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太暖和了,暖暖的讓人想睡去,但小鬆鼠那裏很冷吧,都被冰塊封住了。仲昧穀如是想道。
想起自己誤入雪龍窟,三腳貓的功夫害得小鬆鼠白白丟了性命,妄圖給小鬆鼠報仇,自己也差點死在裏麵,自己真是個沒用的廢物啊。
瑾水和瑤山好像是有事出去了,交代了仲昧穀自己閉目多休息,一切有他們在呢。
仲昧穀自己躺在床上,兩個眼睛看著畫著“老君煉丹圖”的房頂,止不住的淚流,哭?可是一直在哭可有什麼用呢?
仲昧穀想起自己當年小時候,屁顛屁顛跟在老大身後混飯吃的時候,經常自己一個妖怪跑出去玩,有時候想摘一些果子迴去,卻被山林裏別的妖怪打的鼻青臉腫,把果子踩的稀爛,狼狽的迴來了,就坐在小樹屋裏哭,一直哭到老大迴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受欺負。
“你這隻小白貓也是妖怪?別人類被抓走當寵物養了哈哈哈哈哈哈”所有的妖怪都這麼說,除了老大。
老大會很溫柔的拍拍仲昧穀的小腦袋說道。“沒事了啊沒事啦,你乖乖在家等我。”
說罷便拿著自製的大石斧頭,出了樹屋。
仲昧穀並不知道老大去哪了,但老大再次迴來後總會給他帶些好吃的,並且再出來玩的時候,以前欺負過他的妖怪都纏著繃帶看見他就躲得遠遠的。
畢竟誰都不想再去麵對那恐怖的黑熊和他手裏的那把粗糙到爆的石斧!
後來離開了老大,被鎮元子收作門徒。仲昧穀又感覺有了新的靠山,一個無比強大的萬壽山五莊觀,供奉的是天地,這世間又有誰人敢動五莊觀的弟子?連兜率宮都被自己當豪華酒樓一般逛過吃過了。
可是,小鬆鼠還是死了。
小鬆鼠認識的第一個妖怪,就是仲昧穀,那隻老在人參果樹下打瞌睡的小貓狐。
你就是她的全部啊,你有綿長的後路有強大的靠山,可她隻有一個你
,一個在她看來無所不能的你。
仲昧穀哽咽的發不出聲,還能挽迴麼?
仲昧穀掙紮的坐起身,渾身的疼痛讓他尖叫出來,大概就算被治好,自己也得在床上躺個三年五載吧。
他不會允許這樣的自己的。當年從山寨昂著頭走出來的小貓狐,是要成為比肩齊天大聖的妖怪!仲昧穀一咬牙,忍者刺骨刮肉都疼痛下床,向前邁出一步,腳印踩在地上確是血色的紗布,傷口又撕裂了。
猙獰的麵目發出陣陣低吼,一步一步艱難的挪動到屋左側的桌子邊,那放著他的如律筆和乾坤袋。
渾身的繃帶都又被鮮血浸成了紅色,像是一隻浴血的惡魔,不像一步一步從深淵中踏出,而是一步一步邁進深淵的最深處。
使出最後的全身力氣一把抓過乾坤袋,身子再也無法支撐,倒在了地上,砸到地麵的疼痛又讓仲昧穀嘶喊著,右手已經是顫抖狀的捏著乾坤袋的一角。
嘴唇的微微顫動都已經是需要用盡全身力氣的事情了,斷斷續續念出打開乾坤袋的口訣,瞬間從袋中噴湧而出的靈丹仙酒埋沒了仲昧穀。
雖是靈丹,但普通妖怪的身體豈能承受那些仙物的滋養,憑仲昧穀的資質,一次吃兩粒便是極限,他也試過一次吃了七粒,不要說法力提高了,渾身的水分仿佛被抽幹一樣,四肢酥麻無力,意識都已經恍惚了。
多虧當時附近有師兄弟們路過,察覺到了他們這個妖怪小師弟的異樣,趕緊抱到池塘裏讓他飲水,仲昧穀臉色憋的漲紅,正正泡了三天三夜才感覺好了一些,出來後被師父拿著竹鞭抽了三下,警告他再這樣亂吃就沒收了他的乾坤袋。
唯有天生靈物才能與這凝結萬物靈氣的萬般相融。
仲昧穀賭這乾坤袋的百種丹藥裏,有讓他立刻痊愈的丹藥,可他並不認識,那就把每一粒都吃掉好了!
躺在丹藥堆裏,嘴片微張便有好幾粒丹藥落入口中,所幸丹
藥入口即化,不然若是需要很大力的嚼開,仲昧穀便是真的絕望了。
最初兩三粒的進食,還使仲昧穀感覺法力有所迴複,傷口開始愈合,可慢慢的到第七粒的時候,果然和以前一樣,頓時如心火煎熬,唇幹舌燥,全身仿佛要燃掉一樣。
“呃……啊!……啊!”仲昧穀發出疼痛到極點的哀嚎,但依然沒有停止進食丹藥,反而愈食愈多,有時竟一口吞進四五粒。
已經無路可退了,唯有殊死一搏!
身體仿佛是要被撕裂開一般,全身上下的傷口全都爆裂,鮮血噴湧而出,似是釘在鐵板上,被懲戒的惡魔一般。
滿地的鮮血流淌至門口,順著門縫流出去,碰到外麵的極寒的冰雪,那雪似是有意識般的後退,是一種懼怕!那是沸騰的鮮血!
仲昧穀神誌已經混亂了,眼前全是往日的景象,有老大的,有當年那嘲笑自己的猴精的,有五莊觀的風,有兜率宮的酒,有那金銀二道童,還有,還有那樹上一直偷偷看著自己的小鬆鼠!
神經被反複強烈的刺激已經麻木了,五感具失,仿佛被世界拋棄了一般。
仲昧穀已經連痛苦發出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微張著嘴讓每一粒丹藥滑進口中。
小山堆似的丹藥竟被仲昧穀吃去大半,空氣像被凍住一般,死寂般的沉寂。
仲昧穀嘴片再也無法動了,那曾直視過太陽的瞳孔裏最後一絲光也暗淡了。
是死亡吧,仲昧穀最後的一點意識這樣想到。
九轉丹砂牢拾取,
管精金,隻是尋常鐵。
龍共虎,應聲裂。
玲瓏雪山山頂正殿
“徒兒,這茶水涼了”鎮元子咂了一下嘴,絲毫沒有看麵前的觀音一眼。
一旁的清風明月,瑤山瑾水等眾人麵對這樣對峙的情景心中一片亂麻,清風明月是疑惑這西方的大使為何來此呢?還說這是她的仙山,而師父卻似
乎不太想搭理她。師父一般是沒有架子的啊。
隻有瑤山瑾水明白。瑾水緊緊的握住瑤山的手,身子因憤怒而顫抖,眼睛直愣愣的瞪住這個一年前,曾以絕對的力量降臨玲瓏山的西方神佛,瑤山也不禁小聲的抽泣起來。
什麼叫你的仙山!這是我家啊!是你毀了我們的家啊!
難以壓抑的怒火!瑾水背手一抖,一個巴掌大小的青銅葫蘆落入手中,,就連葫蘆也似乎在躍躍欲試一般。然而
卻被察覺到他異樣的清風從背後一把握住那雙抖動的劇烈的手。
“師弟你這是......”雖然不明白瑾水為何突然喚出兵器,但這殿中氣氛異常,一切還是要以師父的指示為準。
“我說徒弟們,我這茶水涼了!”鎮元子忽的起身,一把將茶杯摔在地上,青花瓷的杯子被摔得粉碎,水花被氣浪帶起,落地時竟是一副八卦圖!
眾人大驚,被師父這突入起來的神情嚇到了,清風明月畢竟就伴師父身邊,連忙跪下謝罪“對不起師父,是徒兒們的失職,這就去給師父煮上一壺新水!”說罷拉著臉憋得漲紅麵部猙獰的瑾水和抽泣的瑤山出門,餘下的幾名弟子也識相的跟著彎著腰低頭趕緊出去了。
那觀音大士倒是仍是一副笑臉。
“這麼久不見,你對徒弟們還是這樣的壞脾氣啊。”
鎮元子根本沒有看觀音的臉,目光順著她的肩膀穿到門外。
“什麼叫你的仙山?”鎮元子緩緩而道。
“我賜的雪,我取的名,我養在這裏的雪龍。怎就不是我的仙山了?”觀音托著她那白玉淨瓶,瓶中的嫩柳枝無風但也搖搖曳曳。
是麼?你們就是這樣去奪取別人的東西的麼?
鎮元子一腳踏前,竟是驚的那菩薩一後退,瓶中的柳枝蔫了一般的耷拉下來,一動,山地動。
“唉,我很喜歡夏天的,夏天的味道會讓我想起很多以前的故事
。”鎮元子根本不在意觀音的異樣舉動。“不知道你喜歡麼?”
多想隻為你春暖花開。
從地底散發出滾滾的暖意,房上厚厚的積雪瞬間融化,滔滔的春水自山頂開始衝流而下,所經之處,便是鮮花綠草,枯樹開花,瀑布解凍,玲瓏雪山就像是從上而下,掀掉一層厚厚的被子,被子下還是她那嫵媚迷人的身軀。
觀音萬年不變的微笑瞬間凝固,低頭急速念決,可那滔滔之水哪有停下來的意思,似萬軍奔騰,洶湧咆哮!沒有力量可以停止的。
屋外的清風一行人看到雪山的變化,看到這改天換地的變化,驚歎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隻有瑾水和瑤山緊緊的相擁在一起,互相頭抵著頭,哭的像個淚人。
“鎮元子!你是要開戰麼!”菩薩眉頭緊皺,正在極力的使用法力停止這一洶湧而來的春天。
“開戰?我可沒這麼說,你這麼說了那就是你的責任,小娃娃話可不要亂說啊!我幫我的孩子取迴屬於他的東西而已,做家長的,有這個責任和義務!”鎮元子捋了下長飄飄的胡須,印著太極八卦的灰白色衣袍隨著風抖動。
“你!你!...這山不是我要用,是我佛如來要用!耽誤了百年傳教大計,你可如何與如來交代?”
觀音發覺自己和鎮元子的法力根本不在一個層麵上,都是徒勞,雖這佛道兩教本就不同路,但也不至於一點情麵也不講,這樣直接鬧掰是不應該發生的,自己情急之下本隻想搬出如來讓鎮元子這老頭別那麼囂張,誰曾想竟說出了秘密。
鎮元子聽後大袖一揮,如推動星辰一般,攪動乾坤之力,若說剛剛的春水是萬軍衝鋒,此刻則恰如山河崩裂!春水席卷一般的掃過全山,還是那曾經鳳凰山脈最秀美的主峰——玲瓏山。
輕鬆翠柏點綴彩,無端祥雲覆山巔。
問君可見靈氣在,閉目靜聽百獸聲。
“如來又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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