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默想過李式或許會辦不好這件差事，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李式竟然敢如此敷衍自己。


    不考慮這些百姓是否有隱瞞，李式派遣護衛出去挨個詢問了一天，就算是十幾個護衛全部用心問到了五十個人，也不過是問了幾百人而已。


    這幾百個人如何能夠代表數萬人民意？


    而董默要的不是太平無事的迴稟，而是讓李式去開拓一個讓百姓主動上報的途徑。


    李式根本沒有搞清楚自己的目的，也沒有親自走出他的衙門，竟然就敢在他的麵前大放厥詞，給出一個太平無事的結論。


    如果一個人的眼神能夠殺人，董默恐怕早已經把李式給殺了十七八迴了。


    他砸到李式額角的奏書乃是暗衛遞上來的，上麵詳細的記載了李狗蛋手底下勞工丟失的糧票數量高達一百三十多張，其中還有一份極為詳細的名單，具體哪一個勞工丟失了幾張糧票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並且根據糧票丟失數量和人群來判斷，盜取糧票的人恐怕就是同一個施工隊裏的人。


    否則對方也絕不可能如此肆無忌憚的慢慢精挑細選，從每一個人身上都隻盜取那麼一兩張。


    有的勞工身上確實是隻有一兩張糧票，被盜光了並不意外。


    但是有的勞工身上卻是存了七八張糧票，而這盜賊也隻盜取其中的一兩張。


    由此可見，這盜取糧票的小賊是內部作案，並且很大概率與李狗蛋相互勾結。


    再結合對李狗蛋人際關係的排查，實際上暗衛已經鎖定了李狗蛋的堂兄弟李二虎。


    但是董默並沒有直接下令進行處置，而是想要看看這個李式是否能夠查出些什麼。


    然而很遺憾的是，李式的表現實在是太過於差強人意，甚至差點直接讓董默當場就給他宰了。


    “寡人，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這件事情你仔細與寡人斟酌，給寡人想清楚，寡人到底要的是什麼？


    如果你想不明白，且依舊不願意動心思去想，那寡人也不為難你，你便啟程迴長安去吧，念在汝父的功績，寡人可保你做個富家翁。”


    他話音落下之後，不等李式做出任何辯解，起身便要拂袖而去。


    就在他路過李式旁邊的時候，又覺得心底實在是憋不住這口氣。


    隨即停下腳步，然後狠狠的一腳將嚇傻了的李式踹倒在地上。


    “不爭氣的東西——”


    他怒其不爭的聲音在倒地的李式耳邊響起，原本被嚇傻了的李式這個時候才迴過神來。


    他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踏步離去的董默，這才畏畏縮縮地撿起地上的奏折，小心翼翼的看了一遍之後，額角的冷汗不由自主的流淌而出。


    “這個李狗蛋——”


    李式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二傻子一般，他竟然會被一個刁民如此戲弄。


    恨不得馬上就迴頭去把李狗蛋給大卸八塊，然而就在他起身的時候，卻是突然間又想起了董默的話。


    董默要的是一個百姓主動出來檢舉貪官汙吏的政策，而不是讓他李式來複刻已有的製度。


    一項新的政策，往往需要一個被打倒的典範人物。


    這個人必須得足夠引人重視，而在打倒這個人以前，也要讓百姓普遍認為這個人無法匹敵。


    如此一來，在打倒這個人之後百姓方才會覺得震驚，而在震驚之後，他們方才會相信這項新的政策是確確實實能夠影響到他們生活，是切切實實能夠幫助到他們的。


    隻有如此，百姓方才能夠自發的去擁護這項政策，方才會積極的去檢舉自己身邊的貪官汙吏和惡霸。


    被董默踹了一腳的李式瞬間就如同被打通的奇經八脈一般，他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奏折。


    “想要借助本官的權勢往上爬，那本官就成全你。


    但是，人終歸是要為自己的小聰明付出代價的。”


    伸手擦去了額角的血跡，隨後李式便繼續開始思索起了該如何搭建這個平臺。


    首先是要設立一個單獨部門，這個部門不能夠與工頭這些管理者的職權相同。


    但是這個部門一定要對這些工頭具有一定的威懾性，否則工頭們不會在意它的存在，百姓們自然也就無法相信它的作用。


    在迴到了自己的府邸之後，李式又窮思苦想了兩天的時間，最終他想到了一新的名次——青天鑒。


    這一次他沒有召集護衛，而是召集了一群識字的書生。


    他讓這些書生在每一個區域設立一個單獨的“青天鑒衙門”，鼓勵百姓主動向朝廷報案，同時檢舉那些濫用職權的官吏還有欺壓良善的惡霸。


    當青天鑒衙門成立之後，李式沒有向百姓們繼續宣揚青天鑒的用途，而是召集了所有的勞工工頭，還有負責管理片區工頭的管事。


    “青天鑒衙門乃是本官按照董公的授意設下了，他與新政設立的鳴冤鼓不同，乃是專門用來鏟平不平之事的部門。


    不需要自己本人受到壓迫，隻需要自己知道不平之事都可以到青天鑒上報。


    一旦被查出屬實，那麼不論這個人身處何等高位，無論這個人曾經有過什麼功績，都將受到製裁。”


    伴隨著李式的話音落下，在場一部分人的麵色頓時變得凝重了起來。


    而李式也注意到了這些人的神色變化，如果不是心底有鬼的話，他們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露出畏懼的神色。


    而他重點關注的李狗蛋卻是神色不改，又仿佛是這件事情也與他無關，他李狗蛋乃是身子不怕影子斜的正人君子一般。


    隨後李式便又繼續開口說道：“本官的話大家都需得記住，並且隨後諸位務必親自將這件事情告知給勞工們知道。


    你們都是本官的屬下，本官是無意與你們為難的，但主公那裏卻是逼迫得緊，本官卻是不得不做出相應的對策。”


    他話音落下之後，又指了指自己的額頭說道：“這就是主公賜下的，諸位想必都看到了吧。


    現在沒有直接的證據，所以主公隻是給了本官一個教訓，那如果真的讓青天鑒查出了些什麼，諸位想必應該知道是什麼下場，恐怕本官到時候也討不到好。


    所以，各位迴去之後不單單是要通知百姓這件事情，同時也要警告他們，有些話不可以亂講…”


    在聽到了李式的話語之後，原本還有些緊張的管事工頭們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而那些正直的管事工頭們卻是聽出了不一樣的東西，他們紛紛將惱怒的神色看向李式，眼眸中盡是不滿的神色。


    “好呀，好一個李大人，竟然敢公然唆使官吏恐嚇百姓。哼，好得很，看我們不聯名參你一本。”


    而那些幹過髒事兒的人則是滿臉的欣喜。


    “哈哈，李大人這是被綁到了我們一條船上了呀，迴去之後，一定要好好警告警告那群刁民。”


    每一個人的心底都生出了不同的想法，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即將要散會的時候，李式卻是突然間又繼續開口說道：“對了，還還有一件事情。”


    他話音落下之後，直接將手指向李狗蛋說道：“最近本官的事務越發繁忙，所以需要找個副手在身邊出謀劃策，李工頭為人機敏，是個不錯的好人選。”


    話音落下之後，李狗蛋當即大喜，急忙撲通一聲跪倒在李式的腳邊，磕頭如搗蒜的向著李式說道：“多謝李大人，多謝李大人，小的一定盡心竭力，一定為李大人盡心竭力。鞍前馬後，死不足惜呀…”


    李式的雙眼頓時瞇了起來，眼眸中的寒芒絲毫也遮掩不住。


    他知道眼前這個人的真實情況，早已經給對方標上了必殺的名單。


    如今提高對方的地位，不過是在殺起來的時候更加震撼一些，能夠讓百姓更加信服青天鑒。


    而李式在聽到了李狗蛋最後用錯的“死不足惜”四字成語之後，他的臉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確實是，死不足惜呀——”


    貪財盜竊，以權謀私，實際上都算不得是必死的刑罰。


    但是現如今正是賑濟災荒的時期，任何的一些濫用職權的行為，都有可能會激發巨大的民怨，同時斷了百姓的生路。


    所以董默對於濫用職權的懲罰力度極為嚴苛，基本上不是殺頭就是流放，很少有寬恕的存在。


    而李狗蛋仗著自己的信任欺瞞自己，更是讓李式無法容忍。


    當李式宣布散會之後，一部分人上前去恭喜李狗蛋，但依舊還是有絕大部分人選擇了憤而離去。


    一部分人率先迴到了自己負責的區域，在向手底下的勞工科普了青天鑒的作用之後，他們便開始不約而同的聚在一起。


    “李式出身西涼將門之家，這才受主公重視委以重任。其人不思感激主公恩德，竟然試圖欺下瞞上威脅百姓，屬實是德不配位…”


    一名頭發皆白的中年男子麵色憂慮的開口說道，他的眼眸之中盡是怒其不爭之色。


    而在聽到他的話語之時，又有另外一名禿頂青年握緊了自己的拳頭，怒氣衝衝的附和道：“對，沒錯，主公要百姓自發檢舉貪官汙吏，我看這李式就是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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