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個下午,本次行動的眉目終於出現,因此我打算去見女吸血鬼一麵。
於是在拜別了學生會長之後,我們稍稍休息了一陣子,正確的說法是隻有我在休息,另外三名大漢被我吩咐去準備伴手禮品。
據說送禮物給人有兩種派別,一是驚喜派,二是實用派,各自都有支持者。
順便一提,我是第三派,借花獻佛派。
隻要不讓我的錢包再瘦下去,我不太在乎送對方的是甚麼,彼此關係不會更差就行了。
雖然也有送不懷好意的禮品充當挑釁的時候,不過那算是例外吧。
然而讓方舟的那幾個大漢挑禮品我還是保持著戒慎恐懼的心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給吸血鬼送上聖水、大蒜或是十字架。
所以我指定了禮品的種類,紅酒或是葡萄汁,如果不知道要買哪一種就買最貴的那一種,反正錢不是我出,報公帳誰都會變得大方,可不是嗎?
總之在三個飲品門外漢四處奔走的現在,我正悠閑地在接近當初相遇的公園三四條街的地方,一邊吃著晚餐,一邊看著夕陽西沉。
現在必須思考的是該單獨去麵會吸血鬼還是與方舟的三人一同前往。
實際上我的身分就是個空降主管,一開始對方搞不清楚狀況的情形下我能夠要求他們做事,但是隨著任務越來越深入,他們不得不知道的事情也會越來越多,我需要知道在緊急的時刻,他們是否會去貫徹我的決定。
如果做不到,我就必須有覺悟,麵對他們隨時不合作,甚至窩裏反的可能性。
就在我盤算接下來該前進的方向之際,天終於完全變暗,街道上的看板與霓虹燈相繼亮了起來。
是時候打通電話給女吸血鬼了,以那般好客的個性來看,相信她不會拒絕“同胞”的邀請。
果然就在通話後短短一分多鍾的時間,女吸血鬼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同意了這次會麵,地點約在上次被搞得稀巴爛的公園內。
通話結束後,我不禁歎了一口氣。
雖然我自認為不是甚麼好人,可要利用女吸血鬼那種簡單的個性還是有些感慨,畢竟要找能控製住的人來擔任試金石實在不是甚麼容易的事,但願那幾個棒槌聰明點,先試著找雙贏的可能性。
不過想到他們提到“邪惡”這個字眼的態度,大概不會有太好的結局。
走出店外後與三名大漢會合,隻見三人手上都提著一袋紅酒,真不知道這幾個家夥到底砸了多少錢,也許在他們的道德感麵前真的視錢財如糞土吧。
想到這邊就讓人更加不心安。
“冠者大人,我們已經準備就緒了。”
說話者是三兄弟中大概是大哥的家夥,在相處了半天我勉勉強強能從他們前額左邊數起第三十六根頭發的卷曲度來認出他們的差別,這一個殺氣最重手持審判之劍的家夥似乎叫做甚麼德的。
“是嗎?辛苦你們了,等會你們要與我一起跟對方會麵,現在還有點時間要先吃東西嗎?”
“不必了,我們兄弟三人都有受過苦修的訓練,幾天不吃也能正常活動。”
這是甚麼環保型態,明明長得這麼高大卻這麼節能嗎?不過這麼省人生很沒意思吧?好好餓,好好吃可是人生一大課題。
說起來苦修之類的有必要嗎?如果認真感受,人生中的苦就夠多了,還有需要自找麻煩?
而且自己找的苦必定是自己能接受的苦,克服那樣的苦提升的大概不是生命的品質而是虛榮心。
“是嗎?那我們就先去目的地吧,讓別人等總不太好
。”
“但是冠者大人,您真的要與吸血鬼會麵嗎?”
“當然,要了解對方所掌握的情報這不是理所當然嗎?”
“可是那是十分邪惡,而且受詛咒的存在,不是您這樣的人應該會見的。”
“唉,甚麼邪惡詛咒啊,你見過對方嗎?”
如一貫的立場,對於沒有明確定義的說法我抱持疑問的態度,說到底一切是立場問題,邪惡可以是正義,詛咒可以是祝福,這些都是非常曖昧的存在,連深思的價值也可有可無。
“不必見也知道,吸血鬼在我們這一行的名氣並不小。”
阿甚麼德在我麵前抗議,那種身高帶來的威勢真是驚人,麵對超乎常人的肺活量,一時間我懷疑是不是得穩馬步才不至於被吹到另一條街上。
然而,就算我被吹到另一條街上也不代表對方說得有道理,音量終究隻是音量,單位是分貝不是可信度。
“既然沒見過就閉嘴吧。”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麵對不知道的東西評頭論足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罪過之一。
“但是冠者大人,我們不應該與黑暗有接觸,這與方舟的立場不合。”
即便受到我冷淡的態度反駁,與浮體原理的發現者名字相似的大漢依舊不屈不撓在我身邊堅持他的論點。
“唉,如果不與對方接觸我們要怎麼獲得惡魔的資訊?”
“惡魔的資訊?這是甚麼意思冠者大人?”
“我的意思就是現在有惡魔在做壞事,世界快要末日了,老天派來解決這件事的隻有我一個加你們三個,這樣明不明白?”
“這……是不是先往本部通報?”
“除非你們有能上到天界去,不然來多少人都一樣,而且打草驚蛇隻會壞事。”
麵對這樣腦袋堅硬的人我隻能稍稍透漏目前的問題,看看究竟是理智會占上風還是情緒占了上風。
所幸對方的腦部還有在運作,萬一他說出了就算世界末日或是所有人都死去也不能與惡魔扯上關係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但是麵對對方的提案我必須予以否定,不如說我早就考慮過了,卻因為如此會外部變數介入,使風險增加而作罷。
“即使如此,這樣與黑暗的族裔接觸萬萬不能同意。”
“我說啊,沒有人在乎你同不同意。而且我們的任務是要保護人不是要處理或迴避罪惡,我們本身也沒有保持潔淨的必要性。”
看來即使暴露目的也無法動搖他的決心,這種態度該被稱作食古不化還是意誌堅定呢?
話說迴來,不管現在表露在這人,或者是另外兩人臉上的凝重為何種出發點,這些人的行為都存在一個令人好奇的疑問,為什麼不能去接觸並非是良善的事物?
一直以來社會中多少都有不被接受的部分存在,被人以道德的負麵看待,然而就如同要處理水下的垃圾自然有人必須踏入髒水中清理,總得有人去處理才行。
現在輪到我們了,有任何不踏進去的理由嗎?
“可是他們受到神的詛咒,是天理不容的存在。”
“所以他們的懲罰就是變成吸血鬼,既然已經受到了懲罰還要繼續加重對他們的懲罰那就隻是私刑,是罪惡。”
受到懲罰後再被懲罰是不合理的,一罪一罰的原則下,受過懲罰就等同彌補了罪過,之後不應該有任何以罪過為名頭的傷害被施加在身上,如果有,那隻是單純的暴力。
“可是他們是吸食人血的魔鬼,是殺人兇手。”
“那還真不巧,我認識的這一位不會吸血,隻會喝酒。”
終於扯到了真正的問題核心,吸血鬼與人類的矛盾,但是這個問題也可以迴避,因為那個吸血鬼說她不能吸血。
至於她有沒有騙我那不重要,若是她實際上犯了過錯,危害人類的生命,自然會有處罰機製等著她。
“就算不吸血他們也很危險,人類不應該接近他們。”
“危險?你這身肌肉還不危險嗎?隨隨便便都能把人處理掉,我能因為這種事把你送到監獄嗎?”
隻有如刀槍般為了傷人特地被造出的物品才需要被逐出大眾的視線,至於強大卻非為了害人而存在的力量也許理所當然被顧忌,需要控製,可絕對不是被驅逐的理由。
一旦被恐懼驅動,悲哀隻會不斷的重蹈覆轍,在看不清楚真實的情況下驅向毀滅。
“他們不能照光是死人,是違反秩序的存在。”
“違反秩序?已經發生的事才是秩序,抹除已存在的事物所產生出來的秩序不過是妄想。”
秩序是甚麼?充滿權威性的二字不過是人們的謊言。
秩序是自然生成,像在卻又不在的東西,我們摸不清楚祂的全貌,也沒有資格掌握。
若是執意追求就像是捕撈水中月、摘取鏡中花,在這彷佛打算貫徹海森堡意誌的道理之前,無人能真正地將其攬入懷中。
將秩序掛在嘴邊作為理由不過是幻術與騙術般的奇淫巧技,因為沒有人能理解在混沌的現實中,秩序如何被形成,隻能以我們認為正確的方式試著將世間往我們所希望的方向推移。
在一連串的與夏蟲研討冰雪形成的對話,我或許產生了些許不快,與他人腦中已成形印象的角力從來就是極為不智,絲毫沒有勝算,就是說得頑石點頭,也不見得能讓人明白些甚麼。
如果是平時或許能以打哈哈的方式帶過,然而在辦正事的現在我不得不丟出自己的態度作為風向球,來看看這三人的反應如何。
緩緩深吸一口氣,我看著三人。
“而且死人又怎樣?不能被光照射又如何?這年頭不能給太陽照到的東西可多了,隻要不帶給別人麻煩不管是誰都有理直氣壯走下去的權利。”
聽著我的話,三人不禁有些臉部變形,看來他們始終無法對我的發言產生認同感,不如說是在忍受一番邪魔外道的言論,但是還不是閉嘴的時候,我必須刺激他們到他們給出真正的反應為止。
“我必須強調,也許為了掩人耳目,見不得人的邪惡總在黑暗中進行,不過那並不代表黑暗中全是邪惡,隻要不違反規則,就沒有理由去傷害他們。”
“如果說作為黑暗的眷族有甚麼錯,那也僅僅是不被了解這個問題罷了。”
“而救贖不了解之事的方法不是將他們全部毀滅,而是去了解,解開誤會,求同存異。”
我的聲音在黑暗的公園中響徹,在我與三名大漢之間漸漸產生一種****的氣氛。
看來不要說人與吸血鬼,連不同思想的人類之間都無法求同存異了,我不禁開始反省自己的思維模式是不是過於僵硬。
也許在這裏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處理,然而受限於自身智慧的不足我找不出那條路。
對方先入為主的思考僵化在我眼前顯現,我思考上的死結,對事物沒辦法以邪惡正義二元論切割的愚昧也在對方眼中被看見,我們之間隻會漸行漸遠,最終反目吧?
當敵意與厭惡在沉默中彼此衝擊的這時候,黑暗中一道身影漸漸顯現,闊別半日的女吸血鬼,中文名稱“江娜”的國家公民出現在公園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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