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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濃的霧。


    在濃霧裏行走,最多可以看出三四步遠,在這個小小的限度之外,便是混沌一片。同時邊走得邊擦拭凝在睫毛上的霧水,否則一步也看不出去,變成假瞎子。不能走快,得一步一步地踏出去,以免絆到石頭或撞到樹林,耳朵也得豎直,以防迎麵突然而來的人馬。


    現在,馬庭棟就是在濃霧裏一步一步地走著,村野小道,加上路況不熟,他走岔了好幾次,平白耗去了不少時間,心裏急,但一點用也沒有。


    他的頭發衣服全已被霧水打濕,眉毛在滴水,這是場罕見的濃霧,尤其是在下午,更屬稀奇。


    “看樣子,絕對無法在預計的時辰內趕到地頭!”馬庭棟喃喃自語。


    他拭了拭眼睛,一抬頭,嚇了一大跳,眼前是兩扇關著的大木門,差點就撞了上去,原來是走偏了路,斜到路旁來了。


    門裏傳出嘈雜的人聲,這是什麼地方?仔細一看,門邊還有塊招牌,隱約可以辨出是“耿大娘茶麵館”六個歪斜的字。


    賣茶兼賣麵,這是鄉野路上的特色。


    馬庭棟倒是精神一振,他在前頭問路時有人指點他,到了耿大娘的店子,距離水莊便不遠了,不到五裏地,而且是直路,如果是好天氣,輕鬆地便可走到,但在這大霧天,五裏路走起來可就不那麼順當了。


    門是虛掩的,目的在擋住門外的霧氣。


    馬庭棟推門進去,反手合上門。


    裏麵燃著燈,不及平時的一半亮,但景況還可以看得清楚,座間一共七八張白木方桌,連喝茶帶剝幹果下酒的約莫十來個客人,都在談論這場罕見的大霧。


    櫃臺裏坐著個頭發半白的老婦人,不用說就是店主耿大娘了,臺邊斜趴著一個毛頭小子。


    馬庭棟走近一張靠櫃臺的空桌子坐下。


    毛頭小子抬頭啟眼道:“客官是喝茶還是……”


    馬庭棟道:“沏碗青茶,來碟瓜子!


    毛頭小子先端上現成裝好的瓜了,然後才轉身沏茶送上,將就掛角坐下來。


    “我小楞子這輩子頭一次見識這大的霧!”毛頭小子像是自語,又像是朝馬庭棟搭汕。


    “唔!”馬庭棟順口應了,一聲。


    “小楞子,你磕牙就像是閑磕瓜子!”耿大娘開了口:“你什麼這輩子那輩子的,你一共才吃了幾天飯?”


    “嘻嘻!”小楞子衝著櫃臺咧了咧嘴:“大娘,是這麼……說說的。”又轉迴向馬庭棟:“客官,看您的這身整齊穿著,八成是到水莊喝喜酒的?”


    “嗯!不錯!”馬庭棟用碗蓋撥著浮在碗邊的茶梗。


    “客官,恐怕……趕不及坐席了!


    “不要緊,隻要人到表示恭賀之意就成了!”


    就在此刻。店門被推開,座間談話的聲音突然靜了下來,進門的,是個很紮眼的怪客,竹笠遮去了大半個臉,隻露出毛刷般的下巴,黑袍,左袖虛垂打了個結,是個獨臂人,劍挎在右肋下,右手按住劍柄。


    馬庭棟心中動了動,在他的印象裏,沒見過這一號人物,從形體看,是江湖健者。雖然對方沒完全露臉,但從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一份無形的逼人之氣,隻要是練武的人便可感覺得出來。


    小楞子伸了伸蓬亂的小毛頭,迎上去:“客官,請裏邊坐!”


    獨臂人緩緩移步,到最靠角落的桌邊坐個。


    小楞子跟了過去。


    “客官喝茶還是……”


    “喝酒!”聲音低沉但相當有力。


    “小店……隻有白幹……”


    “成,大壺!”


    “客官,這下酒的……”小楞子似乎有些膽怯,可能在這種鄉野地方很少出現這類型的怪客。


    “能吃的全搬來!”


    “是!”小楞子應了一聲,急急轉身到櫃臺邊,朝耿大娘擠擠眼,然後瓜子疊花生加鹽豆、豆腐幹子套筍丁……一古腦送了過去,再迴頭端酒壺拿杯子。


    “當啷!”酒杯被摔碎在角落地上。


    “碗!”獨臂人吐出了一個字。


    小楞子半晌才會過意來,忙去取了個飯碗雙手奉上,替他斟滿第一碗酒,正待轉身……


    “站!”


    “……”小楞子縮緊了脖子。


    “此地距離水莊還有多遠?”


    “這……不遠,四五裏地,客官……”


    “少問,怎麼走法?”


    “出門朝左邊直走!”


    “好啦,你走開。”


    小楞子迴到櫃臺邊,深深喘口氣。


    馬庭棟心裏在想:“這獨臂人也是去喝喜酒的麼?瞧他的德性,恐怕不是什麼好路數,水莊主一生縱橫江湖,所結交的當然形形色色,什麼人都有,大少莊主娶親,娶的又是江湖道上才藝雙絕的白三姑,可想而知這次婚禮等於是一場群英大會……”


    客人陸續散去,隻剩下幾個喝酒的還沒盡興的樣子,但談話的聲音卻稀落了,場麵靜了許多。


    獨臂人一口一碗酒,然後就是一把配料慢慢往嘴裏扔,始終不抬頭望別人一眼,似乎有意掩藏真麵目。


    “大娘,霧還沒散?”小楞子皺著眉頭問。


    “天早黑了,霧散不散都是一樣,反正是月黑頭!惫⒋竽镛掝^朝窗子望了一眼。


    馬庭棟暗忖:“這獨臂人猛灌白幹,看樣子不像是去喝喜酒的,可是他剛才又打聽去水莊的路……”


    “咯”地一聲,獨臂人把一塊碎銀重重放在桌上,起身離去,的確是幹脆,喝一大壺酒,總共隻耗了一盞熱茶的時間,大盤小碟的配料倒是剩了不少。


    門沒關上,外麵灰蒙蒙一片,獨臂人一轉眼便消失了。


    自己也該上路了。馬庭棟站起身。


    “小楞子,茶錢?”


    “噢!客官,十文大錢!”


    馬庭棟伸手在袋裏一摸,把所有的製錢全掏出來,放在桌上,大約有二十文之譜。


    “謝啦!”小楞子哈了哈腰,收起錢,又忙著過去拿獨臂人留下的那塊碎銀。


    馬庭棟出門上路。


    x      x      x


    水莊。


    這裏沒有水,連條溪溝都沒有,是一座背山而建的大宅院,隻因為主人姓水,所以被稱作水莊。


    莊主便是縱橫江湖大半生而盛名不衰的水無情水老英雄,他在十年前洗手封劍,謝絕江湖。


    霧已經變薄,天空偶而露出星星,走路的可以辨出路的影子。


    馬庭棟抵達水莊,隻見燈彩依舊,隻是賓客寥落,喜氣業已闌珊,進門,報了名,立即有人通稟進去,通過穿堂踏進院子,莊主水無情已宏笑著迎了出來。


    “馬賢侄,久違了。”


    “小侄馬庭棟見過世伯!”


    馬庭棟深深一揖:“謹向世伯恭喜,請安,並祝大世兄百年好合,五世其昌。”


    “好,好,哈哈哈哈!”


    “小侄是聽說大世兄今日大喜,所以不召自來……”


    “馬賢侄能來太好了,你我通家之好,說什麼不召自來,這樣才不見外,裏麵請!”


    “莊主!”一個半百老者走了過來。


    “哦!馬賢侄,這位是尚總管!”水莊主引介,“這位是馬大盟主的公子馬庭棟。”


    “失敬!”尚總管抱拳。


    “不敢!”馬庭棟迴禮。


    “莊主!”尚總管靠前一步:“您還是迴客廳去陪客,馬公子由在下……”


    “那怎好怠慢……”


    “莊主,跨院西廳裏剛擺上酒,接待那位遠客,馬公子去作陪,豈不甚好?”


    “!好,的確很好!彼f主點點頭,朝馬庭棟道:“賢侄,你隨尚總管去,算是作半個主人吧,廳裏還有些久不見麵的老友,老夫不陪你,明天再敘,你可要多喝幾杯!”


    “世伯請便!”


    “那老夫就失陪了!


    水莊主轉身迴廳。


    馬庭棟隨著尚總管走向跨院。一路隻見下人們在收拾打掃。他心裏想,現在新郎新娘都已入了洞房,自己要去陪的客人,不用說也是遲到的,但不知是何許人物?


    將近跨院門,尚總管用手朝連接前後院的過道一指,道:“新房就在內院上房!”


    馬庭棟“哈”了一聲,不經意地朝過道盡頭掃了一眼,道,“可惜在下錯過了吉時,不能親向大世兄道賀,真是遺憾!”


    進入跨階,同樣地燈明彩燦窗紗上人影浮動,想是遠道來的客人留下過夜的。


    西廂明間裏,果然擺了一桌整齊的酒席,但不見人。


    “馬公子請,那邊!”


    “不客氣!”


    到了廳門邊,尚總管側身肅客。


    馬庭棟抬眼朝廳甲一望,不由“啊”地叫出了聲音,太意外了,想象不到的意外。


    廳裏也同時傳出驚“啊”之聲。


    酒席是擺在正中央,客人坐在側方椅上,所以不到門檻邊看不到。客人,赫然是朱大小姐和珍珠,旁邊侍立著一個青衣少女,想是莊裏派出來侍候女客的。


    朱大個姐和珍珠雙雙離座而起,兩人似經過刻意的修飾。輝煌的燈光下顯得容光煥發,姿態撩人。


    “馬大俠,直想不到你也來此作客,月前剛分手,實在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朱大小姐笑靨迎人。


    “馬大俠。我猜你定是跟我們一樣,遲到了!”珍珠加上了一句。


    “可不是!”馬庭棟跨進廳門:“本來時間上就有些來不及,偏偏又碰上大霧迷了路!


    尚總管驚訝地道:“怎麼,朱大小姐和馬公子是素識?”他跟著進廳。


    珍珠快嘴應道:“豈止素識,熟得很哩!”


    尚總管道:“那真是太好了,請入席吧,三位可以邊用酒邊談,請,請!”


    三人入了座,馬庭棟與失大小姐對坐,珍珠打橫。


    青衣婢女斟上酒。


    珍珠轉頭道:“總管也一道麼?”


    尚總管笑笑道:“既然三位是自己人,就用不著了,老夫還得裏外照應……”


    馬庭棟道:“那總管就請便吧!”


    尚總管上前端起杯子,“老夫代主人敬三位一杯,同時告失陪之罪!”


    馬庭棟道:“好說!好說!”


    四人舉杯互敬之後,尚總管告辭退去。


    朱大小姐朝那婢女道:“春香,你也下去休息吧,我們不用侍候!


    春香訕訕地道:“這……怎麼可以……”


    珍珠擺手道:“去吧,春香,你已經累了一整天了,去歇會,我們老朋友談心,被當做客人招待反而別扭。”


    春香似乎扭不過,笑笑道:“那小婢就去偷會懶,在隔壁,有事時請喚一聲!


    珍珠道:“好,你去吧!”


    春香行禮退了出去。


    氣氛立時融洽起來,這不像是喜宴,而是舊相識杯酒談心,馬庭棟先敬了兩人杯酒,然後開口。


    “大小姐跟水莊是……”


    “新娘白三姑是我表姐,我是聽到消息不請自來!


    “哦:這麼說……算得上是姻親關係!”


    “馬大俠你呢?”


    “上一代的交情。”


    “是世交?”


    “不錯,在下也是不請自來!


    話鋒頓了頓,又道:“事實上我是頭一次來水莊,這份交情隻是聽家父提過,年前在洛陽客邸才真正拜識水前輩和她的兩位公子。”


    朱大小姐和珍珠分別迴敬了馬庭棟一杯酒,大家用了些菜,很自然,毫無拘束。


    “大小姐!”馬庭棟轉動了一下酒杯:“新娘白三姑是令表姐,據傳聞,她是個相當了不起的女子,而新郎水治平也是個響檔檔的人物,兩人的結合,真是牡丹綠葉,相得益彰!


    “但願如此,我想不到……”朱大小姐淡淡一笑,欲言又止。


    馬庭棟卻是心中一動,聽朱大小姐的口氣,似乎這樁婚姻並不如表麵上的美好,這是為什麼?本來,專程祝賀赴喜宴,是不該談論新人長短的,馬庭棟想就此打住,不再談下去,但又難以抑製心中那份好奇,因為他對新郎新娘所知並不多。


    “想不到什麼?”


    “想不到我這表姐忽然改變主意要嫁人。”


    “這……”馬庭棟大為錯愕。


    “願他們白頭偕老!”朱大小姐故意避開話題,但又是一句帶尾巴的話!


    馬庭棟不便再追問下去,舉杯勸飲。


    “本來嘛!”珍珠插了話:“女人,遲早總是要嫁人的,不管打的什麼主意,一旦碰上了合適的對象,就會改變主意,依我看,的確是天作之合。”


    “怎麼說?”馬庭棟又忍不住了。


    “新娘三十出了頭,新郎已接近四十,這不是……”


    “珍珠,別胡說八道。”朱大小姐阻止珍珠說下去。


    馬庭棟心裏打了個結,大少莊主水治平的年齡他是知道的,的確已過了適婚的年齡,至於何以蹉跎至今便不得而知了,至於白三姑歲數,倒是頭一次聽說……


    “朱姑娘、馬賢侄,失禮!失禮!”水莊主宏亮的聲音傳了來,人隨即進廳。


    三人起身。


    “世伯!”


    “老英雄!”朱大小姐與珍珠齊聲。


    婢子春香也聞聲走了過來。


    “請坐!請坐!”水莊主連連擺手:“客人已安頓好,特地來陪兩位喝幾杯,略盡主人之意。”


    “世伯請上座!”馬庭棟離座欠身。


    “老夫是主人,今晚例外!”


    “世伯如不上座,小侄與朱姑娘……”


    “好,好,別為這虛文掃了興,老夫上座就是,你們坐下!”說著,坐了上位。


    三人重新落座。


    春香斟上了酒。


    “敬世伯!”


    “敬老英雄!”


    喝完,水莊主又迴敬,這才放下杯子。


    “聽說賢侄不久前協助武盟了結震驚武林的陳年懸案,的確是虎父無犬子!”水莊主撚須微笑。


    “慚愧,小侄雖然出了點力,但功勞應該歸給這兩位姑娘!”


    “得啦!我和珍珠隻是龍套而已,馬大俠這麼一說,我汗顏無地了!敝齑笮〗阄目U縐地迴應。


    “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們都是天生龍鳳,來,老夫特敬一杯!”


    三人雙手捧杯喝幹。


    春香再執壺斟酒。


    “!”一聲淒厲刺耳的慘叫突然傳來。


    “鏘鏘!”春香手中的酒壺掉地。


    四人變色而起。


    從這聲慘叫判斷,無疑已發生了兇殺血案。


    “發生了什麼事?”珍珠脫口叫了出來。


    “什麼方向傳來的?”朱大小姐眉毛挑了起來。


    “……”馬庭棟沉住氣沒吭聲,突如其來的聲音,而且就那麼一聲,無從辨別方位,而且他對莊上的情況不熟,所以不隨便開口。


    “像是內院!”水莊主的老臉變得十分難看:“老夫去瞧瞧,你們姑且坐……”話聲未落,人已閃電般穿門而去。


    春香驚成了木頭人,一動不動。


    珍珠驚聲道:“希望沒發生嚴重的事!”


    馬庭棟道:“看來事情已經發生了。”


    嘈雜的聲音遙遙傳來,是在內院方向沒錯。


    朱大小姐道:“我們去看看!”


    春香這時才進出聲音道:“像是在新房那邊。”


    這一說,益發增加了事態的嚴重性,新婚大喜之夜,如果真的發生了流血慘劇,那可是駭人聽聞。


    三人立刻離廳,出中門,從過道急奔後院,馬庭棟來跨院時,尚總管指點過,所以還摸得門路。


    由於是大喜之夜,所以四處張掛著的燈火仍通亮著,連小小的角落都明如白晝。


    內院裏已擠滿了人,喧鬧成一片。


    正麵便是新房,從外麵的布置便可知道。


    馬庭棟他們三個匆匆湊上前去,一看,頭皮發了炸,連唿吸都窒住了。


    一個穿著吉服的中年婦人,躺在血泊裏,業已斷了氣,眼大睜著,恐怖的表情僵化在臉上。


    真的發生了血案!


    水莊主老臉已扭曲得變了形。


    馬庭棟正好站在尚總管的身邊。


    “總管,被殺的是……”


    “喜娘!”


    “知道兇手是誰麼?”


    “老夫聞聲趕來時,喜娘還沒斷氣……她隻說了……一句話……獨臂人!


    “獨臂人!”馬庭棟驚叫出聲,眼前立即浮現出耿大娘店裏所見獨臂人的形影,獨臂人曾經探聽水莊的所在地,想不到他是有為而來。


    “馬公子難道認識兇手?”


    “在下來時,在耿大娘店瞥見了一麵!


    “啊!他的來路……”


    “不知道,他當時竹笠遮臉,麵目都沒看清。”


    “怎不見新人出來?”朱大小姐大聲叫著。


    對,外麵鬧得天翻地覆,新郎和新娘真的沉得住氣?這一提醒,大家的注意力轉向新房。


    新房的窗紙上透著紅豔豔的燈光,沒一絲聲息。


    人湧向新房外的廳堂。


    馬庭棟、朱大小姐和珍珠跟著上前。


    水莊主麵對緊閉的新房門,渾身在發抖。


    “澎膨……”水莊主開始拍門:“治平,治平,快開門!”


    房裏沒迴應,門是朝裏拴的。


    “治平,你們……沒事麼?”水莊主的聲音全變了調,還有些暗啞。


    不祥的陰影罩上每一個人的心頭。


    尚總管上前到水莊主身邊。


    “莊主,這……怎麼辦?”


    “破門!”水莊主費力他說出了這兩個字。


    尚總管揚掌就要劈門……


    珍珠上前道:“我來!”


    尚總管側身退開。


    珍珠亮出利刃,插進門縫,左右絞動了幾下,挖成了拳大一個洞,斜起刃口用力一削,房門啟開。


    每一個人都直著眼,心提到了腔子口。


    水壓主搶步進入,進門之後,腳步釘住。


    喜燭閃著紅紅的光焰,襯著新糊筷的紅色壁紙,原本應該洋溢的喜色,這時在大家的眼中,變成了近似刺目的血光。


    錦帳低垂著,看不見床上的情景,床邊整齊地排著兩雙男女的鞋子。


    床上沒聲息,?錐嗉少的征兆,也是令人不解的可怕謎團,因為門窗都是朝裏拴牢的?br />


    水莊主迴頭,道:“尚總管,請客人們迴安歇處。莊裏的全退出去。”


    尚總管立即依命請留宿在莊中的賀客們迴房,並命令莊裏的人等退出去。


    珍珠站在門邊,沒動。


    馬庭棟和朱大小姐不退,反而靠上前。


    尚總管止要請馬庭棟他們退出去,卻被水莊主示意止住,現在,現場剩下五個人。


    水莊主盡發抖,似乎沒勇氣揭帳子。


    洞房、新人的床,外人自不便察看。


    事實很顯然,已經發生了無法想象的意外,隻是不知道嚴重到什麼程度。


    馬庭棟忍不住開口道,“世伯,還是趕緊察看一下,先了解情況……”


    水莊主沉重地舉步到床邊,伸手,猶豫了片刻,才咬牙揭開帳門,隻見他全身一震,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桌邊的椅上,“嘩啦”一聲,椅子被猛勁震得四分五裂,人隨著坐在碎木片上。


    門外的四個人搶進房中。


    珍珠是急性子,可不太講究什麼禮數,上前揭開帳門。“呀!”她怪叫了一聲。


    這一揭,床上的景象同時人了另外三個人的眼。


    “啊!”三個人同時栗叫出聲。


    奇慘、恐怖,令人不忍卒睹。


    兩個赤裸的血人,錦被掀在床裏,所有的鋪陳全染滿了鮮血,刺目的殷紅。新郎倌沒了腦袋。


    洞房,變成了屠坊。


    每個人的臉孔都變了形。


    門不開,戶不啟,人被殺,還被割去了人頭,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兇手是妖魔鬼怪,如果是人,無法在這種情況之下行兇殺人。


    受害的男女,都是一流身手,竟然雙雙被殺在床上而沒有反抗的跡象,簡直是匪夷所思。


    珍珠放下帳門,迴身,望著朱大小姐,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馬庭棟努力鎮定下來,他在想,外麵被殺的喜娘臨死指出兇手是獨臂人,一個獨臂的人,怎能輕易地殺害兩個具有極高武功的能手?門不開戶不啟,他如何進房殺人,又如何出房?


    兇手選在新婚之夜下手,是仇殺還是情殺?


    馬庭棟想到情殺,是因為新娘白三姑在江湖上的聲名並不怎麼好,但她是朱大小姐的表親,這話便很礙口。


    “哈哈哈哈……”水莊主狂笑著,搖搖不穩地站起身……


    馬庭棟忙上前扶住。


    笑,瘋狂的笑,老淚縱橫,是錐心刺骨的哭,本來的不是笑,再堅強的人,也承受不了這種打擊。


    廳門外還有人影,也有低語聲,是家下人等,他們沒離開,仍雇集在外麵。


    “世伯,事情……已經發生了,隻有……節哀順變,小侄……誓要逮到兇手!


    “這種事……怎會臨到我水無情的身上?啊……治平。你……死得太慘!”


    “世伯,您……請坐下!”馬庭棟扶水莊主到另一張椅子上。


    “老夫……要破誓……開劍!”水莊主狂喘著。


    馬庭棟忽地想到件事,目注僵在旁邊的尚總管。


    “總管,怎不見……二世兄?”


    “哦!”尚總管似從夢魔中醒來,揉了揉眼睛:“二少莊主三天前捎信來,說是一定在辦喜事之前趕迴莊,可是……奇怪……沒見人影!


    馬庭棟現在已完全鎮定下來,遊目四掃,門是剛才撬開的,窗子上的木銷仍拴得很好,頂上是天棚,沒任何破壞的痕跡,四壁裱糊的紙也完整,兇手是如何出入的?


    “總管,這房間……有地窖麼?”


    “沒有。”


    “暗門暗道?”


    “也沒有!


    “這……”馬庭棟吐口氣,轉向朱大小姐:“朱大小姐,請仔細查看一下遇害者是……”


    朱大小姐走近床,珍珠把帳門掀起一用,朱大小姐緊靠床邊,片刻之後迴過身來。


    “不可能!”聲音是激顫的。


    “什麼不可能?”馬庭棟上前兩步。


    “這……絕對不可能!”


    “到底什麼不可能?”


    “新郎……會殺新娘麼?”


    所有的眼睛全睜大,連水莊主也不例外。


    “什麼?大小姐,你說……新娘是被新郎殺……”


    “我表姐胸口挨了一刀,很深的一刀,而刀……還緊握在表姐夫手裏!


    水莊主霍地起身,口須抖動,卻發不出聲音。


    “大小姐,會不會是兇手故布疑陣?”馬庭棟大驚意外。


    “我是玩刀的,對刀不外行,從角度、傷口等可以判斷出這一點大概錯不了,同時要使斷氣或受傷的人把刀緊握不放,誰也辦不到!


    “可是大少莊主不但遇害,而且……”馬庭棟不忍說出失頭二字,故意頓了頓,才接下去道:“這應該怎麼解釋?”


    “表姐夫是毀在劍下,劍由後心透入,所以……”


    “怎麼樣?”


    “真正被兇手殺害的隻他一個!


    “治平,治平……”水莊主連連挫牙:“他眼界極高,個性……又孤僻,老夫為他的婚事傷透腦筋,多少人提親,他沒點過頭,七耽八誤到了四十歲,老夫認為他這輩子不可能成親了,想不到他自己選中了對象,迴家稟報時歡天喜地,想不到……他不可能在新婚之夜,殺害他自己鍾情的人,不可能……”


    “世伯,可曾聽說過……大世兄在外麵結了什麼厲害的仇家,或是……”


    “行走江湖,招怨難免,可是……從沒聽說他……招惹了什麼深仇大恨的對頭,這種……殘忍的手段,不是深仇大恨……使不出來。”


    “喜娘臨咽氣前提到獨臂人……”


    “……”水莊主點頭。


    “世伯,小侄說過誓要逮到兇手,為世兄討公道,這樁公案,就交給小侄辦好了!


    “老夫……”水莊主沒說下去。


    “晚輩也誓不袖手!”朱大小姐也發了話。


    “就算兇手是獨臂人……”珍珠插上口:“他是怎麼進房,又怎麼離去的?”


    沒人接腔,誰也無法表示意見。


    就在此刻,外麵突然響起喧嚷之聲,還夾著驚叫。


    難道又發生了事故?


    房裏的幾個人麵麵相覷。


    一個莊丁衝進房中。


    “稟莊主……稟……”那莊丁麵色灰敗,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迴事?”尚總管栗聲喝問。


    “二……二少莊主……”


    “二少莊主怎樣?”


    “在……在院子裏,他……”


    像陣雷之後緊接的焦雷,震得人喪魂失魄,不約而同地全衝了出去。


    前院裏,又擠了一大堆人。


    水莊主一行人奔到。


    “治安!”水莊主猛叫一聲,雙膝一軟,癱了下去。


    地上趴伏著一個人,背心仍在冒著血,他,正是二少莊主水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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