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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間萬事萬物,無論人貨感情生活,最怕的便是比較。大河國少女們在唐營外自擇平地宿營,雖然稍嫌冷落冷清但也覺著還算清靜,並沒有太多的不滿意,但當(dāng)她們走進(jìn)天諭院諸生所在的華麗帳蓬後,縱使心境再如何恬淡,再如何不講究身外享受,看著那些陣設(shè)用具和精致食物,依然不免覺得有些難過。


    同樣都是奉西陵神殿詔令而來的年輕人,為什麼她們這些墨池苑弟子在燕北邊塞軍營裏沒有好營地,承擔(dān)艱難任務(wù)出生入死終於來到王庭卻依然沒有好營地,而這些天諭院的學(xué)生坐著馬車哼著歌喝著茶水來到王庭卻能有這麼好的待遇?


    尤其是迴想起當(dāng)日草甸下方那場與馬賊的血戰(zhàn),想到自己等人在營地裏苦苦支撐隨時可能死亡的時候,這些天諭院的學(xué)生正在草甸上方的座騎之上冷眼旁觀,大河國少女們愈發(fā)覺得難以接受,情緒低落異常。


    坐在她們對麵的天諭院弟子並不難過,也沒有什麼低落情緒,臉上更看不到對於馬賊劫掠一事的羞愧,他們端著荒原上珍貴的瓷碗緩緩飲著茶,盡著主人的本分與大河國少女們溫和敘話,言語間淡著股若有若無的優(yōu)越感。


    天諭院乃是昊天道門的研習(xí)書院,由西陵神殿神官親自負(fù)責(zé)教授,千萬年來不知培養(yǎng)出多少名留青史的大人物,近些年來,便有道癡葉紅魚和隆慶皇子這兩名擔(dān)任神殿裁決司司座、聲震天下的強(qiáng)者。在這些年輕弟子們心中,除了長安城南那座書院,世間哪裏還有第二個地方能與自己所在天諭院相提並論?


    大河國少女們強(qiáng)忍著難受與恨意,天諭院學(xué)生們隻顧著展現(xiàn)自己的風(fēng)度與驕傲,雙方話語之間自然不可能投機(jī),卻也沒有因此產(chǎn)生什麼矛盾衝突,隻是漸漸不再交談,分為兩列隻與同門說話交談,就如看不見對方一般。


    反正今日他們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早已進(jìn)了大帳深處,那道華麗屏風(fēng)之風(fēng),那兩位少女的對話才是今天最重要的事情。


    穿著墨池苑弟子服的寧缺,坐在下方一張椅子上,側(cè)著身子與天貓女不知在輕聲說些什麼,天貓女清稚可愛的小臉上,不時浮現(xiàn)出匪夷所思和興奮的神情,小手輕輕撫摩著身旁一個方方的匣子,看上去極為小心翼翼。


    難道這便是書癡莫山山送給花癡陸晨迦的禮物?


    …………天下美人無數(shù),最出名的隻有三人。


    按照世間好事者的說法,月輪國公主花癡陸晨迦、大河國王書聖淑靜賢貞的關(guān)門女弟子書癡莫山山,還是西陵裁決司那位道癡葉紅魚,並稱為天下三癡。


    每個人眼中的美都不同,自然沒有所謂最美之人,之所以有天下三癡的說法,更多是因為這三名少女癡於某境,修行境界高深,更有深厚背景。


    大帳深處那道華麗屏風(fēng)之後,莫山山麵無表情看著對麵那位穿著淡黃斜襟衫的美麗少女,說道:“當(dāng)日你在草甸之上。”


    陸晨迦此時正在用心修剪一盆異種七瓣花的枝葉,聽著這話,她抬起頭來微微一笑,說道:“這便是王妃愛若珍寶的一盆花,可惜抽丫之初便養(yǎng)植不得法,根莖無精神,花開自然無魂,淡的令人心痛。”


    這位月輪國的公主自幼酷愛花草,在王宮遇著那完美男子之前,花草便是她生命裏的全部分,甚至比她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因為與隆慶皇子的情事,因為愛花如癡,世間人都知曉她的聲名,但世人談及她時,首先還是不能免俗的談到她的容貌。


    花癡陸晨迦很美,睫毛眉眼無一不美,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都很美,而且她一個人身上竟是集合了很多種美感,就像是一盆精心培育出來的名花,在春風(fēng)裏花瓣微顫,有時含苞有時盛放有時承露嬌羞,美不勝收。


    書癡莫山山則與她截然不同,她的雙眉細(xì)而濃鬱,就像是墨筆畫出來一般,目光雖然散漫卻真正明澈,沒有一絲雜意,雙唇微抿時便是一道線,微圓的臉頰看上去更沒有傳統(tǒng)美人的特征,但這些看似尋常無奇的細(xì)節(jié)組合在一起後,哪怕她的表情再如何木訥,都顯得那樣的好看。


    寧缺第一眼看到她時,心裏便做如此想法,別的任何形容詞好像都不能準(zhǔn)備形容這位大河國少女的容顏,甚至?xí)@得多餘,隻能讚她一聲好看。


    這種好看不像陸晨迦的美那般動人,那般清晰,卻因為沒有任何殺傷力,對任何人的眼眸都不會造成格外的負(fù)擔(dān),而會令觀者感到輕鬆。


    這種好看,可以好好地看。


    …………莫山山好看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她看著陸晨迦平靜說道:“既然你承認(rèn)當(dāng)時自己在草甸之上,那麼這件事情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陸晨迦靜靜看著她,微笑說道:“莫姐姐,你是不是想問我什麼?”


    “你承認(rèn)的如此平靜,何必再問?但既然你堅持要我問,我便問。”


    莫山山的表情很平靜,眸子裏看不出是怒還是喜,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那般說道:“你當(dāng)時既然在草甸上馬車中,自然知道下方的營地正在被馬賊圍攻,你也應(yīng)該知道營地裏有我墨池苑的弟子,你為什麼不讓神殿騎兵來援?”


    陸晨迦微抿雙唇,說道:“入荒原後,我的身份隻是一名普通天諭院學(xué)生,又怎麼能命令神殿騎兵?”


    莫山山淡漠看著她,又像是看著她身前那盆花,說道:“你如果隻是一名普通天諭院學(xué)生,這時候你就應(yīng)該在外麵等候,哪裏有資格和我對坐談話。”


    陸晨迦微微蹙眉,覺得對麵的白衣少女和迴憶裏的書癡有了很大的差異。


    莫山山毫不理會她的心理活動,繼續(xù)冷淡說道:“神殿騎兵歸裁決司管,你是隆慶的未婚妻,他們憑什麼敢不聽你的命令?”


    她看著陸晨迦,漠然說道:“你若不想說草甸那日的事情,我便不說,你既然要說,那便不要這般胡說,你是花癡,又不是白癡。”


    …………陸晨迦還是沒有說話,緩緩放下手中的小剪,專注地看著對麵的莫山山,眼眸裏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心想什麼事情讓書癡居然變化了這麼多?


    莫山山的這些指責(zé),談不上如何犀利,因為無論是誰都能想明白當(dāng)日草甸上究竟發(fā)生了什麼,花癡陸晨迦無論當(dāng)時是沉默還是如何,都應(yīng)該承擔(dān)起怎樣的責(zé)任。


    陸晨迦並不在意這些指責(zé),她更在意的是莫山山此時的表現(xiàn)。


    按照她的記憶以及世人的認(rèn)知,書癡是一個終日跪坐在筆墨紙硯之前,不問世事不知世事,有任何想法都會因為覺得麻煩而不肯說出口,淑靜沉默到了極點的人。


    她本以為今日邀莫山山相會,對方因為馬賊一事再如何憤怒,也不會當(dāng)麵指責(zé)自己,然而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表現(xiàn)的如此直接而強(qiáng)硬。


    陸晨迦靜靜看著她,沉默很長時間後開口說道:“莫姐姐,你變了,變得直接了很多,也刻薄了很多,實在是令我感到很意外很吃驚。”


    莫山山認(rèn)真思考片刻後迴答道:“我不知道直接有時候會有刻薄的效果。”


    陸晨迦看著她輕輕歎息一聲,微澀笑道:“沒想到連你也變了。”


    莫山山平靜迴答道:“我最近跟著一個人學(xué)了很多東西,我在習(xí)慣這種變化。”


    陸晨迦沉默片刻後,輕聲問道:“你今天來就是為了指責(zé)我?”


    莫山山迴答的平靜而又肯定:“如果不是為了指責(zé)你,我為什麼要來見你。”


    陸晨迦歎息一聲,說道:“我是在你施出那半道神符時,才知曉你在草甸下。”


    莫山山看著她美麗如新綻初桃的容顏,稍一停頓後說道:“就算我不在草甸下,也有別的人在草甸下,在馬賊的刀下。”


    陸晨迦平靜說道:“我與你相識,我欣賞喜歡你,所以你的生死與我有關(guān),你若死了我會悲傷,其他人的生死與我無關(guān),我自然不會理會。”


    莫山山說道:“我有一師弟死在馬賊最後一次衝營。”


    陸晨迦的語氣依舊平靜:“我不認(rèn)識你師弟,所以他的生死與我也無關(guān)。”


    莫山山靜靜看著她身旁那盆高潔如雪的不知名的珍貴花樹,說道:“世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與你我無關(guān),但這個世界與你我有關(guān),因為悲喜總會相通。”


    “人類的悲喜從來都不相通。”


    陸晨迦輕仰美麗的臉頰,說道:“為何你我這樣的人要與那些濁世中的人同悲共喜?世間除了花與廖廖數(shù)人外,便再也沒有幹淨(jìng)的,而你我是幹淨(jìng)的,若你我在意這些濁世,總有一日會被他們拖進(jìn)塵埃之中,世間的悲喜與我又有什麼幹係?”


    莫山山眼簾微垂,看著自己潔白裙·擺下方那些在旅途上沾染的泥點,沉默片刻後抬起頭來,靜靜看著她說道:“從很小的時候我就說不過你,我不會在人前扮演憨拙可喜卻又清幽的大葉蘭花,所以我不想和你說了。”


    陸晨迦看著她感慨道:“你又刻薄了,這樣真不好。”


    莫山山平靜迴答道:“還不夠刻薄,因為你還沒有憤怒。”


    陸晨迦眉頭微蹙,問道:“為什麼你要讓我憤怒。”


    莫山山說道:“因為這樣惘然不知或者說明知道他人憤怒的原因卻能全然不係於心上的你讓我很憤怒,還因為那天在草甸下麵的我很憤怒。”


    華麗巨大的帳蓬深處一片安靜,長時間的沉默讓一股莫名的壓力開始漸漸繚繞,屏風(fēng)上那些青蔓細(xì)枝似乎都快要被這種壓力繞的折斷四散。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陸晨迦看著她平靜說道:“我想知道你怎樣讓我憤怒。”


    莫山山說道:“從小你就應(yīng)該知道我不善言辭,我這一生都在紙硯之前揮灑筆墨,所以我還是習(xí)慣動手,如果我徹底擊敗你,不知道你會不會憤怒?”


    陸晨迦微微一笑,就像是清晨池塘裏的睡蓮,忽然被幾隻鳥兒的鳴叫驚醒,舒緩地開始綻放清美的花瓣,美麗安靜的讓人生不出任何敵意戰(zhàn)意。


    花癡便是花癡,癡於花癡於情癡於自己的認(rèn)知癡於自己的想法,她不想與莫山山動手,所以她不準(zhǔn)備出手,隻是靜靜微笑看著對麵的莫山山。


    麵對著這樣平靜微笑看著自己的美麗少女,世間絕大多數(shù)人,哪怕是道心再如何堅定的修行者,或者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難道說真的一拳頭打過去?


    然而莫山山是書癡,她自有她的癡勁,她癡起來時比花癡還要絕,她決定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根本不理會那件事情正處於怎樣的狀態(tài)中,縱使陸晨迦是一縷幽幽花香,是一朵玉雕的脆弱雕花,她都沒有憐惜的精神,直接出手。


    兩根纖細(xì)而穩(wěn)定的手指探出廣袖,並而不為劍卻為筆,驟轉(zhuǎn)而起,在空中那張無形的案桌無形的紙張上,開始寫出專屬於自己的線條。


    莫山山出手便是那半道神符。


    陸晨迦靜靜坐在椅中,忽然間手指上多了一朵透明的小花。


    那朵小花應(yīng)該不能說是完全透明,表麵隱隱約約有類似露珠一般的元氣湍流在緩慢流淌,看上去就像是由霧琉璃雕琢而成,美麗至極。


    一道恐怖的威壓隨著半道神符起筆而籠罩帳內(nèi)。


    一股清新的氣息隨著一朵小花凝現(xiàn)而溢出帳外。


    某座帳內(nèi),西陵神殿天諭司司座感受到了不遠(yuǎn)處傳來的這兩道氣息,從冥想中丁來,隔著帳布望著那處,發(fā)出了一聲輕微的歎息。


    這半道神符如此神完氣足,書癡似乎比草甸遇賊那時應(yīng)該要更強(qiáng)大了幾分,便是自己也不敢言勝,晨迦這朵花,隻怕是要敗了。


    …………陸晨迦看著指間片片碎裂,最終融化入空氣中再也難覓痕跡的那朵小花,看著對麵的白衣少女平靜說道:“修行境界我不如你,更是不及道癡,但我真的無所謂,敗便敗了,我喜歡的終究還是種種花剪剪葉。”


    莫山山緩緩把右手收迴廣袖之中,看著她說道:“若僅癡於花,自然不是花癡。”


    陸晨迦不知想起什麼,臉上流露出溫柔的笑意,又有一絲淡淡的悵然,說道:“花癡花癡……癡於人癡於花,我想應(yīng)該就足夠了吧。”


    莫山山站起身,看著她說道:“當(dāng)年的你經(jīng)常手拿鋤頭挖泥,雙手沾滿塵埃,臉上滿是汗水,我覺得那時候的你比現(xiàn)在所謂嫻靜的你更好。”


    陸晨迦低頭繼續(xù)剪花,說道:“但是他更喜歡現(xiàn)在的我,而且他會保護(hù)我。”


    莫山山默默看著她,唇角微翹露出一絲笑意,隻是她生命裏第一次學(xué)習(xí)展露勝利者的笑容,所以顯得有些生澀木訥笨拙。


    “有個人昨天夜裏告訴我,若你敗後表現(xiàn)的再如何嫻靜無所謂,但隻要你主動提及隆慶,那就說明你已經(jīng)開始憤怒,那麼你就真的敗了。”


    陸晨迦微微一笑沒有迴答,手中的小剪卻不知何時剪落了一片完好的青葉。


    ……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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