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那個反應遲鈍,習慣於走神,總比別人慢半拍,看起來有點呆的女孩子,在刻薄的基礎上,又加上了一條,心思深。
yin雨迷茫的青chun期,她開始在“自以為yin鬱”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
期中考試如期而至,柳蓉一個多月沉下心來學習的結果,就是以兩分之差險勝趙彬彬。
於是她終於可以在給梁雪的迴信裏,漫不經心地提到期中考試,並且“無意中”說,“一中真是競爭太激烈了,我隻比第二的高兩分”,在假裝焦慮裏,透露了自己第一的這個事實。
於是她終於在又一次女孩子之間討論什麼衣服好看的時候,十分主動且熱切地說一句:“我覺得趙彬彬穿的那個外套就超好看,不過也就隻能她穿,她皮膚好。”
是啊,你那麼完美,不過我打敗你了——唉,這些少女的小心思。
期中考試完了以後那個沒有作業的美好周末,柳蓉終於找到時間,約了梁雪和常露韻,在梁肅開的那個小奶茶店裏聚一聚。當柳蓉帶著絨線的小帽子,穿得十分乖乖女地走進梁肅的奶茶店時,就聽見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說:“歡迎光臨。”
她抬起頭來,然後兩個人都愣住了——那天穿著馬甲拿著砍刀追殺他們的那個小混混,居然在門口幫梁肅看店!
柳蓉背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瞪圓了眼睛,十分戒備地跟這個危險分子大眼瞪小眼。
“馬甲”已經打扮得已經很正常了,看見柳蓉居然忍不住心有餘悸地往後退了一大步,指著她說:“你是……你是那個……”
梁肅笑嘻嘻地走過來,親熱地摟住那馬甲的肩膀,哥倆好地介紹說:“這位女俠就是那天把你開了瓢的那位。柳蓉,這是小蔡,蔡寶光,叫他蔡哥小蔡都成,我現在平時上課不在,都靠這哥兒幾個給我看店。”
蔡寶光十分艱難地對柳蓉擠出一個笑臉來,看起來有點麵癱:“上迴都是誤會,誤會,不打不相識嘛,啊哈哈……”
柳蓉就風中淩亂了。
第二十一章 天才vs地才
所謂“相逢一笑泯恩仇”,大概就是這樣的。
柳蓉覺得這個世界實在有些奇幻,比如梁肅和這位蔡寶光,明明是拎著砍刀追殺好幾條街的仇恨,居然一轉臉,誤會解除,就稱兄道弟起來。蔡寶光雖然是個耍狠鬥勇的壞胚,卻居然還知道講道理,一知道他那小兄弟刀片兒其實是個專門沒事找事的倒黴孩子,就親自過去把他捶了一通,拎到梁肅這來。
比如huáng磊和常露韻,他們兩個人明明無冤無仇,因為屁大的那麼一點事,就能時時刻刻劍拔弩張。huáng磊同學多半政治曆史不錯,對“論持久戰”十分有研究,常年虎視眈眈地逡巡在附近,等到常露韻露出一點破綻,便毫不猶豫地撲上前去狠狠踩上一萬隻腳。
柳蓉始終不明白,他究竟是哪想不開了,何必呢?
蔡寶光帶著他那把“金絲大環刀”向來所向無敵,沒想到那天一個不留神,叫一個小丫頭給開了,現在看著柳蓉,心理活動有點複雜,一方麵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折在這個看起來就乖乖小小的女孩子手上的,一方麵一旦柳蓉突然起來或者動作大一點,他居然還會心驚膽戰一下,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往那邊飄。
額頭上可是縫了六針哪!
正值周末,梁肅這邊的顧客打包的比較多,在店裏坐著的人並沒有幾個。
他這小店十分別出心裁,桌子做得像大木樁一樣,帶著一點古舊的顏色,一個小木樁桌子旁邊圍著四個座位,兩個是稍微矮一點的木樁一樣的小凳子,另外兩個弄得像個秋千一樣,用粗粗的麻繩吊在天花板上,很多小姑娘都喜歡坐在上麵。
梁雪調侃他哥這是盜版jing靈森林,柳蓉卻一眼就愛上了那秋千似的椅子,爬上去就不肯下來了。
常露韻和柳蓉有一陣子沒見過梁雪了,三個小姑娘湊在一起嘰嘰咕咕,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要說的話,聊聊你們學校,聊聊我們學校,聲討一下那位男版於曉麗,柳蓉放鬆下來,腳尖點著地板,在空中小幅度地晃來晃去,一邊咬著奶茶的吸管,一邊學huáng磊說話。
“陳嘉,我跟你說,以後別老亂拿我的筆用,東西是混用的麼?多不衛生啊!再說我還得拿這根筆考試呢,我媽昨天去武夷山拜佛,好不容易給我拜來一點仙氣,都讓你沾走了……哎喲,你看呀,你這地方明明寫的是‘e’,老師給看成‘a’,給你判對了,要不然你比我低一分,我得給你告老師。”
她夾著嗓子拿腔拿調地,表演地十分到位,該高音的地方絕對不低音,該尖銳的地方絕對不圓潤,梁雪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柳蓉一翻眼皮恢複正常,撇撇嘴:“我跟你們說,別人還成,我就是可憐他媽,還得在激素的作用下喜歡他,身不由己,整個一出悲慘世界。”
梁肅剛給一個顧客裝好奶茶,一邊聽見,也忍不住一樂,心想這小丫頭真是蔫壞。
常露韻斜著眼睛逗她:“柳蓉同學,你這麼能說會道,怎麼期中考試語文差點不及格?成績單發下來,還讓老白特意把你的語文成績給圈起來了。”
柳蓉立刻炸毛:“誰說我差點不及格?誰說的?我比及格線高了五分呢!老師非說我作文跑題,我有什麼辦法?他們這些凡人不能理解偉人的想法,我原諒他們。”
——事實是,之後這位偉人的作文跑題了三年,語文成績始終徘徊在及格線的邊緣,讓她那位凡胎肉體的語文老師十分絕望。
梁肅靠在櫃臺上跟著拾樂,一迴頭看見蔡寶光一雙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著柳蓉,還以為他心有餘悸,於是小聲安慰說:“沒事,那小丫頭也就嘴上不是東西一點,有點小蔫壞,沒人拿著刀追殺她,她一般也不拿大石頭砸人。”
蔡寶光愣頭愣腦地點點頭,忽然也小聲問:“梁老大,那個……是你的妞兒麼?”
梁肅一愣:“你說什麼?”
蔡寶光抿抿嘴唇,又重複了一遍:“那個姑娘,是你女朋友麼?”
梁肅皺皺眉:“胡說八道,那是我妹她同學。”
蔡寶光眼睛一亮,“嘿嘿”笑了兩聲:“是嗎……嘿嘿,我剛才看她半天了,這姑娘挺好的,要不是你……那啥,我……”
梁肅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不知道那幾個丫頭又說到了什麼,一起大笑起來,融融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灑在那古舊的木樁一樣的小桌子上,還有坐在秋千上的柳蓉身上,她手裏晃dàng著半杯奶茶,眉目彎彎,笑眼靈動,不怎麼引人注目的五官,就透出一股子奇異的平和美好來。
像是整個人都是透明的,像是個在森林裏飲食風露長大的jing靈,那麼gān淨清透。
梁肅心裏有什麼東西輕輕地動了一下,莫名地就因為蔡寶光的話有些不悅,白了他一眼:“你做什麼夢呢,人家那是好孩子,不是盧曉梅那種,將來怎麼也是個重點大學的苗子,你別耽誤人家前程。”
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收迴目光,拿出計算器,戳戳點點地算著賬,一抬頭看見蔡寶光還戀戀不舍地往那邊張望,就抬手給他腦袋上來了一下:“看什麼看,還不快gān活去,專門待見一個給你開過瓢的,你m啊?”
蔡寶光伸手蹭蹭自己的腦袋,摸著腦門上的縫針,還是覺得有點疼,於是呲牙咧嘴地走了,心裏琢磨著自己可能是稍微有那麼點受nuè傾向。
期中考試常露韻考了全班二十六名,後邊的那次月考,考了第二十二名,然後到期末考試的時候,這個名次就變成了十九——她用了一個學期的時間,穩穩當當地進了前二十名。
期末考試以後的家長會,常露韻被特別點出來,白老師說,這是班裏唯一一個每次考試都比上次qiáng一點的同學,她十分欣賞這個女生身上那種堅韌和不懈。
常露韻同學也就變成了整個高一七班唯一一個被他們嚴厲的白老師說出“欣賞”兩個字的女生,剩下的被點名的,無一例外都有得到了幾句批評。
包括他們班那位能力一流的班長顧清陽同學,白老師說他學生工作做得不錯,不過成績有待穩定,希望不要本末倒置;包括他們班的完美小姐趙彬彬,白玉老師說她可以再踏實一點,成績不如一入學的時候好了,希望她能認清自己將來要走什麼樣的路;包括期末考第一名柳蓉,白老師尖銳地指出,偏科的孩子,哪怕你現在成績排名再好聽,以後也絕對會後悔,別的話不多說,自己看著辦。
柳蓉看過常露韻給自己製定的學習計劃,常露韻從來不像其他優等生那樣敝帚自珍,自己的東西不讓別人看什麼的,別人說借鑒,她就每次都大大方方地拿出來,還願意給人講解那些符號都是什麼意思,哪些是必須完成的,哪些是次一等的,為什麼這麼定。
常露韻也從來不在乎別人不懷好意地帶著某種說不出的語氣“稱讚”她一句,“你學習可真用功啊”,她覺得學習就應該是用功的,難不成誰不用功,就能學習好了麼?
誰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誰都知道自己不是天才,卻偏偏願意讓人把自己當天才,這不是可笑麼?再說了……真是天才,又能怎麼樣呢?從數值上說,柳蓉算個天才了吧,還不是被班主任目光嚴厲地說一句“你自己看著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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