渙州府說是州府,其實不過北境邊陲小鎮。
百年前劃的府名,後來常年受外族侵擾,百姓陸陸續續搬離,如今剩了百餘戶。胡人年年來犯,專挑這樣的小關隘擄掠。
軍情一來,將軍府就變得燈火通明,瀚州知州肖平、城內的參將都在其列,悉數以岑夜闌為中心。
這是元征第一次離戰事這麼近。
手中的茶水已經涼了,他坐在一邊,漫不經心地聽著他們商談軍情。元征既是監軍,也是皇室,沒人能趕他。他不出聲,岑夜闌也默許了,其他人自然隻當做沒看見。
夜已經深了,元征卻沒有絲毫的困倦,隻是看著燭火下的岑夜闌。他神情冷靜,有條不紊地調兵遣將,統籌下令。
當晚來了幾個斥候,步履倉促,一聲一聲“報——”如同催命一般,漆黑長夜多了幾分壓抑緊張的氛圍。那天遇襲的不單單是一個渙州府,還有玉屏關,隴沙堡,來勢洶洶,可見所圖不一般。胡人已經整整五年沒有這樣的大動靜了。屋中將領邊官有脾氣暴的,已經按捺不住了,也有幾個麵露凝重。
元征冷眼旁觀,心想,不怪朝中多有彈劾岑家的,疑他們擁兵自重,怕生了反心養虎為患。這些領著朝俸的文官也好,武將也罷,竟都聽岑夜闌的,就連瀚州知州都不例外。
岑家是大燕壁壘,是大燕無往而不利的利刃,可一旦他們有別的心思,對大燕而言,無疑是大患。
等他們陸續退去的時候,已經是五更天了。
屋子裏隻剩了元征和岑夜闌。
岑夜闌抬手按了按眉心,這才發現元征竟還留在這裏,一雙眼睛正看著他,他放下手,淡淡道:“殿下可有話要說?”
元征打了個哈欠,說:“岑將軍思慮周全,籌劃大局,我有什麼可說的!
他看著岑夜闌,似笑非笑,“你放心,我雖然混賬,卻也不至於拿家國大事當兒戲。”
岑夜闌不鹹不淡地說:“如此最好!
元征看了他一會兒,岑夜闌不閃不避地看著他,生生看得元征心頭沒來由的一梗,冷了臉轉了開去。
戰事一開,瀚州城中巡邏的兵卒都多了,百姓早已習以為常,閉門不出。
京城裏來的這幫紈絝卻覺得發悶,隻覺得岑夜闌小題大做,不過如此。瀚州是北境重地,胡人年年來犯,從來不曾越過瀚州。戰事既遠,又何必如此鄭重其事,無端聳人聽聞。
可不過三日,隴沙堡失陷,玉屏關僵持不下,這幫紈絝漸漸白了臉,開始坐立難安起來,更有攛掇沅元征迴朝返京的。
元征一直不願意待在北境,這迴卻不做聲了,被吵得煩了,直接把人踢了出去,冷冷道再在這兒危言聳聽,不等胡人,我親手殺了你。
直到那一日,岑夜闌領兵出城。
岑夜闌是北境主帥,尋常戰事隻消坐鎮後方,大可不必他親自上陣。
元征要求同行。
下人去牽馬了,齊銘一身甲胄,跟著岑夜闌身邊。
岑夜闌沉著臉,冷冷道:“這是上戰場,不是你慣去的獵場演武場,戰場上流矢箭弩,刀槍斧戟,稍有不慎就是身死當場!”
他話裏藏不住幾分輕視和不耐,元征抿緊了嘴唇,冷聲說:“我是監軍,自當隨軍同行,岑將軍如此百般阻撓,莫不是心虛,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在一旁的方靖本想勸,被元征一道眼風掃過來,將話吞了迴去。元征一向如此,他當真要做的事,誰都攔不住。
馬牽來了,岑夜闌不想再和元征爭執,他翻身上馬,高高坐在馬背上,直接吩咐親兵軟禁元征一行人。
元征沉下臉色,盯著岑夜闌,說:“岑夜闌,你當真以為他們攔得住我?”
岑夜闌一言不發。
眼見著二人氣氛越發劍拔弩張,方靖硬著頭皮上前了一步,輕輕叫了聲,“岑將軍!
“我保證,我們去了絕對不會幹擾軍務,”方靖說,“殿下的身手您也是知道的,足以自保,我們隻遠遠地看著,不會給將軍帶來任何麻煩。”
“殿下,是不是?”他拿手肘撞了撞元征。
元征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岑夜闌目光落在方靖身上,慢慢地又看向元征,抬了抬手,橫在他們身前的親兵才撤開。
岑夜闌倏然扯了扯嘴角,看著元征的眼睛,語氣清淡又藏著股子刀鋒似的銳利,說:“殿下,戰場刀槍無眼!
“你可當心了。”
溫馨提示:按 迴車[Enter]鍵 返迴書目,按 ←鍵 返迴上一頁, 按 →鍵 進入下一頁,加入書簽方便您下次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