯說,她也隻能按捺下好奇心。
她是知道巫策的,心誌堅定,如果她想讓自己知道,那一定會說,如果不想讓
自己知道,那自然什麼都不會說。
隻能讓時光去揭開一切謎底。
火桑山是巫策拜訪的第一,千尋以為也是最後一,可是直到數日後龍舟停在了蝸皇宮,她才終於發現巫策是有備而來,分明有事情隱瞞著她,不然不會逐一拜訪這些大帝。
蝸皇更好說話了,親自迎接巫策,中途自然也有論道,但沒有火桑山那麼激烈,蝸皇的性情不是炎弟的炙熱瀟灑,而是溫厚和善,讓人如沐春風,加上菩賢山的風景極好,綠意怏然,幽泉重重,山峰層疊,而且讓千尋喜歡的是蝸皇門下女弟子眾多,並不像火桑門那樣門丁稀少,她遇到了好幾位談得來的人,每日裏互相交流,倒也很快樂。
“道主,你想要探查那頭老龜的蹤跡,可是為了那一座鼎?”一處古亭中,女蝸和巫策相對執棋,交流著,談到了言靈,她以為巫策是看上了那座鼎,但認為得到的機會不大,搖搖頭道:“我的推演仙術雖然冠絕諸帝,但言靈的出身很奇怪,所有的推演都對它無效…”
巫策歎了一聲:“這我自然知道,隻是有些不甘心罷了,沒有想到連蝸皇也沒有辦法,看來隻能暫時擱置了。”
“其實以道主如今的成就,又何必要強求那座鼎呢。”蝸皇搖頭:“我一直相信道主是一個看的開的人,不會拘泥於外物的。”
那一座鼎雖然好,媲美帝器,可是在蝸皇看來追逐它是舍本逐末。
巫策已經擁有昊天大日鏡,威力上並不遜色那座鼎,而且相傳那一座鼎內在遠古年間遭受到了重創,至今都分離著無法複原,言靈一脈雖然鎮守著,但在諸天大帝眼中實在是沒有誘惑力。
巫策有苦難言,他該怎麼說呢,沉吟了一會兒才委婉的道:“其實牽扯到了一個人,並非我相中那一座鼎。”
“哦?”
蝸皇臉色露出訝色,爾後明悟:“明白了,是道主殿下的長輩。”
到了帝尊這一步,很多話是不需要挑明的,漏出一點話鋒,就能聽明白了,她皺著眉頭思忖了一會兒,最後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道:“女蝸會盡力而為,不出三個月,道主殿下的那位長輩應能歸來。”
“多謝。”
“不忙,我也有事要拜托道主。”女蝸笑道,正欲挑明。
這時,山道下卻突然傳來一道道笑聲,巫策顧目望去,隻見一群衣帶飄飄,手執玉籃的女孩子,驅禦著一群憨厚肥胖的金熊在竹林奔跑,陽光照射而下,落在正潺潺流動的寒泉上,煙霧繚繞,讓這一幕充滿生趣又帶著溫馨。
金色的憨熊生長著肉翅,但卻不能飛行,萬獸譜中有記載,這種生靈名喚地精靈。
巫策曾經讀到過,地精靈生長在荒無人煙的區域,喜歡在深夜裏行走尋食,它們身軀比較笨重,但嗅覺很靈敏,能感應到方圓三千裏內的寶物氣息,所
以在仙道裏和尋寶鼠齊名,但這些家夥很早以前就開始衰落了,數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減少,屬於稀有品種,普賢山還能保留,實在是難得。
這群女子裏,最顯眼的無疑是千尋,她也挽著袖子,嘻嘻哈哈的追逐著地精靈。
美麗精致的容顏,窈窕玲瓏的身段,頭上戴著新結的花冠,五顏六色,明眸如星,笑起來的時候仿佛天空都亮了。
巫策油然的流露出微笑,雙手攏在身後,看的饒有興致,他不想出聲,因為很少見到千尋這麼快樂,過去的歲月太苦,她和他都經曆過戰亂,從那黑暗中掙紮過,最終好不容易才迎來了黎明,是時候讓她享受這一段平靜的時光。
“哎呀…呦呦,尋姐姐,慢…”這些笑聲裏,竟出現了一道口齒不清的低喃,巫策頓時一愣,順著聲音的源頭看去,隻見一頭地精靈的背上坐著一位年紀約莫十二歲的女孩,容貌倒是驚豔,十分的絕色,但看起來竟有些憨傻,清澈的眼神裏帶著不詣世事的光澤,似乎她的身上隔離著一片世界,這是很難想象的,因為莫說仙道中人,就是紅塵之中,普通女子到了十二歲心智也大多成熟了,不會像她一樣渾渾噩噩,巫策皺眉:“奇怪,明明也有仙道修為,怎麼看起來心智蒙塵,如此渾噩。”
“姐姐…姐。”那姑娘隨著地精靈朝前奔跑,身軀起伏著,最後竟忘記了仙道修為,因為速度的緣故身軀一歪,千尋看在眼裏,急忙縱身躍起,一把將她抱住,落迴地上:“沒事吧?”
“沒…沒事,謝謝姐姐。”那姑娘咬著蔥白色的手指,仍然笑的憨傻,沒心沒肺極了,根本不知道剛才再晚一步,自己就要被摔成骨折。
千尋愛戀的撫著她的秀發,目光裏充滿了憐憫,其他普賢山的弟子也是一臉難過。
蝸皇見巫策看的出神,歎息著搖頭,解釋道:“她從小就這樣,不管我用了什麼手段,都無法驅逐愚昧,仿佛蒙塵的珠子,在沙塵裏沾染的久了,怎樣都洗不掉,我有一個請求。”
“但言無妨。”巫策點頭,若自己能幫助這女孩,他是願意的。
“道主…功參造化,學識通天。”蝸皇躊躇了少許,最後才咬唇道:“尤其是清心咒,外界傳聞你已經更上一層,在青帝的基礎上加以完善,生出了很多變化,可以洗盡塵心,讓一個不具備修行資質的凡物,點化成天縱之才,所以我想…請道主收她為徒,送她一樁造化,這也算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巫策大吃一驚:“什麼,收她為徒!”
他的聲音驚動了竹林中的人,所有人都聽到了這一幕的談話,隻聽蝸皇道:“術業有專攻,聞道有先後,道主所長在於衍生和變化,這是諸天大帝中沒有人能做到的,我想諸天萬界,若還有人能點化這一顆愚昧的珠子,非道主殿下莫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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