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光的漸漸下落,沸騰了一整天的草原南部,依然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大隊的騎兵已經分散開來,主力集結於十幾個主要的點上,同時大隊的輕騎兵,組成了一個個千人左右的隊伍,在整個的草原之上,不斷地進行著拉網式的搜尋。
隻是整整的一天時間,動用了近三萬人的隊伍,整個南部草原的每一個角落,在這樣細致的搜尋之下,都被檢查了三四遍,可那據傳相當精銳的敵方小部隊,就是沒有任何的蹤跡,雖然多支隊伍,都曾經傳來相應的痕跡,並通報上去之後,進行了相關的支援。
可到最後,卻無一例外的,全都發現,隻是對方故意設下的騙局罷了,而那數百人的隊伍,卻始終毫無蹤跡,這樣的戰果,不僅讓所有參與的草原戰士,感到一陣陣的羞愧,來自上層的,措辭嚴厲的指責,甚至是可能到來的懲罰,都讓所有人都是一陣的焦躁,卻無計可施。
雖然還有隊伍不甘心,繼續在草原之上進行搜索,可不管是那一支隊伍,夜間行軍,都是一件讓人相當頭疼的事情,普通的隊伍,由於營養的原因,嚴重的夜盲癥,會使夜間行軍,變成一場災難,而對於那些精銳隊伍,雖然並不存在這樣的問題,可夜間行軍的混亂和艱難,依然是難以想象的。
不過是兩個時辰之後,那些始終堅持的隊伍,也紛紛垂頭喪氣的,迴歸到了自己的大部隊之中,而相應的封鎖,也已經在天黑之前,就已經做出了相應的布置,一旦出現預警,在附近的隊伍,便能夠快速合圍,布下更為密集的陣型,隻要拖到白天,便可以徹底將對方擊潰活捉。
隻是那些千夫長以上的軍官,卻都是麵露苦澀,想到一向脾氣暴躁的巴圖大統領,在離開大帳之前,所下的死命令,還有那一封封的指令之中,越來越無法掩飾的憤怒,便知道,不管是怎樣,這一次之後,他們肯定是要倒黴了,很多人,對於那支好像是地老鼠一般的敵人,升起了更難以抑製的憤怒。
可不管怎樣,對方能夠在這樣的嚴密搜尋之中,逃過眾人的搜查,就能夠說明,這些人的強悍之處,身為長生天的子民,這點胸襟,還是有的,很多人的內心之中,其實相當佩服這股敵軍,隻是同樣的,他們也紛紛下定決心,要用最強悍的氣勢,將這些南蠻壓垮,來表達自己的敬意。
此刻,在距離南方大營隻有三十公裏的一個背風的凹地中,一支隻有三百餘人的隊伍,正小心的聚攏在中間,既沒有點火,更沒有分散,而在周圍,還能夠看到,一支支三人一組的探哨,不斷地從周圍迴返,將四周的情況帶了迴來。
雖然他們穿著的是普通的蠻族武士的皮袍,可隻要仔細觀察,就能夠發現,這些漢子,與普通的蠻族戰士之間,還是有些相當大的差異的,不僅是樣貌,更多的,還是皮膚和氣質,與那些常年在草原之上馳騁的蠻族相比,缺少了些狂放,而多了些謹慎。
而為首的那人,正是用盡全部力氣,逃竄了一整天的段軒,從那異乎尋常的巨大動靜出現之後,段軒便馬上改變了前進的方向,沒有貿然向著南方疾行,而是斜斜的向著蠻族大帳的方向前進,更是將近百人派到了周圍,進行探查,同時換好了預先準備的蠻族服裝。
也正是因為這樣,有好幾次,自己的探哨已經被那些騎手發現,可對方以為是在周圍的普通牧民,而沒有太過在意,才總算是及時躲避了過去,而隨著從橫草原之上的隊伍,變得越來越多,段軒也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到了最後,就連段軒葉永新等人,也已經親自前往周圍探查,甚至曾經將整個隊伍分散成多個小隊,分散逃竄之後,再行匯合,好在這一次,運氣還算是在他們一方,就這麼跌跌撞撞的,總算是躲過了大部分的追查。
可等他迴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距離蠻族南方大帳,隻有幾十公裏了,這樣的距離,已經算是處在了對方的直接掌控的區域之中,可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大部分的騎兵,都被派駐到了周圍,大營本身反而鬆懈了不少,這才讓他們勉強保住了自己的行蹤。
可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段軒,也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那種被人追逐的情況,如果不能盡快解決的話,早晚是會被對方發現的,隻要對方一旦知道了自己的蹤跡,那麼,接下來的合圍,便在所難免,到時候,恐怕除了拚死一戰,馬革裹屍,便再沒有了其他的選擇了。
這也是他將手下兵將,分派了近一半出去,進行相應的探查,就是為了能夠發現對方的防禦破綻,以便他們能夠尋找到一個可以硬衝的方向,或者說,是一個能夠成功逃脫的機會,可傳迴來的消息,卻讓他相當的失望。
對方在這片區域,已經經營了十數年,對於如何封閉整個草原,已經有了自己的一整套,嚴密的防禦體係,雖然並不細密,看似有很多漏洞,可依靠自身的強大機動性,還有分駐各處的方式,保證了足夠的威懾能力的同時,還能夠快速的發動包圍。
麵對這樣疏而不漏的封閉圈,段軒的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他現在的能力,可以解決的了,隻是在眾人的麵前,他卻還需要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而對於段軒的指揮,經過了這一天的逃竄,已經徹底的將他的威信建立起來了,看到他信心滿滿的模樣,眾人才總算是沒有喪失掉最後的希望,可一種失落的氣氛,還是免不了彌漫在整個營地之中。
之前突如其來的巨大響動,是如此的突然,即便是當時沒有想明白的,經過了這一整天的緊張之後,大家也都明白,這分明就是一個赤裸裸的陷阱,如果是普通斥候的話,還好說一些,可對於他們這樣的稍具規模的隊伍,根本就沒有任何躲避的餘地,連續多次的被人出賣,甚至是死亡,這樣的經曆,讓這些戰士的臉色,都有些陰沉。
段軒對於這樣的變化,也是看在心中,可他卻實在是沒有精力去改變了,更何況,他的內心之中,同樣憋著一團火,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做的如此狠辣,一種想要將周圍所有的東西全部破壞的邪火,在他的胸中瘋狂的燃燒,甚至有種將他的自製徹底燒盡的感覺。
從小到大,他對於自己的定位非常的清晰,雖然自己是嫡長子,可卻從來都沒有過要搶奪家中地位的意思,更是到了十六之後,主動的要求前往戰場,就是為了避開家中的爭奪,可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的心狠,幾次三番的,要置他於死地。
這樣的遭遇,也讓他的內心,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同時,對於那受到了整個王朝崇拜的段家,他同樣是心中湧起了憤怒,這樣的行動,想要如此進行,必然要通過軍中的關係,而這樣的行動,又怎麼可能瞞過家中長老和家主,可他們沒有一個人出來阻止這件事情。
他相信,隻有有一人出來,這樣的事情,便不可能發生,自己的身份畢竟在這裏,想要如此,必然是在一定層麵上的,達成了一致,想到這裏,對於那自小長大,卻很少能夠感受到其中的溫暖的家庭,在段軒心中,也有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將他與其割裂了開來。
想到那美豔如花,卻如此狠毒的夫人,還有那在自己麵前耀武揚威,總是一副趾高氣揚,從沒有將自己當做他的兄長的所謂弟弟,還有那表麵恭敬,背地使壞的諸多家仆,更有那母親留給自己的親信,一個個消無聲息的消失。
那一張張讓人難以壓製憤怒的可惡嘴臉,在這個時候,一下子都跳了出來,到最後,統統的化為了一雙冰冷的眼神,那是看待死物一般的一雙眼睛,最終,變化為在臺階之上,甚至連看自己一樣都不願意的男子的背影。
這樣的種種不公,在這一刻,一下子湧了出來,讓多年的積鬱和憤怒,在這一刻,全部發酵,一個有些癡心妄想的想法,在他的腦中浮現,並開始變得越來越堅定,那一雙不斷翻騰的雙眼之中,也開始露出了一個堅定的神情。
就在這時,葉永新的聲音才小心的在一旁響起:“校尉大人,君侯大人……”
看到段軒的眼神陡然盯在自己的身上,即便是在戰場上多年廝殺的葉永新,被那其中所蘊含的氣息盯著,也是全身一顫,冰冷的感覺,瞬間傳遞全身,一陣冷汗瞬間淌出,甚至讓他有一種全身發顫的感覺,直到看到他眉頭一皺,不耐煩的樣子,才趕緊慌亂的說道:“君侯大人,那個蠻族王子,說是有要事要和您說。”看到段軒有些不耐煩,他趕緊補充道:“他說,他有辦法讓我們度過眼前的難關。”
聽到這裏,段軒才有些興趣,輕輕的閉上眼睛,平複了一下自己不斷奔湧的親信,點點頭,示意他將對方帶上來,到了這時,葉永新才鬆了口氣,趕緊對著後麵打了個招唿,自己也趕緊退了下去。等到段軒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豪哥正一臉複雜的在自己麵前。
段軒的臉上再沒有了淡然,冰冷的說道:“你有辦法?”
豪哥一個退步,並沒有迴答,反而是一臉苦笑的說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有了如此變化,你知不知道,剛才的時候,你的氣勢,到底多麼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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