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柏。
山城,處處顯示著它的古樸風貌,行人、衣著、街道、店鋪等等,無一不古拙樸實,換句不好聽的話,就是“土”,土裏土氣。然而古樸隻是一種風貌,並不能說絕對沒有罪惡,因為凡是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罪惡,隻是彰與不彰而已。
現在是傍午時分。
桐柏城最大的酒店“四海春”早已高朋滿座,酒語聲喧。說它最大,是店堂寬敞座頭多,高尚卻談不上。客人卻屬中下者流,尤以江湖人居多,喧鬧之聲絕不輸於市集,每一個客人的嗓門都拉到了最高點,如果你聲音小,便會被大的聲浪淹投,由是,競相川嚷,既熱又鬧。當然,其中也有沉默的客人,這類喜歡保養嗓子的客人,都選角落的桌子,使耳根不直接受威脅。
這時,靠最裏角的一個座頭上,正坐了一個沉默的客人,自斟自飲,無視於店堂的喧囂,他,就是從南方武林北返的“修羅劍”馬庭棟。
他在想過去那一段鏡花水月的戀情,自他發現朱大小姐的貼身侍婢珍珠竟然是個大男人時,便當機立斷,慧劍斬情絲,不告而別,他要徹底地忘掉她,可是,偶爾朱大小姐的麗容豐姿又會浮現腦海,男女之間的感情既粘又韌,要想完全拋卻是很困難的,必須靠時間來衝淡。
“怪事年年有,沒有今年多!”一個尖細而高亢的聲音突然響起,所有的聲浪被壓了下去。
馬庭棟抬頭,隻見一個幹瘦頎長的藍布衫老者,正步入店堂,在座間東張西望,似乎在尋合適的座頭,臉上掛著笑容,由於臉無四兩肉,麵皮子折成了荷包皺,那笑容令人不敢承教,加上一對突出的金魚眼,兩撮鼠須,活像一隻曬癟了的癩蛤蟆。
座間一個青臉大漢高抬著手,拉開大嗓門道:“馮二爺,今天又有什麼驚人的新聞?”
聽口氣,這位馮二爺定是經常發表驚人新聞的。
馮二爺手抹鼠須,金魚眼在座間一溜,幹咳了一聲,才煞有介事地道:“今世奇譚!”
另一個混混型的漢於道:“什麼今世奇譚?”
馮二爺齜了齜牙,神秘地笑笑道:“二爺我這吃飯的買賣還想要哩,這種事不談為妙!”
青臉的漢子瞪眼道:“既然不敢說,又何必故意放這一炮?”
混混的漢於附和著道:“就是嘛!”
馮二爺脅了脅肩膀道:“就算我二爺沒說吧!”
座間起了一陣嗡嗡之聲。
靠中間後排座上一個黑衫老者道:“馮二,你故作驚人之語,目的是想騙幾杯黃湯麼?”
馮二爺側轉身,金魚眼一亮,繼而尷尬地笑笑,趕緊弓下腰,上前兩步,作了個揖,顯得很卑躬地道:“李大當家的也在這裏,失禮之至!”
被稱作李大當家的黑衫老者道:“少來這一套,老夫是風雨無阻,每日必到,你明明知道的。”
馮二爺腰彎得似要折斷,一疊聲地道:“是是是!”
黑衫老者一拍桌麵道:“馮二,到這邊來,老夫請客,你把什麼今世奇譚說給大家夥聽聽!”
座間又起了一陣哄。
馮二爺嬉笑著臉道:“李大當家,這……這怎好常常叨擾……”口裏說著,人已挨了過去。
黑衫老者一拍橫頭的板凳道:“坐!”然後又向正好從座前端菜經過的小二道:“小二,添一壺酒,加幾樣小菜。”
小二忙應道:“是,馬上來!”
馮二爺先哈哈腰,才故作斯文地坐了下去,可能是酒蟲已爬上了喉頭,望著桌麵上的酒菜吞口水,人瘦脖子長,吞一泡口水,那喉結就跟著一上下。
小二的動乍可真快,一個托盤,杯筷酒菜齊到。
黑衫老人大刺刺地道:“馮二,你先用點菜打個底,喝幾杯潤潤喉,然後就說你的新聞!”
“是!”馮二爺應了一聲,抓起酒壺,連幹了三杯,伸伸脖子咂咂嘴,然後才放下酒壺,開始動筷子,表麵上裝斯文,卻掩不住饞相。
店堂已安靜下來,大夥兒在等著聽新聞。
馮二爺吃喝個不停,左手執杯,右手拿筷子,吃相是有板有眼。
青臉大漢是急躁性,似已不耐,大聲道:“二爺,該說你的今世奇譚啦!”
鄰座一個酒客也附和著道:“是啊!大夥兒都在等著呢!就別賣關子了。”
馬庭棟倒無意聽什麼奇譚,這類混混,專門無中生有,輕事報重,靠嘴皮子混吃混喝,逗樂於而已。
馮二爺放下筷子,用衣抽擦了擦嘴,豎起兩根手指,煞有介事地一揚頭,一瞪眼,徐徐開口道:“不是我賣關子,這樁事說出來令人膽寒……”說了一半頓住了。
混混型的漢子嚷嚷道:“說下去呀!這裏是酒店,又不是荒郊野地,膽寒個什麼勁?”
馮二爺斜瞟了那漢子一眼,又幹了杯酒,慢條斯理地用了兩筷子菜,幹咳了--聲,麵孑孔一沉,像說書般地道:“咱們桐柏出了妖怪!……”隻一句,又沒了下文。
黑衫老者不耐煩地道:“馮二,你就痛痛快快他說了吧,到底是怎麼迴事?”
馮二爺途視了全座一遍,尖著嗓子道:“各位多少可能有了些耳聞,西城外靠山邊的那座廢宅,連日來發現了不少屍體,全是年輕精壯的漢子,剝得精赤條條,片絲不掛,不見血,不見傷,最古怪的是死者都麵帶笑容,像是死得十分安樂……”
座間起了一陣騷動。
一個聲音道:“原來是這檔事,全城都傳遍了,還說什麼今世奇譚……”
黑衫老者皺了皺眉,似乎有些失望。
馮二爺抬手連搖道:“各位靜靜,還有下文。”
黑衫老者道:“什麼下文?快說!”
馮二爺點了點頭,把聲音放得更大:“今天一大早,有人發現一個中年劍客躺在宅外的路邊,一身是血,人是半昏迷的,口裏叨念著妖精、妖精……”
所有的目光全直了。
馮二爺又接下去道:“那中年劍客被抬到城裏宋師父的藥鋪子裏,宋師父憑他的高超治傷本領,算挽迴了那劍客一條命,後來有人認出那受傷的劍客來頭不小……”
黑衫老者“噢”了一聲道:“他是什麼來路?”
馮二爺翹起大拇指道:“堂堂武盟總監曹玉堂曹大俠……”
馬庭棟怦然心震,他原本是帶聽不聽的,現在聽對方提出了曹玉堂,可就吃驚不小,自己與曹玉堂可算是至交好友,曾經協力辦過武盟失寶的公案,他那風度儀表為人,想起來還心儀不已。
座問起了哄鬧,七嘴八舌,議論紛壇。
黑衫老者拍了下桌子道:“老夫聽說過曹監察的大名,手底下不含糊,馮二,真有其事?”
馮二爺突眼一翻道:“李大當家,這可假不來的,我是在宋師父的鋪子裏親目所睹,親耳所聞,現在曹大俠被安頓在安平客棧裏!”
黑衫老者“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聲浪略平。
青臉漢子道:“馮二爺,還有下文麼?”
馮二爺吐口氣道:“據曹大俠向宋師父說,廢宅裏那些年輕死者,都是江湖人,被那些妖精迷來,做完好事之後,一個個歸了陰。”咽了泡口水,又道:“那些妖精,個個妖豔,美得像仙女下凡,年紀都在二十上下……”
所有的目光又是一直。
混混型的漢子道:“他媽的,老子要是碰上,做個風流鬼也不賴。”
馮二爺道:“老弟,人隻能死一次,你真的情願?”
混混型的漢子縮縮脖子道:“嘿!說著玩的,堂子裏也有妖精,可不必冒生命之險,照樣玩得痛快。”
馬庭棟可無心再聽下去了,召來小二,結了賬,急急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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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客棧。
房間裏,曹玉堂躺在床上,人很虛弱,但看起來傷勢已無大礙。馬庭棟坐在床邊椅子上,神色十分凝重。
“曹兄說那批妖女是羅剎門的弟子?”
“對,羅剎門是個相當邪辟的秘密門戶,在江湖上風傳已久,隻要她們不明目張膽的作案,便引不起太大的注意,這門戶的內幕和巢穴所在仍是個謎。”
“曹兄是如何跟對方遭遇上的?”
“說來話長,唉!”曹玉堂歎了口氣,接下去道:“愚兄我幼失估恃,隻有個弱妹叫曹玉妍寄養在族叔家裏,兄妹年齡差了十歲,我出外闖蕩時,她還隻是個十二三歲的黃毛丫頭,一別就是八九年,幾個月前,我忽然得到家鄉傳來的消息,說舍妹早在五年前便已離開故鄉來尋找愚兄我……”
“哦!”馬庭棟心中一動。
“我立時著了急,利用武盟的力量,請各地的門派素識協助尋找……”曹玉堂眼睛發了紅。
“可有下落?”馬庭棟關心地問。
“不久之前,我得到訊息,有人在信陽附近發現了她的蹤跡……”
“傳訊之人知道令妹的形貌?”
“不,隻是根據特征,舍妹右耳之下有顆美人痔,十分明顯,人長得還清秀,年紀在二十上下,由這幾點判斷,就差不多了。”
馬庭棟點點頭。
“我得消息之後,便巴巴從南陽趕到信陽,證實了訊息,便展開尋找,還有一個情況是她們五女同行,清一色粉紅勁裝,我一路查訪到桐柏……就在昨晚,我發現了三名粉紅勁裝的妖豔少女,立即跟蹤,跟到了城外廢宅,看到她們居然擄男人行樂,一時義憤,出麵幹預,雙方動上手,那三名少女的身手相當詭異,愚兄我,……嗨!竟然不是對手,連負重創,最後算僥幸逃得一命……”
“可曾向她們問到令妹?”
“有,她們避不作答!”曹玉堂咬了咬牙:“她們承認是羅剎門弟子,所以……我懷疑舍妹已落在羅剎門中,這……馬老弟,我不知如伺是好?”
馬庭棟皺眉陷入沉思,看情況曹玉堂的胞妹陷入羅剎門幾乎已是不爭的事實,這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要想救她脫離魔掌相當不容易。
“馬老弟!”曹玉堂忽然轉了口:“光顧說我自己的事,忘了問老弟的近況,老弟與朱大小姐是否已經共譜鸞風和鳴之曲?”
“這……”馬庭棟心頭頓時五味雜陳,苦澀,氣憤,還有幻滅的感覺,咬咬牙,故作淡漠的一笑道:“小弟跟她無緣。”
“無緣,這從何說起?”曹玉堂頗顯激動:“我一直認為老弟與朱大小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結合是遲早的事,現在竟說無緣,難道……她另結新歡?可是……朱大小姐人雖慧黠任性,但不是見異思遷,行為隨便的女人,這到底……”
“不說也罷,小弟不想再提起她,天下有許多事是不能用常理來衡量的,尤其兒女之情,半分也不能勉強,曹兄,還是談令妹的正事……”
曹玉堂昂頭,手肘撐床,想坐起來的樣子。
“曹兄,你還是躺著吧!”
“不,躺久了……渾身不舒服。”
馬庭棟趕緊扶曹玉堂坐起,把棉被疊高墊在他身後,成為靠坐之勢。
“曹兄的傷真的不要緊?”
“不要緊,今早死不了,便算活定了,愚兄我有絕對的把握。”微微一笑,又迴複沉重的表情:“馬老弟,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
“曹兄!”馬庭棟劍眉一挑,語意中充滿了豪氣地道:“小弟不才,願盡綿薄,使令妹合浦珠還!”
“馬老弟,愚兄我太感激了!”臉上的肌肉一陣抽動之後又道:“愚兄我已與對方有過衝突,出麵定增困擾,而老弟在對方眼中是生麵孔,隻是……”
“隻是什麼?”
“我無權要求老弟犯險。”
“曹兄說哪裏話,我們曾經一起冒過險,犯過難,如果曹兄不以泛泛之交對待小弟,就請宣言吧!”
“好!老弟……”曹玉堂感動得眸現淚光:“我的請求是盼老弟能設法查明羅剎門的狀況,相機而為,不光是為了舍妹,也為武林蒼生著想,除魔衛道,消滅這邪門外道,造福江湖。”
“這正是小弟之願。”馬庭棟目射奇芒。
“馬老弟,我太感動了……”曹玉堂連連咬牙:“對方既在此地胡作非為,想來定有線索可循,老弟立刻離開客店,不讓對方知道我們是同路。你還記得王道?”
“當然記得!”馬庭棟不假思索地迴答。
“王道不久就到,以後我們之間就由王道聯絡,我得換地方養傷,因我曾向對方追問過舍妹下落,如果舍妹真的在對方手中,對方必不放過我……”
“嗯!非常可能。”
曹玉堂在枕邊摸了一陣,取出一個小布囊。
“老弟,這是一些金珠,帶起來輕便,你拿著用……”
“小弟身邊有。”
“不,老弟一定要收下,說不定何時會有急需。”說完,硬塞在馬庭棟手中。
馬庭棟拗不過,站起身來。
“那小弟這就告辭!”
“請!馬老弟,恕我就不說謝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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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
山城的曠野別有一番情趣,踏著軟軟的夕陽,馬庭棟以閑適的步伐朝山邊走去,那模樣仿佛一個讀書的士子,在廣拾野外的佳趣。
他的目的地是山邊發生離奇命案的廢宅。
他此次挺身而出,代好友曹玉堂查探他胞妹曹玉妍失蹤之謎,同時也順便進行除魔衛道的義舉,展開對付邪惡門戶羅剎門的行動。他明白這是件武林大事,要對付這麼一個邪惡的門戶,並非一二人憑滿腔熱血,一片俠膽所能成功的,隻是曹玉堂身為武林公認執法者“武盟”的總監,他的一言一行本身便具有權威,武盟的力量,便是這行動的後盾,可謂師出有名,不是普通的仇殺武鬥。
最後一絲夕陽餘暉消失,廢宅遙遙在望。
廢宅傍山腳而建,古柏圍環,不大,但卻宏偉,想來當年這廢宅定是顯赫之人所居,必然風光過一時。
目前除了知道男人被奸殺的怪案發生在這廢宅,對方是幾名粉紅勁裝少女之外,別無線索。馬庭棟選定這地方,是希望能從現場找出些可資依循的蛛絲馬跡。
天色昏暗下來,夜幕已垂。
月色緊接著從山巔露了臉,冷冷的清光,給大地披上了白紗,朦朧中又是一番情致,然而馬庭棟根本無意領略這山月美景,他一心要查出罪惡之源。
灰黑的石圍牆,環拱著高大的宅院,門扉緊閉,帛著把鏽蝕的巨鎖,靠門邊不遠,圍牆崩了個丈許的缺口,內外由此而相通。
馬庭棟左右一陣顧盼之後,從缺口躺了進去。
臨到這種境地,心情便不一樣了,月光變成了蒼白,樹影投射在荒芫的庭院裏仿佛舞著怪姿的魔幻,死籮,空氣一片幽森。
穿堂把庭院一分為二。
馬庭棟進入內院,連上穿堂這一麵是閩合頭的建築,院地是石板和青磚混合鋪砌,砌縫裏的雜草使整片院地變成了一張有,圖案的大地毯。
馬庭棟在院地中央呆了--會,轉身進入東廂的明間,借著月光反射的光線,可以看出一些笨重的家具還擺得很整齊,桌椅木凳井然有序,隻是沒有任何陳設。
轉到右首暗間的門邊,朝裏一張,心房頓時收縮,頭皮有些發麻,由於靠院子的窗戶是洞開的,斜射的月光正照在一張床上,而床上赫然躺了個人。
馬庭棟略微鎮定了一下,幹咳了一聲。
床上人沒反應,顯然是個死人。
由於日間在四海春聽到的傳聞,所以馬庭棟在心理上已有了某種定見,他跨了進去,走近床邊,心弦又是一顫,床上是個人,平躺著,而且是個一絲不掛的赤裸男人,年紀還輕,虯結的肌腱顯示他是個健壯的男人。
妖魅,這是傷天害理的行為。
馬庭棟下意識地伸手一摸,屍身還沒冷僵,這證明死者受害不久,並非午間被人發現的屍體之一。目光下移,隱約可見下體殘留的穢物布片。
傳言不虛,事實已經證明,死者是被那些妖物玩弄之後送命的。
馬庭棟木在床邊咬牙切齒。
院地裏突然傳來腳步之聲,馬庭棟心中一動,立即移步到窗前,隻見一個粉紅勁裝的少女停在院地中央,麵向外,似有所等待。
“果然來了!”馬庭棟在心裏暗道一聲,殺機陡熾。
緊接著,一條人影匆匆奔入,在距那少女兩丈之處立定,手裏提著出鞘的長劍,年紀三十不到。
“你死盯看我是什麼意思?”少女開了口,聲音柔媚,蕩氣盎然。
“找人!”年輕武士聲音激顫。
“找人……找什麼人呀?”
“找我兄弟。”
“找你兄弟?格格格格……”少女浪笑了一陣,偏起頭道:“你找你兄弟,怎會跟上我,我又不代你看管兄弟,這真妙!”
“少裝蒜,你們這幫妖孽……”年輕武士上前兩步,抖了抖手中劍:“有人看到我那兄弟在黃昏之前被一個穿粉紅勁裝的女人引走。”
“就算真有這迴事,可也不是姑娘我呀!”
馬庭棟暗忖道:“這武士找的兄弟可能便是這床上剛死不久的年輕人,這批妖邪的確是喪盡大理。”
“你們是一路的,既然碰上你,就著落在你身上。”年輕武士又進一步,雙方距離已拉近到一丈。
“格格!”少女又是一聲蕩笑:“真有意思,你準備如何著落?”
“說出我兄弟的下落,不然……”
“不然怎樣?”
“本人的劍同樣流女人之血。”
“格格格格,好大的口氣,看樣子我們要打上一架了?”少女反欺一步,距離更近。
“不止是打架,是要流血。”
“好哥哥,看你……長得很俊,身體也滿棒的。”
“不要臉!”年輕武土暴喝出聲。
“好哥哥,別這麼兇好不好,停會……”吃吃媚笑了一聲:“你叫親妹妹還來不及。”
“無恥!”劍突然上揚,劍身映著月光,泛起森森寒芒,從架勢看,他的劍術不賴。
馬庭棟七竅冒了煙,真想衝出去斬了這不要臉的妖女,但想到自己的目的不在殺對方一二人,而是要徹底除火這邪惡門戶,能不出麵就不出麵,晴中探索等待良機才是上策,於是又忍住了。
少女似乎無視於年輕武士的利劍,臉上的笑容未減,凝視著年輕武土,眸光十分詭異。
“好哥哥,這是花月良宵啊,我沒招你,是你自己跟了來,這叫做前生有緣,今生巧遇!”說著,徐徐解開了衣鈕,隱約露出了雪白的酥胸。
這種陣仗馬庭棟沒經曆過,除了殺機之外,身上升起了一陣燥熱,一顆心也跟著跳蕩起來,話雖如此,但他心裏毫無邪念,隻是一種自然的反應。
年輕武士揚起的劍緩慢下垂,意誌崩潰了,他已屈服在少女肉欲的誘惑下。
少女款擺著柳腰,迫近,用手指在年輕武土臉上劃了幾下,然後把小嘴湊了過去。
“嗆啷”一聲,年輕武士長劍掉地,張臂摟住了少女,咻咻的鼻息遠遠可聞。
“哈,好哥哥,你……鬆一點嘛,我喘不過氣。”
“我……我要……”年輕武寸騰出一隻手,在少女身上亂摸亂抓,似已理性盡失。
“不行,我們到房裏去。”
“到……房裏……”年輕武士橫抱起少女,踉踉蹌蹌,撞進廂房明間裏。
馬庭棟退離窗邊,現在雙方隻有一道房門之隔,如果對方進房,他會毫不考慮就動劍。
“砰!”人滾倒地上的聲音。
“別猴急,我自己脫……”
“唬!唬……”粗重的喘息聲,接著是寬衣解帶的悉索聲。
馬庭棟己無法再忍耐,他不能眼睜睜看這一對男女在自己身旁於那無恥的事……
“格格格格……好癢……唔……”
“我的……好妹妹……”
就在馬庭棟將要現身出房之際,忽聽那少女尖叫一聲:“什麼人?”
馬庭棟已到門框邊,很清楚地看到一條人影閃出廂房門,半點聲息都沒有,那人影到院子邊停止迴身,麵對著廂房門,明亮的月光下,看出是個秀才打扮的中年人,衣衫不整的藍衫袍拖遝著,十足窮酸相。
“你到底是誰?”少女再次尖厲地喝問。
馬庭棟收迴目光,掃向明間,唿吸登時為之窒住,一男一女寸絲不掛,直挺挺地站著。
年輕武士似乎不曾因第三者的介人而熄了欲焰,一張臂,抱住那少女。
少女嬌軀一扭,點出一指,年輕武士悶哼一聲,歪了下去,癱在地上,少女靠向門邊:“把衣服還我!”
馬庭棟這才發覺那中年窮酸手裏抓著一把衣物。
“小妹子,你出來拿吧!”中年窮酸順手把衣物朝腳邊地上一扔。
“你……找死?”
“小妹子,你出來哥哥我看得清楚些!”語帶輕薄,邪氣十足。
少女竟然不顧一切飛衝出門……
中年窮酸一手抄起衣物,斜閃丈許,動作之快速利落令人咋舌。
“嚶”地一聲,少女蹲了下去,她再不要臉那羞恥之心仍是有的,她不能赤裸裸麵對一個陌生男人。
“哈哈哈哈!”中年窮酸得意地笑了--聲:“尤物,天生的尤物,小妹子,你真惹火。”
“該殺!”馬庭棟自語了一聲。
“你到底還不還?”
“還,當然會還你,但得等我們樂過之後。”
“你……誠心找死?”少女蹲著不敢起來,雙手環護酥胸,但掩不住那隆起的白肉。
“窮酸,你癲蛤蟆也想吃天鵝肉?”
“嘿嘿,別小看區區,在風月場中是一等一的高手,不信你試試就知道,管叫你棄甲告饒。”
“你是……是誰?”少女已經軟化,可能這窮酸又勾起了她一度熄滅的欲火。
“區區叫神貓!”
“什麼……你叫神貓?”
“對,夜裏的神貓,專在夜間活動。”
“沒聽說過這名……”
“現在聽說也不遲。”
“你……到底要什麼?”
“小妹子,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馬庭棟又想現身……
“來啊!”中年窮酸幻影般飄進對麵的廂房,說實在,那份利落的身法,真正的貓也趕不兒
少女一長身,跟著撲去。
馬庭棟跨出房門,隻見那年輕武土在地上抽扭成一團,口裏發著狂喘,口角溢著白沫。
“吃吃吃吃……”對麵傳來不堪入耳的浪笑。
馬庭棟忍著窩囊,俯下身去解年輕武士的穴道,可煞作怪,連試數指,竟然解不開。
“嗯”對麵傳來一聲悶哼,一切寂然。
馬庭棟跨出廂房門。
眼前一花,中年窮酸出現當麵,寒星似的雙目,十分怕人,顯然他的功力具有驚人的火似。
“老弟是修羅劍馬庭棟?”中年窮酸先開了口。
馬庭棟正待發作,經這一問,按捺住了。
“朋友是……”
“神貓!”
“朋友把那女的……”
“禍害,除一個少一個。”
馬庭棟心中一動,不得不對這窮酸重新評估,麵對麵,看出對方不似邪惡之輩,目光正而不邪,與剛才的作為,判若兩人。
“朋友是怎麼來的?”
“夜貓子夜晚活動,碰上的。”
“朋友知道她們的來路?”
“當然,江湖上凡是走邪路的,都逃不過區區神貓之眼,碰上區區,算她們倒相。”
“朋友怎知在下來曆?”
“幹區區這一行的,講究的是耳聰目明,老弟大名鼎鼎,當然不在話下。”
馬庭棟心中又是一動,幹他這一行,他是什麼行?
“老弟!”神貓接著又道:“快去看看那小子,救他一命也是好的。”
兩人進入明間裏,隻見那年輕武土此刻已是奄奄一息、唿吸已經微弱了。
“他是被什麼手法所製,在下剛才解不開?”馬庭棟脫口說了出來。
“先中了無影媚藥,又受製於邪門指法。”神貓蹲下身,邊用手指點探邊迴答:“媚藥業已攻心,加上穴道被製,氣血不行,是否有救,還在未定之天。”說完,站起身來。
“何謂無影媚藥?”
“施這媚藥,不須入口,隻消接近相對,藥氣從鼻孔吸入,便生效用。”
“能先解他的穴道麼?”
“不能,穴道一解,氣血開始運行,會加速媚藥的作用,在無法發泄之下,死得更快,區區已經封了他的心脈,暫時保住命,再想別法。”
“嗨!”馬庭棟籲口氣:“房裏還有一個。”
“區區知道,是他弟弟薑清,不必再看了。”
“他……兄弟是什麼來路?”
“頗有名氣的河溯雙英,他叫薑浩。”
“噢!在下聽說過他兄弟的大名,真想不到……”馬庭棟搖了搖頭,又道:“這邪惡的門戶如果不予除滅,江湖水無寧日,還不知有多少人遭害。”
“老弟,區區很佩服你有這正義之感,既已相識,交個朋友如何?”
“這……當然可以,四海之內皆兄弟,隻要氣味相投,都可以做朋友。”
“很好,老弟說得對,區區以交你老弟為榮,咱們是有誌一同,現在救人要緊,區區得立刻帶人走,後會有期!”說完,胡亂替薑浩套上衣衫,把人朝肩膀上一搭,又道:“老弟,多加小心,對方既然選上這地方作惡,包不定還會有人來……”最後一個字出口,人已離房外出,勿匆行去,
馬庭棟心想:“看來這自稱神貓的是個怪人,但不失是個血性漢子,能急人之難,見義而勇為,他說有誌一同,莫非他也有心要跟羅剎門周旋?”心念之中,他也步出廂房。
外院隱隱傳來人語之聲。
馬庭棟心中一動,立即閃向穿堂,進入右側房間,隔窗朝院地望去,目光掃瞄之下,血行驟然加速,果如神貓所料對方又有人來了。
院地中,站著一個身穿織錦衣裙的中年婦人,旁邊並立著一對粉紅勁裝的少女。
“稟堂主,三天的時限已到,是否通令所有出來探春的弟子立即收手返宮?”少女之一躬身請示。
“嗯!立即發出訊號!”錦衣婦人沉聲下令。
“是!”那名少女應了一聲,懷中取出樣東西,抖火折子點燃。“嗖”了一聲,一溜耀眼紅光,衝空而起。
馬庭棟心頭一緊,暗忖:“她們要撤退迴巢了,這是個跟蹤的大好機會,定能探出她們的巢穴。”
錦衣婦人朝內院望了一眼,道:“到裏麵去檢查一遍,不能有任何痕跡留下。”
“是!”兩名粉紅勁裝少女齊應了一聲,過穿堂朝內院奔去。
馬庭棟心頭一緊,暗忖:“兩名少女這一進去檢查,定會發現兩廂的男女屍體,當她們發現自己人送命時,必然會采取搜查兇手的行動,自己雖然不怕,但如被她們在現場查到,對今後的行動將大大不利,該設法抽身才是,但現在隻要一動,很可能便會被對方察覺……”
就在此刻,又有三條人影閃現外院,當先的是個綠衣中年婦人,年齡與錦衣婦人仿佛,體態十分妖燒,隨從的同樣是兩名粉紅勁裝少女。
“大姐!”綠衣婦人開口,聲音嬌脆,不輸十幾歲的少女:“你發了收隊的命令?”
“是呀!”錦衣婦人笑了笑:“怎麼,二妹,莫非訊號打了你的興?”
“這倒是沒有,大姐這次領隊出山,玩得痛快吧?”
“唔,還不錯!”
馬庭棟心中一動,綠衣婦人提到出山二字,看來這批女妖的巢穴定在山中無疑,這倒是條很有價值的線索。
原先奉命人內檢查的兩名少女之一匆匆奔出,直趨錦衣婦人身前。
“稟堂主,裏邊發生了事故。”
“噢!什麼事故?”
在場的齊齊閃動目芒。
“杏花陳屍在東廂房裏,弟子檢驗之後,查出是被點了那穴……”
“有這等事!”錦衣婦人怒叫了一聲,又道:“是在行樂之後被害的麼?”
“不,弟子已查過,杏花衣裳是解了,但沒有行樂的痕跡,遇害當在事前。”少女頓了頓,又接下去道:“西廂房裏床上的點子身邊有這玉符……”說著,雙手呈上,然後退開一步。
“玉符?”綠衣婦人驚叫了一聲:“什麼記號?”
錦衣婦用手指鉗起一麵兩指寬的玉牌,就著月光仔細一看,栗聲道:“這還得了,竟敢無視門規,膽大妄為。”又向那少女道:“點子什麼狀況?”
“是……一般的狀況!”少女的聲音也開始發抖。
“傳令集合!”
“遵命!”少女恭應一聲,施放出黃色焰火。
“大姐,是誰?”綠衣婦人急聲問。
“河溯雙英的老二。”錦衣婦人咬牙迴答。
“啊!”
馬庭棟如墜五裏霧中,完全不懂得對方弄的玄虛,河溯雙英的老二,當然就是廂房暗間床上的那具年輕裸屍,他兄長薑浩已被怪人“神貓”帶走救治,那玉符是怎麼迴事?何以錦衣婦人一看玉符就知道死者身份?照傳言遇害的不止一人,何以對方對於薑浩兄弟的遇害看得如此嚴重?
“我們到裏邊去!”錦衣婦人擺擺手,然後又指著隨同綠衣婦人來的兩名少女道:“你兩個到外麵警戒。”
“遵命!”兩少女立即轉身從圍牆缺口出去。
兩婦人和傳訊的少女進入內院。
馬庭棟心想:“這場戲得看到底。”他轉到向裏的窗邊,最佳的窺探位置,對裏院中的一切,可說一目了然。
原先進入檢查的另一名少女指引兩婦人分別進入東西廂搜索了一遍,然後又迴到院中。
馬庭棟判斷,錦衣婦人被稱作堂主,這綠衣婦人的地位可能跟她相等,一樣是羅剎門的堂主。
盞茶工夫之後,受召集的弟子陸續到達,年紀都在三十以下,清一色的粉紅勁裝,一一行禮之後,排列在兩婦人左右,全部有廿二人之多,沒一人不妖燒。
錦衣婦人數點了人數。
“都到齊了!”聲音冷得像冰刀:“西廂房裏那點子是誰做的好事?”
眾弟子麵麵相覷。
錦衣婦人冷電般的目芒逐一掃過左右兩列弟子,再次問道:“沒人承認?”
左邊行列中一名弟子越眾而出,趴伏在地,顫聲道:“弟子罪該萬死,請堂主開恩。”
右邊行列中同時走出兩名弟子與那先出列的跪在一處,同時以頭觸地,齊聲道:“請堂主開恩!”
錦衣婦人冷厲地道:“是你們三個共同做的?”
三名弟子栗聲齊應道:“弟子無心之失,祈望堂主明察。”說完又連連叩頭。
錦衣婦人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你們隻顧尋樂,忘了門主的玉律!”三弟子之一道:“弟子等……是事後才發現玉符……已經……不及救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