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盧植的屍體被抬走之後,原本還一副勝券在握模樣的楊修身體瞬間軟倒在地上。
他整個人都變得失魂落魄,雙手從臉上抹下血跡,而後呆呆的望著手中的血跡出神。
“魑魅魍魎。”
盧植用他的血滌蕩乾坤,誓要掃除天下的魑魅魍魎,這讓出身顯赫,自命不凡的楊修難以接受。
他堂堂三公之後,又怎麼會是魑魅魍魎之輩?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的心底不願意承認,但是盧植臨死之前說的話,卻如同驚雷一般不停的在他耳邊炸響。
不論他自己是否承認,凡是親眼見過今天這一幕的所有人都將把自己當作魑魅魍魎。
這些人把這件事情傳揚開來之後,天下人便都會把楊修當作魑魅魍魎。
完了,一切都完了。
盧植的死不單單是破壞了他的計劃,同樣也讓他的名聲徹底的臭了。
而一個世家隻要名聲臭了,也就意味著徹底的沒落。
單單是憑借著楊家,已經沒有了翻身的機會。
而現如今的楊家,也根本找不出能夠幫他洗刷汙名的大儒正名。
誰叫死在他麵前的人是盧植,是現如今大漢儒家之領袖。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楊修的口中依舊在連續不斷的說著這三個字,並且他說話的頻率越來越高。
一部分人看著他指指點點,大多數的人卻是跟隨著盧植的棺材一同去了長安大學。
“不,不可能——”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楊修突然間發出一聲驚唿,而後將雙手狠狠的捂在臉上,使勁兒的往額頭上麵搓。
殘留在他手上和臉上的血跡徹底的糊了他一臉,而他原本整齊的發髻也在這一刻被他搓散。
他就如同一隻發了瘋的野獸一般,咆哮著闖進了楊家之中,而後數年的時間,楊修再也沒有離開過楊家一步。
也不知過了多少年,楊家徹底破落之後,長安城外多了一個不停念叨著“不可能”的乞丐,他一路向東來到大海,然後在某一天被海浪卷入潮水之中。
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被海浪卷到了大洋彼岸。
隻是從那一天開始,大漢便再也沒有了關於楊修的消息。
而當董默聽聞了盧植之死後,他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盧植的死很像是曆史上的荀彧,他死了之後,天下人都會重新憶起對大漢的死忠。
他犧牲了自己之後,董默也可以名正言順的迴絕臣子們冊封為王的請求。
甚至在他死了之後,都不會再有人繼續提出這個要求。
畢竟死去的人是當世之大儒,是天下大多數讀書人的偶像之一。
甚至在行伍之中,有許多曾經向盧植請教過兵法的弟子。
他的犧牲不可能是平白犧牲,而董默也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麵色卻是很快的變得陰沉了起來。
“文和!
董默的口中喃喃出了賈詡的名字,能夠定下這條毒計的隻有李儒和賈詡二人。
但是會想到讓盧植犧牲的人,恐怕有且隻能有一位——賈詡。
一陣陣怒火在他的心底熊熊燃燒,然而這熊熊燃燒的怒火卻並沒能夠持續太長的時間。
隨後一聲長長的歎息,董默帶著典韋等上了馬車。
“去大學——”
馬車在長安的街道上行駛,隨行在董默周圍的其他人都不敢說話。
空氣凝重的有些可怕,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陣陣黑雲壓城的恐怖氣氛。
當馬車停在大學門口的時候,李儒與賈詡二人早已經等候在門外。
除了這二人之外,呂布牛輔等人也已經到了。
朝中文武百官來了大半,沒有到的人此時也在路上。
董默卻並沒有急於下車,他有些不知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去麵對盧植,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麵對蔡邕,更加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姿態去麵對自己的臣子。
他想要怒,但是對於如今的大漢來說,盧植犧牲換來的一切,是封王事件最好的結局,也是對他最為有利的結局。
他想要悲,卻又發自內心的尊崇盧植,這位犧牲了自己性命也要成全國家大義的大儒。
他想要喜,眼角卻不受控製的流淌淚水,不知是為了盧植,還是為了他自己。
他極力的控製著情緒,在馬車之內停息了很長一段時間。
當他的眼角終於不再有淚水,當長安大大小小的官吏與士子齊聚。
當蔡邕與李儒等人來到董默的馬車之前,恭恭敬敬的向著董默彎下了腰。
“請董公下車——”
“請,董公下車——”
董默的麵色迅速的恢複了平靜,露出了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麵色不該發從容。
他腳步穩健的走到了大學門口,而後一步又一步的向著大學之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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