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心裏的八卦小火星火燎原了,她忍了半天,才忍住沒往穆曉蘭那邊挪挪屁股,問:“啊?是百興的麼?”
“是啊。”穆曉蘭沒心沒肺地說,“還是我領導,你說膈應不膈應?”
楊玄立刻點點頭。
穆曉蘭皺起眉:“他想得美,老娘是想傍大款,想嫁有錢人,可那也得當正房啊,我才不給人當二奶。”
呃,這……楊玄心虛地往周圍瞥了一眼,很好,幾個大學生誌願者正在組織小朋友們玩一個眾人參與的遊戲,她們周圍沒有兒童,可以稍微不宜一點。於是她本來就輕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問:“是你們那個姓李的老板,還是那天吃飯的時候來的那個戴眼鏡的?”
不怪她妄自揣測,百興公司,楊玄就認識這麼兩個。
穆曉蘭一聽,趕緊澄清說:“沒有沒有,是另外一個,我跟你說,我們李老大人挺好的,特潔身自好,而且人家眼光也挺高的,還沒結婚呢。”
之後好像怕楊玄不信一樣,還特意補充說:“真的,真是個好人,現在挺難見著這麼好的男人了。”
楊玄被她這推銷員一樣的口氣嚇了一跳,眨眨眼:“哦,是麼。”
穆曉蘭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頭了,於是gān笑了兩聲,歎了口氣,略微帶了一點撒嬌的口氣說:“可惜呢……人家看不上我這種層次的。姐,我跟你說,我可不想上班了,就想嫁人。”
楊玄感覺對她這個誌向沒什麼好評價的,就隨口應了一聲,收拾起小孩們不玩的玩具來。
穆曉蘭一邊蹲下來幫她,一邊自己絮絮叨叨地說:“嫁個有錢的,以後就不用奮鬥,不用起五更爬半夜,周末被老板拎出去陪酒,也不用一大早起來跟一大幫臭男人擠地鐵擠公jiāo車。我可以天天睡到自然醒,然後花一個小時打扮,出去購物逛街做美容,到處玩,想花多少錢就花多少錢,撒個嬌,金卡就到手了……”
楊玄不打擾她的白日夢,卻被逗樂了。
“哎,姐,你笑什麼啊?這才是女人應該過的日子啊!”穆曉蘭一本正經地說,“男人就是應該掙錢養家的,女人就是應該好好享受,幫他們花,敦促他們掙更多的錢!”
楊玄想了想,問:“那照你這麼說,女人也太好當了,全世界的男人都應該趕緊自殺,下輩子投個女胎。”
穆曉蘭一點也沒有受教的感覺,還哈哈地傻笑起來:“姐你還挺逗。”
在楊玄看來,假如生活是一個巨大的投資組合,婚姻可以有,但隻能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需要很多其他的項目來對衝——鑒於隻有這一項,抵押物是人。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人更有波動性、更不好操控的東西了,這是一個風險極大的投資,隻因為有某種概率可以從中獲取bào利,就把婚姻當成人生全部的經營……楊玄認為,這是不智的。
不過呢……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每個人的風險偏好都不一樣。楊玄看了穆曉蘭一眼,覺得人各有誌,有些話實在不應該多說,於是也就沒接話。
“哎,對了,姐,你瞧我這記性,差點給忘了。”穆曉蘭一拍腦門,終於想起正事來了,“我們公司不是想借這個平臺推銷兒童食品麼,今天在樓下有個健康小宣講,因為是借手拉手的平臺,所以穿的都是百興讚助給手拉手的那種馬甲,一會換上一起過來吧?”
這個周姐已經jiāo代過了,並要求她一定配合,好不容找到這麼個讚助大戶,一定得巴結好了。
活動結束以後,所有的義工在樓下的宣傳平臺上亮了個相,合了影,然後百興一人給了一個紀念的小包裝奶粉,就沒他們什麼事了。
百興的市場營銷人員挺有兩把刷子,說得挺有煽動性,楊玄聽了兩耳朵,都有點想買迴去給鬧鬧吃——盡管他們已經冷戰半個多月了。
她正準備悄悄離開,前排坐著的李伯庸卻突然迴過頭來。趙軒瞥見,找準時機,偷偷在李伯庸腰上捅了一下,李伯庸於是頓時感覺被桃花撞了一下腰,不知怎麼的,就突然脫口說:“楊玄,晚上要是沒事,我請你吃頓飯吧?”
趙軒低頭悶笑。
楊玄愣了愣。
李伯庸立刻意識到自己唐突了,於是絞盡腦汁地解釋說:“嗯……別誤會,沒別的意思,就是挺謝謝你們的……”
然後他發現這句話也不對勁,謝也應該是謝手拉手義工,又不是楊玄牽的線,跟她有什麼關係呢?李伯庸突然覺得臉上有點熱。
幸好這時候楊玄想起,鬧鬧今天不該她輪班,迴去也沒事gān,到時候又忍不住手賤去關注0235的那支破股票,於是比較痛快地點頭答應,又重新坐了迴去。
李伯庸gān咳一聲,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轉過頭去,使勁在底下給了趙軒一拳。
趙軒一邊吃痛一邊悶笑,心說小樣吧,當我不知道呢,當初在我們學校培訓的時候,你小子暗戀過的我們班那班花,不就是這款的麼?
第12章 偽君子
徐暨一下飛機,就有車等著接他,他行李並不多,隻拖了一個不大的小箱子,隨便扔給了車裏下來的一個女人手裏,女人接過來,把行李放進後備箱,又掏出一本備忘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殷勤地迴頭問徐暨:“徐總,您是先迴家還是先去公司?”
徐暨搖搖頭,報了個俱樂部的名字,說:“你先把我的行李送迴家,我在那邊約了個朋友。”
女人眨了眨眼睛,靜心修飾過得睫毛顯得又長又卷,她遲疑了一下,問:“用我跟著麼?”
“不用,你今天自由活動吧。”徐暨閉上眼靠在後座上,一副不再想說話的模樣,假裝沒看見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
他不明原因地突然覺得有點累,可能是自己老了的緣故,對那些平時司空見慣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忽然生出幾分厭倦來。
可有什麼辦法呢?這就是他的生活。
剛下飛機就去赴約,永遠是一個又一個趕不完的場子,每分每秒都是錢錢錢,那些錢好像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他永遠也弄不清楚自己賬戶上的數字,隻知道還不夠,還要繼續。
徐暨心裏突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他想……其實像楊玄那樣的日子也不錯。
車子徑直把他送到了目的地,一進門,就有侍者知道他今天要來一樣,帶著他往裏走,走過一條曲徑通幽似的小石子路,然後是花園,一邊是溫泉,池子中間有一個美人雕像,不知道怎麼做的,有水循環上去,從她指尖眼角掉下來,落在底下的一排不知什麼材料做的,仿揚琴的琴弦上,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一個小木橋架在池子上,不時有葉子從兩邊的植物上掉下來,飄進另外一邊單獨隔出來的小壇子裏,力圖做出些匠氣十足的野趣來。
路過小池,就是雅間了,一個披著浴袍的男人等在那裏,腳底下放著小木桌,一個挺養眼的姑娘在給他表演茶道。
男人兩鬢已經花白,眼珠卻賊亮,聽見腳步聲,連頭也沒抬,指了指對麵:“坐。”
徐暨方才車上的疲憊和麻木表情已經一點也看不見了,露出一個jing神十足的笑容坐到他對麵:“老張,你可越來越會享受了。”
穿著浴袍的男人抬頭看了他一眼,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地說:“人麼,年紀大了,就沒那麼多上進心了,總想著找個清靜的地方坐一坐,喝口茶,聽聽水聲,省得越活越市儈。有道是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爭來爭去的,圖什麼呢?”
他擺擺手,總結陳詞:“沒意思。”
徐暨看了他一眼,心裏啼笑皆非,隻覺得這話說得讓他想故意捧個臭腳,都不知從何說起,隻得避開他那老清新的目光,忍著ji皮疙瘩說:“張兄是高人,境界和我們這些俗人不一樣。”
誰知姓張的還沒完沒了了,接著說:“真正的隱士高人,乃是大隱隱於市,在市井之中悠然自得,鬧中取靜,心如止水。我啊,也不過就是個附庸風雅之徒,不敢當。”
這話到有點自知之明……
徐暨認為他應該和楊玄jiāo流jiāo流,他忽然有點不耐煩,於是決定直抒胸臆,問:“最後一筆資金到位了麼?”
老張眼珠一轉,看了倒茶的小妹一眼,小妹識趣地退了出去,把門給掩上了,他這才點點頭:“放心吧。”
徐暨不能放心,畢竟這事做得不那麼光明正大,於是壓低了聲音問:“資金來源……查得出麼?”
老張講究地用手指扣起茶杯,先聞了聞,才輕輕地抿了一口,抬起眼看了徐暨一眼:“在國外走了兩年多,進出不知道多少家銀行,倒騰了不知道多少手,我都想不起來走了哪條線,你覺得誰還查得出來麼?你啊!我看你真是年紀越大越不像話,越來越信不過別人,我辦的事,什麼時候失過手?”
徐暨一笑,往後靠了靠,眉宇之間留下一道淺淺的皺紋,他突然轉向池子的方向,看著那隨風微動的漣漪,低聲說:“這次迴戶州,見著一個老朋友,讓我想起蔣鶴生來了。”
老張挑挑眉,等著他下文。
徐暨輕輕歎了口氣:“蔣鶴生當年跟我說過,gān我們這一行的,要麼吃不好飯,要麼睡不好覺,這麼一想,還真他媽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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