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顛倒黑白


    “那一夜到底發(fā)生了什麼？”陳懿追問。


    “腥風血雨！”


    時隔八年之久，智恆提起這樁往事，依然情緒激動。那晚本是月朗星稀的好天氣，結(jié)果子時卻突然變了天，無端的刮來一股怪風。


    狂風唿嘯，飛沙走石，碗口粗的樹木被連根拔起，來不及收迴屋的衣服以及輕巧物品，全都被卷入空中。


    四季變換，天象有異，眾人並未當迴事兒，紛紛躲到自己房中貓著，不敢出來。


    然而，這股風怪就怪在，它隻是發(fā)生在法華寺周圍。


    狂風終夜，好容易第二天早上停了，卻又稀稀拉拉下起了雨，僧人們看到外麵的雨，臉色立刻就變了，竟然是一場血雨！


    鮮紅的水衝刷著大地，卻將地麵搞得一塌糊塗，好似血流成河，場麵驚悚。


    血雨持續(xù)了一整天，在僧人們的苦苦等待之中，雨也終於停了，已近黃昏時分，夕陽重現(xiàn)，霞飛滿天，僧人終於長舒一口氣。


    異象終於要過去了，打掃庭院，清理廢墟，所有僧人都在忙碌，畢竟停業(yè)一整天，損失不小，明天還得繼續(xù)開張賺錢，呃，度人。


    血雨滲入土層之中，並未留下過多痕跡，房屋衝刷格外幹淨，也沒有染上紅色。


    狂風大作，血雨連連，聽起來總是沒有那麼吉祥，住持召開緊急會議，商議的就是如何把黑的說成白的，把惡的變成善的。


    集體智慧是可敬可畏的，經(jīng)過一個時辰的激烈討論，最終達成了共識，那便是天降祥瑞，神風吹塵，赤雨淨土，是上蒼感念法華寺的傑出貢獻，做出的特殊嘉獎。


    說法有些牽強，畢竟寺中有不小的財產(chǎn)損失，但對於富貴無疆的法華寺來講，這些都不算事兒。


    買買買！重新添置即可！


    住持一再強調(diào)，要眾口一詞，千萬不能說漏了，否則嚴懲不貸。


    說漏了等同於失去鉑金飯碗，哪個會吃飽了撐的說廢話，立刻對天發(fā)誓，聽從住持安排，絕不泄露寺中機密。


    法華寺高層意見統(tǒng)一之後，便將這一說法散播開來，眾僧無不歡欣鼓舞，得到上蒼垂青，畢生所求。


    消息傳播迅速，百姓們重新?lián)砣敕ㄈA寺，同時還帶來了大量珠寶，比以前更為昌盛。


    僧人們疲於接待，無瑕顧及其他，直到國王聽說了此事，派人前來詢問情況，住持麵不改色的將那些編好的謊言匯報上去。


    使臣叮囑，再過三個月便是鄰邦四國朝拜的日子，千萬不能大意。


    住持滿口答應(yīng)，使臣便迴去複命。聽說天降異象在法華寺，國王笑的合不攏嘴，這次定會籠絡(luò)更多人心，甚至還有所打算，將四國統(tǒng)一，五國變一國。


    一個謊言非但沒有帶來厄運，反而令法華寺繁華更勝從前，寺中高層莫不是沾沾自喜，盛讚住持冷靜睿智。


    “那日晚間，恰逢我值班掃塔，卻發(fā)現(xiàn)了異常。”智恆麵色凝重，“以往舍利在塔頂安放，日夜放光，經(jīng)久不衰，當夜狂風沒人注意，次日又是忙於應(yīng)對，又習慣與此，竟然都沒有人發(fā)現(xiàn)，塔頂光線黯淡。”


    “還不快去看看！”七妹聽得入迷，忍不住催促。


    “是啊，我顧不得掃塔，立刻上到頂層，隻有長明燈光，而舍利卻不翼而飛！”智恆不斷搖頭，“當時，我真的被嚇壞了，三步並做兩步往下跑。由於心急，來到第三層窗欞前，便縱身跳了出去，不想運氣不足，又落在石頭之上，斷了腳骨。我大喊要見住持，被人抬著去，告知了實情。”


    “哼，自作孽不可活，住持一定被嚇壞了吧？”七妹冷笑道。


    “正是，住持當即吐血昏厥，掐破了人中也沒醒來，直到刺破十個腳趾，才幽幽轉(zhuǎn)醒，腦子卻糊塗了，半邊身子都動彈不得，形同廢人。”智恆說到這裏流淚了，“謊言說出，卻再也無法遮擋，且已遍傳全國鄰邦，陛下顏麵盡失，當即派出軍隊將法華寺包圍。”


    “一個謊言，需要更多的謊言去遮擋。錯了不改正，便是不歸之路。”陳懿感歎道。


    “老佛高見！”智恆躬身，又接著說道：“住持眼斜口歪，不能動彈，不能言語，審訊一天一夜，被打得遍體鱗傷，兩天後又急又氣，羞愧死去。至於其他參與者，無不是被酷刑審訊，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芙蓉遞過一杯水，智恆連忙道謝，一口氣喝完，又說道：“時隔兩夜，才發(fā)現(xiàn)舍利不見，而住持等人又是謊話連篇，陛下認定是寺中出了內(nèi)賊，將舍利偷出送與別國。再後來，又得知腥風血雨之時，更覺得是上蒼懲罰，當即下令處斬一百餘人，其餘僧人全部抓入牢中。”


    “你又是如何得以在寺中留下？”陳懿問道。


    “我當時年紀小，又摔斷了腿，寺中一片混亂，加上有不少逃走的，官兵忙著抓那些師兄，僥幸沒有被捉。唉，逃走的師兄真的躲在某個暗處，蓄發(fā)還俗，也沒人認得，偏偏他們舍不得平時的積蓄，每個人都背著碩大的包裹，裏麵裝滿就金銀，卻成了途中的累贅，又是被殺幾十人。”智恆迴頭看看金光寺方向，“我不敢替住持辯駁，但供奉佛祖沒有錯，而且舍利也不是我們自己人偷走的，所以下決心守在那裏等待機會，替師門昭雪。”


    “這一守就是八年。”陳懿感歎。


    “是啊。”智恆擼起褲管，腳踝處畸形突出，當初的骨折沒有得到治療，“我找來草藥夾板胡亂醫(yī)治，索性能走了，又勤練武功，為的是活到有緣人出現(xiàn)。法華寺被翻了個底朝天，又找到不少勾結(jié)權(quán)貴的罪證，成為萬惡之源，百姓們唾棄我，拿石頭砸，有一次被砸的頭破血流，躺了三天三夜終於醒來，我便開始裝聾作啞，倒也沒人懷疑我。”


    再後來的事情，陳懿參與其中，智恆夢中得到指點，說是有取經(jīng)僧路過此地，此人可以拯救法華寺，便熱情接待。


    等取經(jīng)僧離開之後，又緊緊跟隨，必要時刻出庭作證。可是令他失望的是，隻是一晚，取經(jīng)僧便被轟出了宮門，不得已追上來，希望活佛能拯救寺中和尚於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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