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流速緩慢的岐池河水突然旋起了一個簸箕般大的漩渦,李暉首當其衝,身不由己下硬是被渦流帶動的逆向螺旋轉開,隻幾個來迴便已覺暈頭轉向,不知天南地北。
那猩猩對此突變顯然也始料不及,這時長足恰好踏上急旋的渦流外緣,輕飄的身子差點兒被渦旋急速給帶的順勢傾斜過去,驚駭間,它的魔鬼般地身軀哧溜一聲向外劃了開去,便在它的讓人不敢恭維的醜臉與渦旋中心擦過的剎那,驀見一條渾身刺射著黃白相見的異芒的拐杖破水而出,叫囂著衝天而起。
拐杖全身泛白,唯獨蛇身杖頭的兩顆空洞的眼眶暴閃出兩股純黃的焰芒,黃芒四射,與杖身白光相容,映入人眼的正是黃白相間的炫眸奇色,竟直刺得眾人臉龐火辣辣生痛。
四人被這突來的奇光震懾住心神,齊都停止了動作,瞪眼驚詫地瞧著這破水而出的不速之客,良久未動。
其中最先醒悟過來的是那根“竹竿”,隻因他先前被拐杖散發的奇芒給惑了眼,這時定睛一看,才終於瞧清了杖頭是酷肖蛇首的“s”形,而且發出的叫囂聲沉悶低糜,他也甚是耳熟,愣了一下,才終於記起,那是數十年前,自己征服了那根龍杖後自杖身發出的馴服聲正是如這般沉悶低糜,當時自己還被拐杖能出聲這一奇異景象嚇了一跳……
“它不是不能認主了嗎?”“竹竿”心中驚疑萬分,但眼前這景象確實與當年如出一轍,他可以肯定這是龍杖認了新主的前兆,“不,寶貝,你是我的,誰也搶不去!”眼見龍杖虛浮上了河麵數丈高處,他再忍不住,驀地悲嘯一聲,狀若瘋狂地疾撲了上去。
“蓬”,眾人眼睜睜地看著“竹竿”撲近杖身數丈距離,又被杖身彈出一股強大的氣勁給反向撞飛,斷線木偶一般跌後十餘丈遠,重重墜在了那條亂石堆砌的渠埂上,摔個七葷八素。
“啊哈!乖乖不得了,”卻是在漩渦中了起來的李暉伸手指著那半空中的拐杖,怪聲道:“那兩截黑不溜秋地斷拐,居然接上了,還會發光。乖乖不得了,早知老子就對它態度好些,說不定它就不會整天對老子黑糗個臉啦!”原來這時他也認出了那根拐杖是一直隨著自己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卻被自己當成朽木雕成的殘拐。
楊野郎這時卻聽得一頭霧水,由於沒有見過龍拐的神奇,他怎麼也
不會相信那兩截黑朽木會重新連接成一根新拐,當下不解地看向李暉,愕然問道:“二哥,難道你見過這根拐?”突然見得對方這時正處在漩渦最旋急的流心,驀地忍不住指著李暉的腳下,駭然驚叫道:“啊,二哥,你……”
那李暉見到那根隨了自己一天一夜都沒變色的烏黑腐朽的木拐,離手後就突然變成了璀璨奪目地龍杖,竟忘了腳下的漩渦而驚駭地了起來。他這時渾然忘了周遭的險境,挺立時自有一股穩若巖磐的自然堅固之勢,但當乍聽得楊野郎的尖聲警告時,他自然而然地順眼下望,一眼瞥見了自己的處境,心境重被恐懼占據,再難維持方才的自然之勢,一個不支,肥軀便被水流旋帶撲到,手足無措地扒著水時,忍不住朝著楊野郎高唿道:“小六,救我。”
楊野郎哭笑不得,暗忖又哪會有比你還狼狽地溺水者,正要不顧一切地遊過去,驀地眼前白影一晃,突見一道半尺來寬的長袖紮出水麵,箭矢一般卷上了正半浮半沉、隨漩逐渦的李暉,“嗖”地一聲,一把將他拋帶著破開水麵,朝著渠岸騰雲駕霧般甩去。
“呀!”便在李暉尖叫聲中,一個白衣仙子破水而出,出水芙蓉般婷立而起。
女子的濕發粘在額頭上,一副清純**的絕世秀龐經日光的沐浴更顯仙氣氤氳,楊野郎直瞧得呆上一呆,這才認出女子正是那個自己苦尋多時的茹兒。
茹兒清麗的絕世容顏突然浮出水麵,而後就瞬也不瞬地緊盯著挺立楊野郎身側丈餘遠處麵色醜陋呆板的猩猩,皓齒輕啟,從那張櫻桃小口中吐出幾個讓人聽覺心神皆醉卻又不明所以的字來,“拜你所賜,茹兒感激不盡。”說的是感激不盡,可從她的話語中竟聽不出半分感激的韻味來。
當然那猩猩已聽出了她話中的怒極涵蘊,於是嘿嘿陰笑兩聲,突然一步竄到楊野郎的背後,趁其不備,閃電般伸出兩爪箍住了他的雙肩,再一把朝著峭立水中凝而不動的茹兒拋去,同時旋風一般竄上堤岸,一把提住猶未從臀部摔的撕痛欲裂的“竹竿”,暴喝一聲道:“走!”,急一轉身,“噗通”一聲鑽入河裏,轉瞬間遁水去遠。
這一切都隻在眨眼未息間,李暉算是目睹了整個過程的唯一證人,可是當他還未從眼花繚亂中迴過神來時,猩猩二人早已逆流遁遠,轉眼間,便隻餘一道微可隱見地水
線順著河道曲向劃出老遠,片刻消沒不見。
“啪”,正當他還沉浸在對那猩猩急速身法的驚羨中時,河下突然傳來一聲結實的摑耳聲,他愕然驚醒,一怔朝渠下瞧去,隻見楊野郎正捂著半邊臉龐,想又不敢與身旁的茹兒正視,一副受了極大委屈地可憐模樣;而那茹兒姑娘手中這時正握著那根黃白相間的龍杖,惡狠狠地盯著這化身為可憐蟲地六弟,憤然喝道:“你要幹什麼?”
李暉一眼瞥見楊野郎那遇上女老虎似地一副熊包樣兒,暗忖追女孩哪有這麼樣地,一個迴合就泄了氣?心中不由又可氣又好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衝著水下的茹兒“嘻嘻”笑道:“茹兒姑娘切勿見怪,隻因我這六弟是天生的護花種,生性就見不得漂亮女孩受人欺負,所以……”
“我沒跟你說話!”那茹兒不待他說完,就冷冷地打斷了。
李暉不由得暗中吐了吐舌頭,暗忖這丫頭還是和年前見到的一個樣,除了對陸小子溫柔熱情外,對其他男人都是一副冷冰冰地冰山模樣,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說明了她對陸小子用情極專,隻要陸小子對她也是妾意郎受,那我們這些做兄弟的便也隻有忍受的份兒了!想到這裏,不由對楊野郎生出幾絲同情,歎了一口氣,正要出語警醒他,讓他別再厚顏追求這朵無果之花時,驀見那小子雙膝一屈,竟就那麼跪立水中,對著茹兒深深一揖到水,悲聲道:“茹兒姑娘,我對不起陸大哥,更對不起你,你殺了我吧。”
那凝立水中的茹兒倒沒什麼,李暉卻是駭然一驚,因為他心知肚明楊野郎這招“跪鳧”是他半年前才學會的水**夫,當時他隻在老家的藩湖水麵上堅持十息,那已是精神飽滿時的極數,現在他的功力耗損甚巨,況且這條河麵又不平靜,隻怕他再堅持五息便算是奇跡,當下切聲道:“什麼先別說,你們快些上來,有話岸上說。”
“不,”卻是那茹兒冷喝一聲道:“有什麼話就在水下說清楚了,待會兒上了岸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從此各不相識。”
這女人怎地變得如此冷血?她以前雖然對老子沒什麼好感,但至少當老子攜同陸小子去探望她時,她也會愛屋及烏地衝著自己甜蜜一笑啊,正當李暉滿腹疑惑時,隻聽水下“跪鳧”的楊野郎淒然道:“茹兒能對楊某說出如此決絕的話,楊
某隻當是理所應然,隻因那晚,我……”“噗”,話才剛說到一半,他果然再支持不住,一頭仰倒了下去。
長壽山並不如它的名字那般撩人遐思,雖然也綿延幾十裏,有起伏跌宕的峰嵐層出不群,但它的主峰卻絕高不過百米。
唯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便在此山的主峰偏西半裏處有一道橫垣百丈的斷穀,斷穀上有一塊深嵌穀壁、平如刀整的巨石,巨石兩側都是危巖聳挺,山泉便從兩側高處匯聚於巨石表麵,再經石麵縱壑直下,形成一條寬數十丈高百丈的奇流飛瀑、蔚為壯觀。
穀下是一馬平川,由飛瀑傾瀉而下,衝刷成的一條狀勢洶湧的瀚波,蜿蜒蕩了開去。便在瀑流的兩側分庭抗禮地築上了十餘間門戶相對地瓦房,瓦是琉璃打造,壁是金石銀粉,華麗炫眸,富麗堂皇,若是初次得見,定會讓你張口驚羨、目不暇給。
初來乍到,也許你會以為這兩側對立的各十數間房內定會住上超過十餘戶人家,因為十數間瓦房各具奇相、窗門造型更是各不相同,正是對各種居家各憑自己口味愛好各建其房的真實寫照。房屋均設一間,且從前到後屋形分方、扁、圓、三角等等十餘種各異的幾何造型設計,讓人從前到後再從後到前、抑或從中間朝向兩邊無論怎樣看去,都覺得奇異新鮮、百看不厭。
另一側的設計恰與此倒向逆施,從頭到腳恰是與對麵從尾到首一一唿應,統觀整體,更讓人神為目奪,驚為天景。隻看設計者故意不用嚴格的對稱來組造房舍,就足以證明他的玩世不恭、不為世事所羈絆的超然物外的天性。
這兩組二十餘座屋舍組合成了一個山莊,山莊名曰長壽,莊內其實隻住著一人,便是長樂王。
有人說長樂王是隱居在長壽山的人族,便也有人說他是被神界拋棄了的聖將,但無論是那一種說法,其中都有一個世人共同信服的結論,那就是,長樂王至少活了一千年,因為一千年前,就有人看見過這座山莊,而這座山莊就隻可能是長樂王建造的。
冷血妃子今番是第二次來訪,而當她一眼掃見那條如飛龍怒騰的掛瀑時,兩眼便再也挪不開了,“十年了,整整過了十年了,可是自己還似如十年前初臨一樣,第一眼就被那條傲放不羈的飛瀑吸引住。”不知過了多久,半裏處的莊園內突地一聲咳嗽將她從遐思中驚醒,隻
聽一個輕柔而充滿磁性的男聲破開瀑布的“轟隆”雷鳴後陣陣傳來道:“故客造訪,小王倍感榮幸,今瀑音轉純,碧波柔弱,知來者仙足輕啟,必是絕塵清麗,紅粉佳人,今細覽清泉遊戲玉石,錚錚琴音,妙手偶得,攜心相迎。”
一語道畢,頓有一陣嗡嗡琴音如喁喁私語般緩緩自清穀蕩了出來,壓下了聲聲瀑鳴。
琴音先是極細極柔,如一句句講述著穀內的奇芳異景、山石流瀑、浮雲地禽……其柔婉處若清風拂楊,蕩雲揚枝,撫慰遊人;忽又高亢提音,似若崇山峻嶺、低穀深壑、高山巨磐、參天古鬆;漸又低浮平緩,隻如小溪蜿蜒、春草點腰、鮮花含苞即放、濕泥清新怡人。
接著琴調忽轉,改為迎接遊人的歡樂音曲,聲聲錚鳴,卻似滲透到人的心腑深處,讓憂鬱者得以安撫平慰、悲傷著得以樂心融融,更似能撫平人間的勾心鬥角、淡化世宇的恩怨情仇,引著來人進入另一番忘我的高深境界。
最後琴曲歸畢,振起了一聲蕩心動魄的悠長嗡鳴,似乎是向來人出語道謝,感謝他能平心靜氣將琴音從頭到尾聽個一音不落。
冷血妃子顯然還沉浸在方才的噬魂琴聲中時,不遠的河流凸起的一塊巨石上這時已昂然挺立著一位紫衣飄飄、氣勢悠然**的俊逸中年男子,男子的手中正抱著一具古琴,略帶微笑的藍眼先是深深地注視著冷血妃子那雙足以令所有男子傾倒的美目,隨後才瞟上她懷中抱著的那個兀自昏沉的白衣少女,接著渾身突地一震。
“噗”,他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個昏沉不醒的白衣少女,臉上再沒有半點表情,連那具視為生命的古琴脫手入水也似毫不知情。
“哼,”冷血妃子似乎早料到對方乍見懷中這少女時會有那種不能自己的表情,但她就像是要故意耍他一樣,忽地將懷中的少女側過身來,讓背部對著那個眼神呆直的俊逸男子,這才冷哼道:“哼,天下男人皆好色,連你這個自認為識盡天下美人的長樂王也不例外。”
那個被稱作長樂王的俊逸男子乍一聽見對方的譏諷,先是愣了片刻,隨即“嘿嘿”苦笑兩聲,道:“也許你說的不錯,但以我百年來看慣了天下美女的心境,驟然見到她,還是忍不住生出驚豔的感覺來。唉……”歎了口氣,才又續道:“能不能告訴在下,這位姑娘到底是何方聖仙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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