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尷尬的氛圍下，商見曜好奇問道：


    “不痛嗎？”


    “痛。”福卡斯並沒有停止抽打自己，說話的聲音都帶上了幾分顫抖，“但越是疼痛越能讓我忘記外在，忘記過去，看見真正的自我。”


    這說法……總感覺怪怪的……這又是哪個宗教組織的理念？“最初城”還真是墮落啊，許多元老都和不同教派有一定的瓜葛……難怪內(nèi)部矛盾越來越尖銳……蔣白棉斟酌了一下，故意問道：


    “你們崇尚真正的自我，而不是哪位執(zhí)歲？”


    啪！


    福卡斯又給了自己一鞭子：


    “不，‘拂曉’就是真我，真我就是‘拂曉’。”


    崇拜二月執(zhí)歲“拂曉”的另一個教派啊……蔣白棉沒有將福卡斯將軍、烏戈老板他們所在的這個組織與“拂曉晨星”劃等號，因為僅是從目前聽到的一言半語出發(fā)，就能看出雙方存在不小的差別。


    至少“盤古生物”提供的資料裏，“拂曉晨星”從來沒提過“真我”這個詞。


    對於福卡斯將軍、烏戈老板信仰的是執(zhí)歲“拂曉”這一點，“舊調(diào)小組”幾位成員完全不奇怪，因為烏戈之前就表現(xiàn)出了影響夢境的能力。


    而現(xiàn)在，蔣白棉等人總算明白了烏戈房間裏那些器材是怎麼迴事：


    他們的理念是折磨自己，獲得痛苦，找出真我。


    “我還以為你們更看重夢境。”說這句話的是商見曜。


    龍悅紅心裏也是這麼想的，畢竟執(zhí)歲“拂曉”最廣為人知的領(lǐng)域是“夢境”。


    福卡斯結(jié)束了對自己的鞭打，喘了口氣道：


    “那是世人的誤解，也是異端、異教徒們腳下的歧途。”


    他將鞭子扔到了一邊，拿起一張濕漉漉的毛巾，擦拭起身上的血汙：


    “我們的意識確實會被噩夢吞噬，本人則於現(xiàn)實變成‘無心者’。


    “但我們談夢境，並不僅僅隻是在談夢境。


    “在我們教派，夢是一個更廣泛的概念，指的是蒙蔽真我的種種問題。”


    分歧在這裏啊……執(zhí)歲“拂曉”的信徒是這麼解釋“無心病”的啊……蔣白棉沒有盲目地嗤笑對方的理論。


    在自身距離結(jié)論還有十萬八千裏時，任何一種所謂的“真相”，她都不會輕視，某些時候，荒誕滑稽的背後也許潛藏著最深刻最殘酷的原因。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福卡斯擦好了身體，就那樣帶著多道鞭痕，穿起了衣物：


    “‘鏡教’、‘迷夢教團(tuán)’認(rèn)為世界本身就是一場幻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不算錯，否則噩夢不會有吞噬意識的可怕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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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談到其他執(zhí)歲的信徒時，這位“最初城”的將軍隨口就提及兩個隱秘組織。


    “還有‘蜃龍教’。”商見曜幫周觀主他們爭取起地位。


    福卡斯看了他一眼，繼續(xù)說道：


    “但他們想借助執(zhí)歲的力量，從幻夢中醒來，進(jìn)入新的世界，隻能說愚蠢。


    “執(zhí)歲早就把辦法和力量賜給了我們，隻是我們被夢境蒙蔽，沒有意識到。


    “每個人體內(nèi)都有真我，真我就是‘拂曉’，隻要能向內(nèi)找出自己的真我，就可以脫離夢境，進(jìn)入新的世界。”


    說到這裏，這位獅子般的將軍抬起右手，握成拳頭，輕敲了下腦袋的側(cè)麵：


    “真我永存！”


    “哦哦。”商見曜看得很是專注，仿佛要把福卡斯將軍剛才的一舉一動記在心裏。


    等福卡斯穿好了衣物，蔣白棉才笑著問道：


    “製造肉體的疼痛，就是你們尋找真我的辦法？”


    “對。”福卡斯微微點頭，“每次彌撒，我們都在交流怎麼更好地折磨自己，有人更喜歡用滴蠟的方式，有人更喜歡被針刺，有人不斷總結(jié)捆綁、懸掛和鞭打自己的各種技巧，有人希望被外來的力量折磨，而不是自己親自動手。”


    他接著又道：


    “當(dāng)然，重點是折磨，不是疼痛，前者包含後者。


    “除了疼痛，還有屈辱，還有精神上的折磨，最簡單的一個例子就是，有的人試圖從伴侶背叛自己的那種痛苦中汲取到力量，於是主動創(chuàng)造機會，考驗對方。”


    你們教派不正經(jīng)……以龍悅紅的閱曆，也感覺怪怪的。


    而這一刻，蔣白棉腦海裏隻閃過了一個詞語：


    人各有誌……


    白晨本來想問“你們真的能接受這些嗎？你們真的會因此感覺滿意嗎？”


    可轉(zhuǎn)念就記起福卡斯反複強調(diào)的是“痛苦”和“折磨”。


    這讓她感覺對方無懈可擊。


    “最讓人痛苦的事不是親人、同伴和朋友的死亡嗎？”商見曜表情認(rèn)真地問道。


    福卡斯臉色少有地變化了幾下：


    “對。”


    他的語氣很是低沉。


    商見曜進(jìn)一步問道：


    “那會有人為了感受這種痛苦，故意讓親人、同伴和朋友去死嗎？”


    福卡斯忍不住上下打量起這家夥，仿佛在看一個變態(tài)。


    他沉聲說道：


    “能做出故意讓親人、同伴和朋友死亡這種事情的人，又怎麼可能從他們的死亡裏感受到痛苦？”


    “就是嘛！”商見曜握右拳擊了下左掌，一臉的興高采烈。


    他似乎因福卡斯這個迴答解開了某些心結(jié)。


    福卡斯不是太理解，也不想多說什麼，望向蔣白棉道：


    “你們希望我提供什麼樣的幫助？”


    蔣白棉早有腹稿，笑著說道：


    “如果城內(nèi)發(fā)生動亂，保護(hù)阿維婭的責(zé)任被移交給了城防軍，或者出現(xiàn)了空白，我希望將軍能在我們接觸阿維婭的過程中提供一定的便利。”


    “要是沒發(fā)生動亂呢？”福卡斯不答反問。


    蔣白棉微笑迴答道：


    “那就不麻煩將軍你了，我們迴頭再請你幫別的忙。”


    福卡斯不置可否，轉(zhuǎn)而說道：


    “如果你們願意分享接觸阿維婭的收獲，那我可以答應(yīng)下來。”


    唿……蔣白棉悄然鬆了口氣，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其實，以你們的理念，為什麼要獲取奧雷遺留的秘密？專注尋找真我不就行了？”


    福卡斯環(huán)顧了一圈道：


    “在找到真我前，我們也得對抗可怕的噩夢，免得自我意識被吞噬，而奧雷遺留的秘密很可能在某種程度上揭示噩夢的真相。”


    蔣白棉不再提問，露出了笑容：


    “合作愉快。”


    福卡斯轉(zhuǎn)身望了眼被簾布遮住的窗戶，狀似隨口一提般道：


    “我也該迴去了，等會蓋烏斯就要在公民集會上講話了。”


    …………


    從烏戈老板那裏拿到無線電收發(fā)報機後，“舊調(diào)小組”直接就在車上做起調(diào)試，然後給“盤古生物”拍發(fā)了電報。


    電報的內(nèi)容和蔣白棉昨天的腹稿相差不多，隻是添加了今天公民集會的事情，並給出了“也許會發(fā)生動亂”的猜測，表達(dá)了自身想趁亂接觸阿維婭的想法。


    蔣白棉希望的是能得到公司的幫助。


    她覺得，公司作為一個大勢力，在最初城不可能隻有一個情報網(wǎng)絡(luò)和“舊調(diào)小組”這麼一支隊伍。


    發(fā)完電報，蔣白棉將目光投向了“加裏波第”朱塞佩：


    “公司有‘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在這邊嗎？”


    朱塞佩緩慢搖了下頭：


    “我不太清楚，我隻負(fù)責(zé)提供相應(yīng)的情報，不和接頭的人深入接觸，這次之前，我都不知道你們有這麼強。”


    他的意思是，“盤古生物”外派到最初城執(zhí)行任務(wù)的人確實有不少，他與他們之中很大一部分確實碰過頭，給過指定的情報，但不知道這裏麵有沒有“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


    說到這裏，朱塞佩找補了兩句：


    “不過，公司在這邊執(zhí)行任務(wù)的團(tuán)隊和個人真的不少，有強者的可能很大。”


    “個人？”蔣白棉眼睛一亮。


    正如獨行獵人往往都比較強一樣，以個人而非團(tuán)隊執(zhí)行公司任務(wù)的肯定不會弱。


    “三個。”朱塞佩給出了肯定的答複，“但我已經(jīng)暴露，他們肯定不會再聯(lián)絡(luò)我。”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對白晨道：


    “把車開到紅巨狼區(qū)和青橄欖區(qū)交界的地方。”


    那裏能聽到最初城的官方廣播，方便“舊調(diào)小組”掌握公民集會的走向，而一旦發(fā)生動亂，他們又可以及時撤入青橄欖區(qū)——作為底層公民和外來流浪者居住的地方，這裏缺乏戰(zhàn)略重要性，不會成為爭奪的重點，隻會產(chǎn)生一定的無秩序騷亂，而這威脅不到“舊調(diào)小組”。


    “好。”白晨讓吉普略微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