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漸又驚又喜,呆了呆,顫聲道:“是,是我,阿晴……”搶到禪房,門未上鎖,他猛力一推,不料那門被一股大力從內抵住。陸漸情急間,忘了“不可借力”的訓誡,以“大須彌相”猛力撞出,不料那門隻一晃,姚晴卻發出一聲慘哼。
陸漸心急,還想再撞,穀縝拉住他,沉聲道:“不要莽撞,這裏麵有古怪!标憹u愕然收勢,穀縝撫摸那門,露出奇怪神色,說道:“你也瞧瞧。”
陸漸伸手摸去,但覺門扇上似有一股極大的潛力,稍一運勁,手指便被潛力彈開。
穀縝繞著禪房轉了一圈,說道:“這股潛力密布禪房四周,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莫非房裏有人守衛?”
忽聽姚晴有氣無力道:“沒、沒人守衛,這、這潛力是我的真氣!狈客舛顺粤艘惑@。穀縝道:“難道你自己困住了自己?”
“這個法子是風部神通,名叫‘清風鎖’。”姚晴虛弱道,“左飛卿將我的真氣引到這禪房四周,布成屏障,你要救我,須得先破去我的真氣,但我真氣一破,勢必送命。如此一來,左飛卿不費一繩一鎖,便可讓我自牢自困。陸漸……你這傻子,方才一撞,害死我啦……”說著中氣不足,輕輕咳嗽起來。
陸漸驚道:“阿晴,你受傷了?”姚晴氣道:“都怪你這傻子……”陸漸愧悔交迸,忙道:“好阿晴,你怎麼罵我都成,但而今怎麼才能救你呢……”姚晴呸了一聲,道:“我若知道,早就出來了,還用你救麼……”
陸漸無言以對,瞪著穀縝道:“你一定有法子,對不對?”
穀縝苦笑道:“不是我誇口,不管鐵鎖銅鎖,明鎖暗鎖,隻消是有形有狀、有模有樣的鎖具,我一根烏金絲在手,均能打開。但這‘清風鎖’以真氣為鎖,看不見,摸不著,分明是一種武功,你也知道,說到武功,小弟的見識有限得很……”
忽聽姚晴冷笑道:“陸漸,你別信他,他賊頭賊腦的,定有法子,你先狠狠揍他一頓,揍到他想出法子為止。”
陸漸愣了一下,穀縝卻大笑道:“好毒的婆娘,你這叫公報私仇!
陸漸奇道:“你和阿晴從沒見過,談何私仇!狈Y縝笑道:“你還不知麼?她就是……”姚晴驀地喝道:“臭賊閉嘴。”穀縝道:“閉嘴也成,那你還揍不揍我?”姚晴啐道:“算你厲害。”
穀縝臉上帶笑,心中卻甚焦急,眼看成功,誰知左飛卿竟留了後著,發愁間,忽聽有人輕笑道:“要破清風鎖麼?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
陸漸、穀縝迴頭望去,卻見仙碧不知何時,來到二人身後,姚晴忽地恨聲道:“是你?”仙碧笑道:“姚師妹,你好!
姚晴冷哼一聲,道:“拜你所賜,我好得很,你這一風一雷兩條狗腿子,好不忠心,任我如何設法,都逃不過去!
仙碧歎道:“當日我為求自保,使出絕智之術,亂了令尊的神誌,委實抱歉,但你若要報仇,盡管衝著我來,為何要打傷同門,盜走秘笈畫像?”
姚晴冷哼一聲,道:“這還不簡單?我盜走《太歲經》,便是要學會裏麵的神通。至於盜走祖師畫像,更是明白極了,八圖合一,天下無敵,隻需我湊齊八幅畫像,便可無敵於天下,將你們這些八部高手殺得幹淨,再放一把火,燒了那座西城,讓你們也嚐嚐毀家滅族的滋味!
這一番話怨毒之深,聽得房外三人毛骨悚然。仙碧沉默半晌,忽地歎道:“姚晴,你入魔了!
姚晴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是呀,我是魔女,你卻是菩薩,要麼怎地那樣好心,給我解毒,還救我性命?換了是我,斬草除根,在姚家莊就該將我殺了。怎麼?你後悔啦?現在還來得及,今日不殺我,終有一天,我會先滅地部,再毀西城!
陸漸忍不住道:“阿晴,你怎麼這樣說話?”姚晴冷冷道:“我怎麼說話了呀?是不是說了你的仙碧姊姊兩句,你就心疼啦?”陸漸又羞又急,吃吃地道:“我,我……”仙碧皺了皺眉,忽道:“陸漸,不要說了,你先放她出來!
“胡說八道!”姚晴冷哼道,“他一個傻子,又怎麼救我出來?”
陸漸也道:“是呀,我糊裏糊塗的,怎麼能放她出來?還是仙碧姊姊大顯神通的好!
“我沒這能耐!毕杀虛u頭道,“這裏的四人中,要破這‘清風鎖’,非你的‘補天劫手’不可!
陸漸吃驚道:“補天劫手?”仙碧道:“我來問你,天可補麼?”陸漸沉吟未決,穀縝已笑道:“天者清虛,無來無往,無殘無缺,既無殘缺,如何彌補?”
“不然!毕杀虛u頭道,“天也有殘缺縫隙,隻是常人感覺不到!狈Y縝“咦”了一聲,道:“難不成陸漸感覺得到?”
仙碧道:“正是!币蛳蜿憹u道,“‘清風鎖’的道理近乎天道,看似渾成,其實也有縫隙。你且用雙手虛按牆壁,以劫力感知壁上真氣,找出真氣流轉的間隙,出手切入,真氣受阻,‘清風鎖’便算破了!
陸漸大喜,正要動手,忽聽姚晴冷冷道:“陸漸你別上當,這女人好生歹毒,她要借刀殺我呢!标憹u吃驚道:“什麼?”姚晴道:“她說得天花亂墜,但誰又知道真氣受阻,會有什麼後果?倘若真氣受阻,我便死了呢?”
陸漸聞言一怔,卻聽姚晴續道:“我若死了,她必然會說,因為你本領不濟,還沒感知真氣縫隙,便倉促出手,故而弄巧成拙。如此一來,她既不用擔上殺我的名聲,又可讓我死在你手裏,叫我九泉之下,也不甘心!
陸漸想了想,搖頭道:“仙碧姊姊不是這樣的人。”
“仙碧姊姊?”姚晴冷哼一聲,“叫得好甜呢!這麼說,你是寧肯信她的鬼話,一心害死我了……”說到這裏,嗓子一啞,微微帶上哭腔。
陸漸驀地一咬牙,揚聲道:“你放心,無論你是生是死,我都陪著你。”
那屋子裏一陣沉默,過了片刻,姚晴一字字道:“好,你要出手,須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陸漸道:“你說!币η鐫暤溃骸拔胰羲懒,你務必要殺了仙碧這賤人,給我報仇!毕杀滩淮憹u答話,微微笑道:“你放心,你若死了,我自盡以謝!
陸漸聽得這話,更無遲疑,雙手隔了寸許,虛按門扇,劫力湧出,一時間,他清晰知覺出禪房四周的真氣,有如道道水流,縱橫交織,間或幾道真氣交匯處,果真若有若無,露出絲毫間隙。
剎那間,陸漸雙目陡睜,右手食指點向門扇左側一處間隙。一指點中,毫無阻塞,門上真氣卻被他手指一阻,陡然斷絕,陸漸食指輕輕前送,嘎吱一聲,禪房門戶洞開。
穀縝一摸牆壁,笑道:“妙極,‘清風鎖’變成‘無風鎖’了!标憹u更是驚喜交集,飛身搶入,但見室內幽暗,隱隱可見一名女子盤膝而坐,陸漸望著那蒙矓形影,眼眶倏熱,顫聲道:“阿晴,你,你還好麼?”一聲未畢,眼淚已流下來。
“哭什麼。”姚晴冷冷道,“你過來!标憹u拭淚上前。姚晴又道:“我雙腕各有一枚銀針,你拔出來!标憹u依言屈身,摸到她手腕處,果有兩枚寸許銀針,刺入要穴,針尾一條細絲遠遠拖出,沒入地下。
陸漸才拔出銀針,姚晴便一躍而起,但她被囚已久,身子虛弱,雙腿一軟,又坐下來,陸漸將她扶住,但覺她身子溫潤,有若一塊暖玉,軟綿綿靠在自己肩上。
“你呆著作甚?”姚晴忽地輕聲喝道,“還不扶我出去?”
陸漸還過神來,隻覺此情此景有如夢寐,恨不能今生今世就這樣扶著她,永不分離,然而轉念一想,自己劫奴殘生,性命不過兩年,若是執著於這分愛慕,豈不誤了姚晴的終生。
想到這裏,他輕歎一口氣,將她扶起,卻聽姚晴道:“你歎氣作甚?”
陸漸心如刀割,強笑道:“沒什麼?幾年不曾見你,心中許多感慨!币η缧募毴绨l,聽出他這話較之方才淡漠許多,不由微感氣惱,方要嗬斥,忽覺眼前一亮,已至門外。
借著天光,陸漸望向懷中佳人,數年不見,她已出落得越發秀美,有若盛放牡丹,不隻美貌勝過當初,更添了幾分傾倒眾生的風韻。
陸漸心跳難抑,又怕克製不住欲念,情火重熾,隻瞧一眼,便掉過頭去,卻見穀縝笑嘻嘻望著自己,一臉促狹,不由得麵紅耳赤,幾乎抬不起頭來。
仙碧目視二人,眼神忽而淩厲,忽而猶豫,終於又柔和起來,輕輕歎道:“姚師妹,你將《太歲經》和畫像留下,我放你離開,至於家母那裏,由我擔當!
姚晴冷笑道:“假仁假義,我才不領你的情。再說,《太歲經》和祖師畫像本就不在我身上,怎麼給你?”
仙碧變色道:“難道左飛卿拿到了?”姚晴露出一絲鄙夷:“他若拿到,怎麼還會將我關起來?隻怕早就向你邀功去了!毕杀腆犃丝跉,道:“我便知道,以你的心機,不會將那兩樣物事帶在身邊的!
姚晴不置可否,一掠鬢發,淡然道:“陸漸,我站累了,你小心扶著我,讓我在門檻上歇歇!
陸漸扶她坐下,躬身之際,忽聽姚晴在他耳邊低聲道:“在你內衣左襟裏有一個小袋,取來給我!标憹u伸手一摸,但覺左襟鼓起一塊,還有寸許長一條破口,恰可探入食指。
陸漸驚疑不定,探入破損處,從內扯出一個細絹小袋,袋中盛滿米粒大小的圓珠,陸漸大感糊塗,正想詢問,姚晴又道:“別作聲,偷偷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