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朝會結(jié)束之後。
在朱雀門外等了一個上午的孔穎達(dá),終於把手裏的奏章給送了出去——他現(xiàn)在隻空有爵位,官職早就請辭了。
李世民看著這份奏章,本有些不以為然。
隻是把這當(dāng)成了孔穎達(dá)寄來的投名狀,可看了幾眼之後,他就屏住了唿吸,又重頭看了起來。
逐字逐句,他看得很是仔細(xì)。
“衝遠(yuǎn)還真是給了朕一個很大的驚喜。”李世民讀完後,才小心翼翼地喘了口氣,他把奏章往前一推,示意房玄齡和杜如晦也過來看一看。
兩個小老頭也有些驚訝。
隻一封奏章,就讓陛下改了稱唿,如此親昵的叫他“衝遠(yuǎn)”,是把這個孔家家主,當(dāng)做自己人了?
他們兩個腦袋緊挨在一起,認(rèn)真地看了起來。
“這不像是衝遠(yuǎn)能作出來的文字。”看完之後,房玄齡也改了稱唿,不過卻搖了搖頭,敲定下一個結(jié)論。
李世民笑了一聲:“昨日他剛迴長安,便是去食肆請教店家了。”
說著,他頓了一下,指著奏章的一句話:“尤其是這句,科舉一事,非為朝廷,而為天下。”
“這就不是衝遠(yuǎn)能說出來的話,天底下除了店家那個小子,還有誰敢說出這種話來?”
乍一看沒啥,可稍微仔細(xì)一琢磨。
不就是把皇權(quán)和天下分開了。朝廷是皇權(quán)的朝廷,但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李世民自己有這個認(rèn)知,倒不會生氣,還有些欣慰——至少還是有人和他一樣,能認(rèn)識到這一點,也不止有尹煊這麼一人才敢說出這些話。
至少,孔穎達(dá)也敢不打著別人的旗號,說出來這種話。
杜如晦和房玄齡低著頭,沒敢說話。
李世民瞥了他們一眼,沒去追究,而是輕輕一點桌麵,又輕聲說道:“讓朕不甚了解的,為何店家會如此強調(diào)這麼一件事。”
孔穎達(dá)的這篇奏章裏,至少有五六處提及了,科舉並不隻是為了選拔官員,更是為了天下選拔各行各業(yè)有用的人才。
房玄齡拱手道:“陛下,臣以為,能當(dāng)好官和能辦好事並非是相同的一件事。”
李世民一挑眉毛,點點頭,示意房玄齡繼續(xù)說下去。
房玄齡接著說道:“從店家所學(xué)、所說、所做之事,尚且能看出,我們或許是走錯路了。”
“一名好官,或許能讓一方水土平安,沒有盜匪、馬賊之患,百姓安居樂業(yè),但…他能管的也就隻有人事。”
“天命難違,若是生了蝗災(zāi)、旱災(zāi)、水澇,那他再怎麼是一位好官,他也沒辦法讓百姓吃飽肚子。”
“他再有當(dāng)官的本事,他也弄不出便宜烤製琉璃、弄不出火藥、煙花、弄不出水泥路。”
“臣以為,店家此意,便是在說,大唐需要的不僅是當(dāng)官的人才,還需要能弄出水泥路、能弄出火藥、能雜種作物的人才。”
李世民點了點頭,陷入沉默。
這可比科舉改製還要讓人頭疼的一件事。
“朕知道了。”李世民吐了口氣,並沒借著這個由頭說下去,還是要看尹煊究竟能拿出多少東西來,國運可不是兒戲,“就先且說說科舉改製之事吧。”
“有孔家牽頭,怕是那些世家沒什麼好說的吧?”
房玄齡抿了抿嘴:“怕是曲阜孔家那邊會有異議。”
李世民冷笑一聲:“曲阜孔家?”
“孔家不是已經(jīng)遷至長安來了?”
“曲阜還有什麼孔家?”
說著,他頓了一下:“中書省擬令,孔家家主、曲阜縣男改製科舉有功,朕冊封他為曲阜縣候,食邑封千戶。”
“受秘書監(jiān),加並金紫…不,加並光祿大夫。”
房玄齡心裏咯噔一下,看了李世民一眼,拱手道喏。
這壓根就不是正常的升遷流程。
縣男之上是縣子、縣子之上是縣伯。縣伯之上才是縣候,而且食邑千戶,對一名縣候來說,體量有些過大了一些。
官職的冊封就更顯得有些誇張。
秘書監(jiān)是從三品的官職,簡單來說…就是國家圖書館管理員的職位,沒什麼實權(quán),但地位擺在那。
更不要說光祿大夫這個文散官的職位。金紫光祿大夫是正三品,而光祿大夫雖然缺了“金紫”這兩個字的名號,但這就是從二品的官職。
幾乎是文散官裏最高的官位,再之上就是特進(jìn)、開府儀同三司,整個朝堂上也就隻有告老還鄉(xiāng)的李靖占了這麼一席位置。
僅僅從地位上而言,孔穎達(dá)就幾可以與房玄齡、杜如晦等人相媲美。
這種跨越,沒人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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